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绕画(3) 往常上班时,中午或下午能遇到一个生病的老爷爷,躺在一张折叠床上,在他家门外的柿子树附近晒太阳。有时有邻居或亲属陪伴着他,有时则他独自一人。 当他独自一人躺在一张户外的折叠床上时,我从他身边走过,总会不由自主地设想他那样躺在床上看外界的感觉。我想他可能会有点荒诞感。太阳在头皮上照着,空气清新,然而他却病着,像被扔在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上,孤自飘零;他灵魂的堡垒想必只剩下那张被子。 昨日一早上班,经过他平常所在的那条路,一间房子的一角响着一个喇叭,唱着秦腔。他的门前有几个人来往,有人头上戴着孝布。 中午回来,听说是那位老爷爷去世了。 下午下班返回时,路上已经摆了十几套桌椅,临时搭了帐篷,里面坐满了人。路被截断,想必是院子里摆不下了。 人们像往常一样正常地吃饭,似乎没什么情绪。天色已淡了下来,帐篷内没有灯,光线昏暗,人们身上也蒙上了一层黑灰色,倒是合乎丧事的基调。 我不便打扰,绕道别路。 第二日上班,途经此路,一切已经荡然无存了,只有柿子树下的石块间蜷着一只橘猫,呼呼大睡。柿子树光秃秃的,仅剩几颗柿子还倔强地挂在枝头高处,太阳一照,红艳艳的,甚是灿烂。 据说,一个人去世后,他在他人处留下的记忆证明他还没有完全从世界上消失,直到最后一个人也忘掉了他,他才算真正死亡。 这种说法既乐观,又虚无,大概只是活人在惦念逝者和面对死亡恐惧时的自我安慰。对个人而言,躯体的陨灭是否意味着一切的绝灭,我们没什么把握和十足的证据。我们目之所及,看不见上帝或鬼神,因此全然以为死亡便是一切的终结:一个人死亡,那个真实的、作为物质的人的一切世界便彻底消亡。再也不存在一个独有的世界,像他眼中、心中的世界那样独一无二;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像他那样过一种只属于他的生活,这种生活包括快乐及其古老的根源,也包括罪业及其古老的根源。 的确,唯物主义只是认识的下限,是一种简单且或许有效的生存策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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