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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原始社会以来，或许还没有哪一种动物像老虎一样，给人类带来如此大的伤害。根据外国动物学家推测：“据最保守的估计，整个二十世纪，整个亚洲有至少一万两千人被老虎杀死。”“自19世纪伊始至2009年，亚洲死在虎口下的人可能多达37万人。”  中国自古就是一个多虎的国家，是世界上唯一拥有4个老虎亚种的国度，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到处都有老虎的栖息地。而自秦汉以来，中国对于虎灾的记载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而到了近现代，中国最后一次虎灾出现于1952年的湖南。这场可怕的虎灾，造成了许多人的丧命，10年内竟有2000人命丧虎口。老虎甚至改变了独来独往的习惯，发生了罕见的“百虎围村”事件。 为此人民政府不得不选择发起一场针对老虎的“人民战争”。在那个年代，这是一件别无选择之事。 一、虎视眈眈 老虎，是一种大型猫科动物。与居住于草原的狮子不一样，老虎主要居住于丛林茂密之地。如果狮子是草原之王，那么老虎便是山林之王。 从身体素质上来说，老虎无论在体重、力量、敏捷还是牙齿、爪子锋利程度上来说，都对人类构成了降维打击。其力量之大、杀伤力之强，不是赤手空拳的人类可以望之项背的。作为食物链顶端的生物，老虎的猎食对象不仅包括大中小型食草动物，同时也包括豹、熊、狼等猛兽。 老虎生性多疑而狡猾，一般不会招惹人类。然而当它们找不到足够的猎物时，便会铤而走险，捕食人类。由于人类力量和速度皆有限，很容易捕捉。因此一旦尝试过人肉的老虎，便会成为可怕的“食人虎”，变为连环杀手。而单个或多个“食人虎”的行凶行为，便会造成“虎灾”“虎暴”或“虎患”。 自远古时期起，虎灾便一直此起彼伏。到了明清时期，当数以百万计的人类移民于华南之后，这种虎灾便成为了一种常态。从四川、云贵一直到湖北、湖南、岭南，到处都有老虎伤人的记载，其惨状更是骇人听闻。 例如明英宗天顺三年(1459), 福建莆田县城北依山诸村遭到群虎袭击, 人畜伤亡数以百计。乾隆( 永春州志》卷34《祥异》载, 洪武二十年(1387) 该州境的德化县“ 群虎四出, 白昼噬人, 或夜入人家阖门俱尽”。  笔者阅读史料，发现只要是战乱之后，就必然发生虎患。盖因社会混乱，治安废弛，给了老虎以可乘之机。 例如明末清初之时，四川连续遭遇张献忠、摇黄贼以及清军的屠戮，社会体系完全解体。一时间，四川便成为了老虎的天堂。新迁入的四川的移民，动辄为老虎所害。历经康熙、雍正两朝，四川依然虎患不休。 如雍正年间顺庆府（今天南充）县志记载：“原招揽户口人丁506名，虎噬228名。新招人丁74名，虎噬42名。” 由于虎患炽烈。打虎自明朝以后，逐渐从个人行为变成了政府行为。对于打虎的“先进分子”，官府都会给予大量的金钱以及荣誉的奖励，因此涌现出大量经验丰富的“打虎将”。 如果虎患太难制服，甚至会调集手持火枪的军队。例如乾隆十五年（1750），秦岭一代多虎，当地府尹便调集营兵捕杀，还配备了短枪火药，这才杀死了数只食人虎 二、湖南虎患 湖南，是华南虎主要分布的地区。清朝湖南省一共有60个县城，其中49个有老虎出没的纪录。而湖南，也是虎患最为炽烈的地区之一。 明代以前，湖南老虎的记录非常有限。但当垦荒队伍大量南下之时，人虎矛盾就变得空前的尖锐。在明清的湖南方志中，到处都是“多虎”“多虎患”“虎噬”等令人触目惊心的记载。到清朝时期，甚至有“有虎坐学宫门前，不避人”“益阳虎群行，食人”等记载。 与此同时，湖南老虎伤人之数也陡然增加，从“伤数人”一直发展到“伤人数十”“伤人百余”。与此同时，部分湖南老虎还改变了独来独往的习性，出现“群虎”的状态。可能是因为人类垦殖山林，导致老虎为了生存越来越集中，从独居变成了群居。很显然，群居的老虎比独居的老虎更加难制。 因此自明代以来，官府捕虎便成为了主流，征调士兵围杀老虎成为了常态。而武器也由冷兵器，变成了火铳以及爆炸性火药。在明清两朝的捕杀之下，虎患稍稍有些缓解。因此老虎开始向森林资源保护较好的高海拔山地后退。然而即便如此，一直到建国时期，虎灾依然没有消除。而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老虎是一种强大的生物，活动范围极其广阔，而且行动神出鬼没、善于偷袭。即使是经验最丰富的猎户，都有可能遭到老虎的偷袭。而这种偷袭，其结果就是死亡。老虎力量奇大，即使叼着人类，依然能健步如飞。甚至有记载，一只老虎翻墙叼起一个农妇，然后还能翻墙逃跑。  即使面对多人，老虎依然能够叼走其中一人，然后从容退走。就如清朝文献《兽食虎》所写：“灵丘驻偏帅，常牧放营南山下，虎时就群中残噬而去，军人相戒，捕之不得。” 大家可以注意，即使面对群聚的军队，老虎依然可以万人丛中取人性命。在缺乏自动火器的年代，猎虎真是一件困难的事儿。 建国初期，中国仍约有4000多只华南虎。全国解放后，土地改革如火如荼，大批军民跟随解放大军来到南方地区，加入到当地山林的开发之中。人们的垦殖深入了老虎的栖息地，曾经一度消逝的大规模虎患再一次爆发。而爆发的地点，就是湖南。 当时，人们到处开垦梯田，并且捕杀了大量可能危害庄稼的野猪。要知道，野猪是老虎最主要的食物之一。当生态链被撕裂，饿虎们也就出山了。 1952年，仅湖南耒阳县就有120多人被咬死，甚至发生过一天咬死32人的惨剧。据统计，从1952年到1962年，湖南就有2000多人被老虎所杀，这是个恐怖的数字。近到长沙岳麓山，远到沅陵官庄，新化、安仁、耒阳乃至通道，数十个县市频频传来虎患急报。 不仅如此，当年湖南“群虎横行”的现象又再次出现。1957 年湖南通道县高坪村遭遇了罕见的百虎围村事件。近百只老虎将高坪村围了整整3天。 当时高坪村是一个人数不足80人的小村庄。1957年9月的一天，村子里的耕牛突然全部冲了出来，接着所有的狗都不叫了。有村民登高一看，好家伙，一大群斑斓猛虎正围着圈打转。于是村中的防虎人员赶紧拼命敲锣，所有村民都躲进了屋子里。这一天，高坪村经历了建村200多年来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老虎们非但不肯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最后竟达到上百只，。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昼夜。而村民们缺乏火器，难以对敌。最终，饿虎们无视村民燃起的火堆和锣声，狂风般崇敬村中，将所有牲畜洗劫一空，顺便还叼走了一个不慎走出房门的女孩。老虎们吃饱后，最终才慢慢地撤了围。然而直到今天，百虎围村事件依然是个迷。 后来记者曾采访了当年目睹此事的老人——姚荣义，这位老人曾说，他直到今天都百思不得其解。俗话说得好：“人三分怕老虎，老虎七分怕人”。照说老虎绝不敢堂而皇之地与人类对抗，更何况聚集上百只。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之事。同时他对老虎叼走小女孩的事依然记忆犹新，他说：“扛到山上那伢还在哭……”其情景真是惨不忍睹。 华南虎频繁伤人，因此人们将华南虎视为“害兽”，最终在湖南各地掀起了打虎战争。而湖南人民打虎的方式，和当年湘西剿匪一样，是由解放军和民兵主导，打人民战争。而这种人民战争的打虎方式，最终让华南虎这个种群陷入了消亡。 三、打虎如剿匪 在打虎战争中，湖南耒阳地区成为中心地区。从1952年11月开始，湖南耒阳县长杨泽芝开始在各地组织打虎队为民除害。他召集各镇的负责人、武装部人员以及县城的职业猎手，在县礼堂举行大会，这就历史上规模的空前的“打虎大会”。 在1950年镇压反革命时期，耒阳军民曾用人民战争来对付猖獗的土匪。而这一次，人民将老虎称为“四脚土匪”，而人民也将使用“人民战争”方式来对付老虎。这是此前从来没有过的。 在打虎队中，有手持冲锋枪的解放军、手持步枪的民兵以及经验丰富的猎户。在所有猎户中，最为出名的名叫陈耆芳，他号称“打虎王”。 陈耆芳早年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猎户，但并不专门猎虎。但在1951年深秋，陈耆芳却和老虎结下了梁子。当时，陈耆芳让年仅14岁的孙子在自家地里挖红薯。但是到了天黑，孙子还没回来。陈家人感到不妙，于是赶紧去地里查看，结果仅仅只找到了孩子的一只鞋。 陈耆芳赶紧趴在地方，结果发现了许多梅花状的脚印，很显然这是老虎。随后陈家人到处寻找孩子，但都一无所获。孙子遇害，让这个老猎人愤恨难平，他对天发誓，此生都要追杀老虎，虎患不除，绝不封刀。  处理完孙子的后事后，陈耆芳便带着两个儿子走出了家门，开始长达3年的丛林追猎。仅仅一年时间，陈耆芳便猎杀了多只猛虎。其后，陈耆芳便被县里任命为打虎队的队长。 陈耆芳猎虎相当讲究方法。老虎喜欢藏身于大山茅草之中，多为日伏夜出，其活动范围一般从山峰到半山腰，一般来回线路不便。因此陈耆芳总结出三种捕虎之法。 其一，根据地势不同，装置重型猎弩。在平地装平弩，斜地装溜弩或插弩，所有的弩箭必凃剧毒；其二，以肉食为诱饵，在肉中安置炸药，老虎只要吃了肉就会被炸死；其三，活捉老虎，在老虎必经之道上，建造一个小木屋，其中以猪和羊作为诱饵，外面装有活门。当老虎进入外间，门就会自动关上。 陈耆芳的方式巧妙而又经济，根本不费什么子弹。于是陈耆芳将自己猎虎的方式教授给了队员们，并且进行了实践。最后，陈耆芳将50人的猎虎队分成三路，分别到耒阳、安仁、永兴三县的深林之中捕虎，取得了猎杀40只猛虎的优秀战绩。 陈耆芳的名气越来越大，各县只要出现了棘手的食人虎，必然找他来帮忙。当时湘潭某地发生了虎灾，此虎神出鬼没，杀害多人，猎户和解放军都拿它没办法。后来当地政府听说陈耆芳能打虎，于是便将他和他的打虎队请了过来。 到了1955年12月的一天中午，陈耆芳发现了老虎的脚印和掌印，于是他命令队员们先稳住，寻找有利地形布下毒箭陷阱，然后率领队伍围住山头。等了一个小时，这只斑斓猛虎果然出现，然后绊动了绳索。随后一支毒箭射透了老虎的皮肤，这只200多公斤的猛虎最终毒发身亡。 1957年，陈耆芳又应姚荣义的邀请，前往高坪村剿虎，最终将当地的猛虎全部荡平。 在3年时间里，陈耆芳一共消灭了138只老虎。他的为民除害，最终名声远扬，成为了当地的劳模。1958年，陈耆芳作为劳模代表去往了北京，受到了周恩来的接见。而他的事迹也被画成了小人书《打虎英雄陈耆芳》，使陈耆芳这个名字一时间家喻户晓。 当时涌现的打虎英雄，绝不止陈耆芳一人。炎陵县有个名叫钟永泰的猎手，曾活捉11只老虎。 还有一个名叫陈昌奎的老猎人，曾在炎陵与下山的虎群正面交锋。在他的一生中，一共亲手利用排弩击杀了12只猛虎。仅在大儿子出生那天，便猎杀了12只老虎。 天地之中，人命最贵。当老虎与人类发生冲突时，我们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在人类一边。猎人们击杀猛虎，保护了人民的生命安全，无愧为打虎英雄。然而凡事过犹不及，我们在猎杀大量老虎时，并没有及时收手，最终导致了华南虎族群的灭亡。 四、过犹不及 湖南省的除害行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大批食人猛虎被击杀。然而老虎带给人们太多的仇恨和不安全感，因此这场灭虎的人民战争并没有收手。 1959年2月，林业局颁发批示，将华南虎以及熊、豹、狼一起，列为有害动物，号召猎人们“全力以赴”进行击杀。在这场持续20年的猎杀之中，华南虎种群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在集体力量以及新式打虎武器的帮助下，无数老虎殒命。 同时，大量手持自动火力的解放军进入了山林，他们的冲锋枪起到了绝对的作用。老虎即使再皮厚牙尖速度快，也挡不住如同雨点一般的子弹。 根据研究，从50年代到60年代，总共有3000只老虎被捕杀，其中还有大量豹子、狼、豺、熊等食肉动物一同被猎杀。 1962年，国务院颁发指示合理和保护野生动植物资源，列出19种动物严禁捕猎。在东北虎榜上有名的情况下，华南虎却依然排斥在外。1964年，湖南山林已经无虎可打，最后一支打虎队宣告解散。湖南打虎战争，终于告一段落。 到了1973年，国务院在《野生动物资源保护条例》中，将华南虎列为三级保护动物。然而即便如此，农业部在严禁捕猎东北虎和孟加拉虎的同时，依然有限额地捕猎华南虎。直到1977年，华南虎才被列为禁捕的保护动物。 然而此时，华南虎的野外种群已经降到了极点，已经出现了功能性灭绝的端倪。1986年11月，湖南省安仁县一只华南虎幼崽被夹子捕获，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去。而这，也是国家林业局最后一次接到野生华南虎的报告。此后，虽然屡有人说自己目击华南虎，但最终都没得到确认。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自称拍到老虎的周正龙。 1989年，华南虎终于成为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如今猎杀华南虎，非但不能成为英雄，反而还要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 从古至今，老虎一直是人类棘手的天敌。打虎活动一直伴随着人类各阶段的发展史。史料中层出不穷的虎食人、虎伤人、屡次残人的纪录更是实实在在。在人类社会和生产力发展的初级阶段，人类只能打虎，这是别无选择的。人类文明的演进，就是以部分生物的减少和灭绝作为代价，这是不可避免和无可奈何的。 但然而到了今天，人类在与动物的关系上已经取得了完全的控制力，老虎已经不是人类的威胁。因此老虎摇身一变，成为了我们亟需保护的国宝。曾遍及中国的老虎，如今已寥寥无几。从“人人打虎”到“人人护虎”，我们必须要走过一个曲折而漫长的过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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