放下所有已结未结之事,我对自己说,去他娘的一切,让我像白痴一样游走。 去旷野。 这是一种挣脱,也是一种进入。 卸妆。卸担。卸装模作样⋯…。 关于衣着、表惰、谈吐、对錯、雅俗,挣扎在世俗的泥淖中疲惫不堪,尚须表演谦和、儒雅、低调,甚至卑微。 挣脱并非易事。但总还是能挣脱并进入的。 唯有旷野,大度而爽快接纳、容纳,并无任何局限和要求。如你所愿,任尔横行。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脸色。如己所愿,可以脱掉所有装扮,做出各种怪像,迈出任意古怪的步伐。 可以沉默、可以啸叫、可以呐喊、可以尽情狂奔或裸体模陈。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
虽然可以疯狂,但是,被接纳容纳之后,静,尤其是精力充沛、精神振奋的静是无边美好的。 力足从心,意可狂奔之下,静处如有风不动,伟力不逞。林静如水,水平如镜。意识漂浮,脑际空灵。那山、石、木、草、花、果,都是亲密的伙伴。 没有眼神,没有语言,没有抵牾,只有会心的微动,贴心贴意的抚触、呵护。肌肤能感受到风的纹理,鼻翼弥漫着百木百草百花馨香。
如抽丝剥茧,静静的,可像分列七彩光一样区别出每一种不同的香。松香、木樨香、玉兰香、艾草香,三角梅被阳光蒸发出浓郁的有热度浓度的清香,这里互不干扰的香度有某种清晰的浮力,承托着轻灵的魂魄,摇荡起五彩百香的梦。
是的,我孤独。或者说,我学会了孤独。准确地说,我终于学会了孤独。 为了学会孤独,我用了50多年。还有10年,我怕的就是孤独,严重的时候,视孤独如死亡一样恐怖。 孤独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灵境界啊。 只有在我孤独的时候,我才是我。 也只在我孤独的时候,我才能发现自己曾经如此庸俗甚至多么肮脏。 从山脚到山巅,我如一片羽毛,被和气百香扶摇直上。 然后,兀立或者端坐,依靠或者横陈。 曾以为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动静相宜是妄思噫语,触摸到动静的魂魄之后,我对自己意识所托的肉体充满感恩。这个完美的容器轻浮在稳健的山巅时,把意识幻化为一片波澜不惊的大海。
凉热和痛感野蛮地把我拉回现实。
饥渴这种极端自私的生理反应总是把意识野蛮地擒拿到世俗的牢狱。 人间只有相对的善人,好人,神仙这种东西只能是传说。 认识到自己是一个俗人是一种痛苦。 感受到灵魂与肉体剧烈的冲突是人生全部的苦难。 占领一个肉体很难。包括自己灵魂所托的这个肉体。 当我的灵魂被肉体擒时,我的第一反应是: 我得回家。 明天还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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