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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媛玲 | 我生命中的涝池

 富平人原创馆 2021-11-18

我生命中的涝池

文/刘媛玲

常常想起插队时村子里那两个蓄水池,大伙都称它们涝池。
两个涝池一个在村子南边,主要方便于饲料室牲囗用水;另一个在村子西边的打麦场下面,供大队砖瓦窑用。

当时村子里只有一口水井,供村子里几十户人家饮用。在下乡之前,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水井,打水时必须是两个人,两个桶同时一上一下,一个人转动辘轳,另一个人双手往下拽着另一个下去的桶,配合默契。且常常处于枯水状态,动辄上下搅十几次才能打两桶稠泥水,然后挑回去待慢慢沉淀后才能食用。到彻底没水可吃时,就挑着桶到周围的村子四处找水,为吃一担水常常要跑好几里路。吃水这样困难,喂猪喂羊、洗洗涮涮更成了奢想,而这两个涝池就为人们生活提供了诸多方便。

我喜欢这两个涝池,特别在夏季,充满了诗情画意。池水碧波微微荡漾,四面绿树环绕,为岸边撒下整片阴凉。下工后端个盆子在池边洗衣服,柳树长长的枝条垂在清清的水里,燕子穿着黑色的燕尾服不时地从水面上掠过,或在不远处的电线上排成一行,犹如五线谱上一个个黑色的音符;麻雀时不时轻飘下来在涝池边喝水,警惕地左顾右盼,只要一只飞走,就扑楞楞地一起飞上树去,叽叽喳喳似乎议论着什么;一只只蜻蜓在水面上轻盈地飞过,时而用尾巴点一下水,像舞技娴熟的芭蕾舞演员;青蛙们有的爬在水边,高仰着头,半张着嘴,瞪圆两只大眼睛,腮帮子鼓鼓的;有的在水中伸长两条后腿,一伸一缩的游泳;有的爬上岸来躲在草丛中晒晒太阳,岸上稍微一点动静又吓得咕咚一声跳进水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洗完衣服坐在树荫下,望着眼前的一切和水面上柳树的倒影,不知为什么,常让我不自觉地想起电影《柳堡的故事》中的场景,仿佛看到“二妹子”在水边洗衣的身影,看到她青春甜美的笑靥,一天劳动的疲惫感随之而去,心情也顿时愉悦起来。洗完衣服,再挑一担水回去,热一热洗头洗脚,缺水给人带来的不快也瞬间减去不少。
麦收时节,在麦场里干完活,一头麦屑一身汗,男知青和村子的小伙子们便脱掉长衫,扑腾扑腾跃进麦场下的涝池里,像鱼一样游来游去,兴奋地孩子般打起水仗,发出噢噢的叫喊,让人心生羡慕,我们也乘机在涝池边浸湿手帕擦擦胳膊脸,把穿着塑料凉鞋的脚在水里泡一泡,顿时像吃了一块冰淇淋似的,一下子感觉清爽了许多。
农村孩子们可玩的地方少,到了冬季,涝池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涝池就成了孩子们的乐园。放了寒假,孩子们就在上面滑冰嬉戏,或一个人蹲着前面一个人拉着溜,或屁股下放块冰块或砖头,后面一个人推着溜,或单人溜,欢乐的叫声驱走了冬日的严寒。而涝池呢,此时就像一位慈祥的老人,宽容的任凭孩子们在它的身上肆意的打闹。
暮春季节,趁涝池水少的时候,队长会安排一些男劳力"淘涝池",清理涝池里的淤泥。清理淤泥的工作需要精壮劳力完成,目的是能在雨季收集更多的雨水,保证全村人畜的需要。几天下来,涝池周围就高高的堆满了清理出来的淤泥。虽然我没有参加这项劳动,但却分外关心这件事,常过去看看涝池“淘”的怎么样了,希望早些能看到那一池碧水,能在柳条轻拂的水边洗衣乘凉,能听到青蛙的呱呱歌唱。

水是生命之源。下乡几年,那两个涝池在我心中不啻两个大功臣,如果没有它们,仅靠那一口时常枯竭的水井,牲口家畜饮不到水,人们无法洗衣洗澡,一个失去或缺少水的精心养育与呵护的村庄,该饱受怎样的折磨与盼水的焦虑。就像一个丰润、水灵的桃子,一旦失去水分,那种干瘪枯萎的模样,叫人如何目睹?叫人该陷入怎样的窘境?

现在农村收割播种实现了机械化,用不上牲畜,估计已没有了饲养室,很多村庄也都用上了自来水,就我下乡的那个村子,离开时也已有了机井,潺潺的流水常从村旁田边流过,凭我想象,估计涝池也已退出了历史舞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但它却承载着更多的记忆,也是村庄变迁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丰碑,它就像旱塬村庄的乳房,养育了数代人,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之中,至今无法抹去。

离开那个村庄已经几十年了,现在的我虽居住在现代化的大城市中,但我依旧怀念那两个曾带给我温情和欢乐的涝池。




作者简介:刘媛玲,西安市灞桥区退休教师。喜爱文学创作,多年来勤耕不辍,先后在《中国教育报》《教师报》《陕西日报》《西安晚报》《陕西广播电视报》《八小时以外》《家庭生活指南》等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千余篇(首)。在陕西人民广播电台主办的纪念改革开放征文活动中荣获二等奖。《泾渭文苑》原创平台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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