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冬天的滋味/薄海岚

                   冬天的滋味

                 原创：薄海岚

小寒之后气温骤降。据说今天是几十年来最冷的一天——零下八度到零下十七度。于是，今天的朋友圈里的主题就是——冷。

冷，竟也成了热闹的焦点。可能是因为好久没有感受到冬天的滋味了吧。

早晨出门送学生，穿上了鸭绒裤、鸭绒派克服大衣，包裹得严严实实，凛冽的寒气还是刺透了肌肤，感受到了如入冰窖的寒意。一边使劲打着哆嗦，一边默默地对自己说，对啊，这才是正宗的冬天的滋味。

路上拥堵不堪，开车送孩子的人明显增多，现在的人太有条件享受了。

我骑着电动车在挨挨挤挤的车辆间钻行，这寒冷的滋味可真让人受不了，急急地奔回家，一股暖意袭来，不由感叹：有暖气的楼房里真是舒服！

站在窗前惬意地欣赏冰花。玻璃上凝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花，天然的图案竟然如此美轮美奂，像是雕刻师刻出的浮雕，线条流畅、疏密有致，让人浮想联翩。

拍照发在朋友圈，勾起了朋友们对童年冬天的回忆。

有的想起那年屋檐上挂着的冰凌子，滴水成冰的冷；有的回想起那年结冰的小河，人们都砸开冰洞洗衣服，手冻得通红也不畏惧；有的说，从前的冬天就是这个样子的。

童年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冬天，御寒的衣服不是现在的貂绒、鸭绒，什么皮、什么毛的，那是天然的纯植物的衣料，是妈妈弹的棉花、割的粗布做成的，是厚厚的棉袄、棉裤、棉花鞋。若是套上了条绒的裤子，走起路来摩擦着，咯吱咯吱响。

那些年有多冷？孩子们的手、脚，甚至是腮帮子、耳朵，大多都会冻得红肿溃烂。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是冰，无论是外面还是屋子里。

冬天的晚上，钻进冰冷的被窝是需要勇气的。夜里被子要掖得严严实实，否则冷风就要钻进去。早晨，从捂热的被窝里钻出来，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童年的我们是多么坚强勇敢啊！无论什么样的天气学校都不会停课。冬季里，小学生也要上早自习，都是黑着天，不用大人叫，自己钻出热被窝，跑到学校的。

摸黑跑完操，跑回教室。桌子是冰凉的石头桌，窗户用砖头和泥堵住挡风。点着了煤油灯，或者点上有松油的枝干，哇啦哇啦读上一大早晨书，鼻孔被灯的烟熏得黑黑的。读书的时候嘴里会冒着热气，却不记得那冷有多难耐。

小学时，我们放学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大汪，相当于一个小型的水库吧。不知有多深，冬天的冰总是结得严严实实。孩子们成群结队在上面打滑，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微蹲，侧着身子往前一出溜，嗖一下，那速度不亚于现在穿溜冰鞋的孩子，脚上功夫何其了得！还可以蹲下，让左右两个伙伴各拉着一只手来打滑，速度快了刹不住脚，会跌个屁股墩。寒冷的冰面上总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记得弟弟有一次就掉在了冰窟窿里，棉裤湿漉漉的不敢回家，怕妈妈骂他。那时候的人都是靠一条棉裤过冬的。他跑到我们胡同的大奶奶家，坐在她家炕上，等着大奶奶给烤干了，才敢回家。

童年的冬天，煤球炉子上面总会贴着我们湿漉漉的衣服，因为冰啊，雪啊，那些最冷的总会是我们喜欢的。

且不说下雪天玩雪的快意，就是干冷的日子里，到谁家玩也要先掀开院子里木制的水缸盖顶，揭开上面那层厚厚的冰，可以抱着当冰棍啃，咯嘣咯嘣的，嘴唇冻得木木的，才过瘾呢！大人看着一定会嗔骂几声：“小狗牙给zha掉了才好呢！”

冬天，我们也喜欢到河里洗衣服，大人们总是不允许。记得我总和小花妹妹结伴到东河边去洗衣服。咔嚓咔嚓砸开冰，冰下的水肯定是冷的吧。还记得那冻红了的小手，却不记得有多冷了。

其实，冬天在井里新打的水会冒着热气，温温的很舒服。可是，在童年，冬天的乐趣，好像就是享受冷的滋味。

记得初中的时候开始在乎形象，胖胖的粗腿一直是我的硬伤。那时候别说棉裤了，就是妈妈找人织的毛裤，我都觉得穿着臃肿。一条秋裤就可以过冬。

但那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的冷留在了记忆里。那次我骑自行车回家，手套是用破毛衣拆下的毛线编织的，只盖到手背，手指头是露着的那种。路上手冻得是钻心的疼，关节就要断了一样，过电般的麻木。两手替换着扶车把，仍然都没有了知觉。

路上，一边用没有知觉的双脚猛蹬着车，一边在心里开始喊妈妈。回到家，看到妈妈，蹦着蹦地大哭。妈妈赶紧拉过像冰块般的双手，放在她的胳肢窝里捂着。好长时间才恢复知觉。现在想来，那冷竟然是幸福的滋味。

那年的冬天气温有多少度呢？都说今天是七十年不遇的冷，我不相信。

现在，天一冷，就躲进有暖气的屋里成一统。一定是我们对于严寒的滋味淡了吧？那年的冬天，孩子们有多苦啊，可是他们有多快乐啊！现在的孩子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对于严寒还会有抵抗力吗？没有吃过苦的滋味，对于甜蜜的味道也就没有感觉了吧？

只有品尝过那年冬天的滋味，才会知道如今的日子有多舒服，才会懂得对生活感恩。

还是要冷一些，才是冬天真正的样子。如果不冷，四季里就会少了一个冬。总是安逸舒服怎么能尝尽人生百味？

暖冬总是让人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滋味，还会有所期待。就像温水里的青蛙，总是在舒适安乐中，就会麻痹了对生活的感觉了吧？

冷，才是冬天的真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