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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观园中，一群如花的女子 □郭文华 花作为文学作品的主要题材，在《红楼梦》中也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红楼梦》是一部以女性为主题的巨著，全书刻画了三百多名女性形象。 《红楼梦》中，曹雪芹将花与女性联系起来，以不同的花代表不同的女性，不同的花暗示不同女性的命运。以花喻人，以花为人冠名，是《红楼梦》重要的艺术手法之一。《红楼梦》是一部群芳谱，贾宝玉也自称是“绛洞花主”，就连他的贴身丫鬟袭人也姓花。 六十三回中宝玉生日这天，众姐妹抽签玩，每个人都有对应的花名。薛宝钗抽到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史湘云抽到的是“睡美人”海棠。探春抽到的是“瑶池仙品”杏花。李纨抽到“迎春傲雪”腊梅。香菱抽到“百年好合”并蒂莲。袭人抽到“富贵贫寒皆能守”的桃花。麝月抽到“韶华胜极”的荼糜花。而轮到林黛玉的时候，她想“不知还有什么好的被我擎着方好”，伸手轻取一签，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题着“风露清愁”四个字。此题字意味深长，寓意黛玉人品高洁。露珠似眼泪象征哀愁，烘托出黛玉伤感忧愁的内心世界。 林黛玉是作品里的重要人物，她本就是三生石上绛珠仙子来人间还泪的。自幼父母早亡，来到贾府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与贾宝玉相恋，却深感未来渺茫。“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多愁善感的性格，注定了她一生与泪为伴的命运。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句话形容黛玉是最恰当不过的。 黛玉抽到的签是芙蓉。芙蓉指亭亭玉立的水中荷花，而芙蓉在当时还有陆地上的芙蓉和水中芙蓉之别。“秋风万里芙蓉国”就是指陆地上的“木芙蓉”“出水芙蓉”指的就是水芙蓉。只有生长在水中的荷花，才更加符合黛玉“水做”的性格。“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品格也符合黛玉的气质。《红楼梦》中还有一个人是木芙蓉，那是晴雯。七十八回中，宝玉为晴雯写过《芙蓉诔》，在人们的印象里，木芙蓉没有水芙蓉那般清秀灵动，也没有水芙蓉那般美丽动人，但也疏朗艳丽，别有一番情致。木芙蓉还有一个名字叫“拒霜花”，木芙蓉开后，冬天就来到了，萧瑟的寒冬，霜花压枝头，百花凋零，寓意晴雯和大观园里的女儿们的命运，像冬天里的木芙蓉一样，面临凋谢。 薛宝钗抽到的是牡丹，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清香四溢，被誉为“花中之王”，宝钗抽到的签上题诗为“任是无情也动人”，这句话是罗隐《牡丹花》中的诗句。无情也动人，除了说牡丹的美丽动人外，也暗喻宝钗和黛玉争抢宝玉的无情。《红楼梦》中将宝钗比作杨贵妃。李白的《清平乐》中，将杨贵妃比做牡丹。不知作者将宝钗比做牡丹，是暗喻宝钗像杨贵妃一样丰满，富态，还是暗喻宝钗的命运像杨贵妃一样悲惨。唐玄宗最后赐杨贵妃在马嵬坡自缢，马嵬坡成了杨贵妃最后的归宿。而宝钗最终虽然如愿与宝玉结为夫妇，但宝玉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世外仙姝寂寞林”，最终宝玉看破红尘，在晨钟暮鼓中，与青灯古卷为伴，让一厢情愿的宝钗独守空房，以泪洗面。最后病死在雪地里。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其结局和杨贵妃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史湘云抽到的是海棠签，题有“香梦沉酣”四个字。海棠花素有“花中神仙”和“睡美人”之美誉。据《冷斋诗话》载，唐明皇召见杨贵妃，恰巧贵妃喝醉酒了。高力士连忙叫侍儿将贵妃扶持出来，此时的杨贵妃鬓卷妆残，仍处于醉态之中，唐明皇是非常宠杨贵妃的，不但没有降罪于她，反而笑到“岂妃子醉，直海棠春睡耳”，自此文人墨客争相传颂歌咏。而海棠签上的解语是“只恐夜深花睡去”，也暗喻史湘云最终夫妻离散，晚景凄凉。 在六十二回中，史湘云醉卧芍药花，她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芍药花，扇子掉落地下，也被芍药花埋了。十足的画面感，使读者的眼前仿佛再现一幅醉卧芍药花下的美人图。史湘云这个角色每个读者都喜欢，她是四大家族史家的千金，贾母的内侄女，但她是个不幸的女人，刚刚订婚不久，未婚夫就暴病身亡，湘云立誓守寡，日子过得很清苦。 《红楼梦》中作者将女子们比作花，女子们吟花，赏花，葬花。在葬花的同时，一起埋葬的还有她们自己的命运。作品中共有三次葬花的篇幅。 第一次葬花是在一个漫天飞舞、落红满地、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树下宝玉读《西厢记》时，看到桃花纷纷落下，宝玉不忍落下的桃花被践踏，将落在地上的桃花兜起来，抖落到河水中，让水流带动花儿一起流到远方去。宝黛二人不愧是知音和恋人，可谓心有灵犀。宝玉在葬花的同时，黛玉也来到桃花园，看到宝玉将花瓣儿抖落到水中去了，说：“撂水里不好，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糟蹋了，如今把他扫了，装在一个绢袋的，拿上埋下，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宝玉听黛玉说的有道理，连忙放下手里的书，过去帮忙。黛玉问：“你拿的什么书？”宝玉慌忙搪塞说“是《中庸》《大学》”，黛玉见他支支吾吾，要过来抢书，在过去那个时代《西厢记》是禁书，是不允许看的，所以宝玉说“好妹妹，你看我倒不怕，千万别告诉别人！”黛玉接过书认真的看了起来。宝玉问“妹妹，好看吗”，黛玉点头说好看。宝玉说“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倾国倾城貌”。黛玉听了满脸通红，要去告诉舅舅、舅母。宝玉急忙拉住：“好妹妹，饶了我吧，我要是有心欺负你，明儿变个大王八，等你做了一品夫人，病老归西的时候，替你驮一辈子的碑。”二人闹了一会儿，放下书，将落花收入绢袋里，埋入花冢。 第二次是黛玉一人单独葬花的。这天是农历二月十二日，是中国花神的生日，也巧了，这天也是黛玉的生日，昨天黛玉在怡红院吃了个闭门羹，今天去敲门的时候，又听到丫鬟在门里说：“宝二爷说了，谁来都不许开门。”黛玉以为是在说她，明明听到宝钗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却不许给她开门，想想就伤感起来。来到上次和宝玉共同葬花的花冢前，看到满地凋零的花瓣儿，又联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悲从中来，吟出了一首千古绝唱《葬花吟》：“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这首《葬花吟》不仅是对自己命运的悲叹，更是惜春伤春情感的升华，伤感美好的事物是短暂的，联想到自己，更联想到大观园里一班众姐妹的不幸命运。《葬花吟》是黛玉命运的诗谶。 第三次葬花的主人公是宝玉。那天是宝玉生日，几个人在院中“斗草”，“我有观音柳”“我有罗汉松”“我有君子竹”“我有美人蕉”，“我有星星翠”“我有月月红”“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荳官说“我有姐妹花”，香菱说“我有夫妻蕙”，荳官和香菱又由姐妹花和夫妻蕙争论的不可开交。争斗嬉戏中，香菱的裙子被弄脏了，正巧此时宝玉过来了，他也寻了一些草过来，参加大家的“斗草”游戏活动。宝玉说“你有夫妻蕙，我有并蒂莲”，大家看看宝玉手中还真有一枝并蒂莲，大家又就夫妻蕙和并蒂莲调侃了一番。宝玉看香菱的裙子脏了，吩咐袭人将自己那条红石榴绫裙子拿来给香菱换上。大家都走了，香菱看见宝玉蹲在地上，用树枝抠了一个坑，将夫妻蕙和并蒂莲放入坑内，再抓些落花一起掩埋了。宝玉埋掉的并蒂莲就是埋葬了香菱的人生和爱情，而那枝夫妻蕙就是宝玉自己的人生和爱情。这也暗喻了香菱的人生悲剧。香菱后来嫁给薛蟠为妾。香菱是甑士隐的独生女，三岁时元宵灯会走失后被拐卖，后被薛蟠买去做妾，薛家进京时，香菱一起随薛家进京。薛蟠几番周折，家财散尽，家道中落，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将香菱扶正，使香菱过上了好日子，最后因难产而魂归太虚。 作品中“三春后诸芳尽”，说出了诸女子最后的悲惨结局。这一悲惨的结局在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就有了伏笔。宝玉在太虚幻境品茶时，问仙姑：“这是什么茶？”仙姑告之“此茶出自放春山遣香洞，又以仙草灵叶上所带之宿露而烹，名曰“千红一窟””此“窟”乃“哭”也。所喝美酒仙姑也作了介绍，仙姑说“此酒乃是百花之蕊，万木之汁，加以麟髓之醅，凤乳之曲酿成，名曰“万艳同杯””杯乃悲也。其意为“千红一哭，万艳同悲”，为作品后面描写大观园里众女子悲惨的命运打下伏笔。 一部红楼梦，一群如花一样的女子，最终如花般凋零，逃不过“花落人亡两不知”的宿命。读罢让人掩卷长叹，落泪扼腕。 作者简介：郭文华，男，中共党员，江苏省如皋市九华镇人。自幼喜欢文字，在《澄西船舶》《方舟》《江南晚报》《如皋日报》以及各大平台上发表过作品。个人结集作品有：《文华录》《文华散文集》《送你一条江南的雨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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