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年阴历七月初七到来,大家身边热爱过节商家们都有啥新品推出了? 哈哈,玫瑰套装?情人节套餐?甜蜜双人游? 逢节必营,大约是我们如今的商品社会的一种特征。 遇节赋诗,则是我国古代读书人的常见属性。 七夕这天,从现有的记载来看,是从汉代开始,就固定地被人们用来观赏牵牛织女星、祈求工巧与爱情了。 这不仅见于方志与史书性的资料中,也可见于当时流传下来的诗歌当中。比如这首东汉末年的《迢迢牵牛星》(出自《古风十九首》,作者无记载):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诗句浅显直白,我们今日读来也毫无理解障碍,却充满细腻古风,用画面白描式的表达,写出牵牛与织女的情感牵绊。 其实,在今日更多样化的视角之中,我们看待牛郎织女的爱情传说,难免会有不少“细思恐极”的部分。 比如强占式的求爱、禁锢式的家庭之类。这样的一种爱情模板,似乎不是很适合讲给对节日习俗充满好奇的小朋友? 但我想,现实的爱情与家庭,其实也很难摆脱对爱人的占有与对自由的牺牲,如果将牛郎织女的故事作为反面教材,提醒我们不要无视爱情与家庭的这些暗黑属性,似乎也可算是恰如其分了吧? 而对于我家小朋友而言,有段时间,大女儿豆豆特别喜欢听杜牧(唐代)的诗,小女儿芽芽特别喜欢听李商隐(唐代)的诗——在哄睡的时候试出来的,哈哈,一念该诗人的诗就安静,换别的就哭叫抗议 所以杜牧的这首《秋夕》,是我们在豆豆学说话之初就给她听熟了的: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在众多感叹聚少离多的七夕诗词当中,这首写物候、人物闲适活动的七言绝句可算是清流一股了,读来秋爽扑面、清闲自在,毫无离愁别恨。 当然,作为一位写过“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又有过“十年一觉扬州梦”的情场老手,杜牧也写过爱情主题的《七夕》: 云阶月地一相过,未抵经年别恨多。 最恨明朝洗车雨,不教回脚渡天河。 不知是前一首名声太大,还是这首写离愁别恨的太没新意了,杜牧的这首《七夕》的粉丝远远没有《秋夕》多。 而要说写离愁别恨,李商隐最是在行了,比如这首《 七夕》: 鸾扇斜分凤幄开,星桥横过鹊飞回。 争将世上无期别,换得年年一度来。 鸾鸟图案的扇子、凤凰图案的帐幕,星河上的鹊桥,搭好又飞散。 这样绮丽的画面,引人瞩目、让人遐想。 而末两句,又如同为世人祈祷一般:希望世上那些后会无期的别离,都能换成年年一度的重会吧! 李商隐不拘泥于神话人物的故事,而是深情地为自己与世人歌唱,自然而动人。 再如这首《辛未七夕》: 恐是仙家好别离,故教迢递作佳期。 由来碧落银河畔,可要金风玉露时。 清漏渐移相望久,微云未接过来迟。 岂能无意酬乌鹊,惟与蜘蛛乞巧丝。 此诗中一个“金风玉露”极为经典,李商隐无法见到的是,在他之后多年的宋朝,秦观就用了这典,写出了“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名句。 对于李商隐来说,他在这首诗当中,只是孤寂而苦闷地在推测: 非要安排相隔很远的佳期,是因为神仙家都喜欢别离吗? 在碧蓝的天幕下,银河之畔,牛郎织女的相逢如金风玉露般珍贵而美好。 身在人间的诗人,想象他们彼此凝望而忘记时间,也想象他们期盼团聚而怕迟到。 诗人大约也在苦寻自己的团聚机会吧,因而觉得搭建鹊桥的鸟儿们最为值得酬谢,而人们在乞巧活动中都只关注着象征织工精巧的蜘蛛——这末一句的人我之别,更显出诗人与周围过节的人们的不同,孤独之感更深一层了。 既然提到了宋朝的词人,不得不说到苏东坡。东坡先生的旷达少人能比,这在他为七夕赋写的几阙词中也十分显著: 鹊桥仙·七夕 缑山仙子,高清云渺,不学痴牛騃女。 凤箫声断月明中,举手谢时人欲去。 客槎曾犯,银河波浪,尚带天风海雨。 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渔家傲·七夕 皎皎牵牛河汉女。盈盈临水无由语。 望断碧云空日暮。无寻处。 梦回芳草生春浦。 鸟散余花纷似雨,汀洲苹老香风度。 明月多情来照户,但揽取。 清光长送人归去。 菩萨蛮·七夕 凤回仙驭云开扇。更阑月坠星河转。 枕上梦魂惊。晓檐疏雨零。 相逢虽草草,长共天难老。 终不羡人间,人间日似年。 你看,同样在七夕之夜看星月,东坡先生看到的,是山云如仙境,听到的,是月下凤箫动听,有风雨他也只管为前缘一醉,不愁散后去哪——“相逢一醉是前缘,风雨散、飘然何处?” 同样是在七夕望断天际,寻人不见,只能梦回,东坡先生想到的,是眼前景也很美,既然有月光可赏,就不辜负——“明月多情来照户,但揽取。清光长送人归去。” 同样是在七夕想到相逢时间很短,东坡先生推求的,却是天上之人与天一样长存不老,于是并无人们臆想的那么多离愁别恨——“终不羡人间,人间日似年。” 这么看来,七夕就算没有“金风玉露”,也可以过得超然而开心的嘛! 有汉、唐、宋的偶像实力派诗人们前来助兴,愿大家无论有没有情人,都可以过一个有趣的七夕~ 杏林轻雨,探古寻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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