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阵痛/薄海岚

           阵痛

   原创：薄海岚

冬日天短。下午，从超市出来，外面不知不觉地暮色已降临。昏暗的路灯，微弱的光芒，总是让人有几分恍然。

我走向角落，去推电动车。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人立在车边吞云吐雾。一股香烟的味道在夜色里袅袅地弥漫过来。这熟悉的味道让我一时间恍惚起来。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记忆的闸门突然就在不经意间哗然打开，那张亲切的笑脸立刻又出现在眼前。思念，让我于瞬间热泪盈眶。

香烟的味道，氤氲着从前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很多的曾经。

在那些沉浸在香烟味道的夜色里，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听他讲那些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时光里有多少的意犹未尽，就像这香烟的味道总是让人回味不够。

喜欢闻香烟的味道，可能是因为，从前有很多美好的时光，都浸润在这浓浓的味道里。

那是他在身边的日子，那是他的味道。

现在的人都懂得养生，很少有那样嗜烟如命的了。曾经，我们是那么粗暴地夺走并掐灭他手里的香烟，是因为，我们多么想他能健健康康地活到百岁之年啊！那是他期望中的三万六千天。

香烟的味道里，那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里，有他一次次的讲述：“薄季王，一个娘……”

他有说书人的潜质，讲起故事总是慷慨激昂。他喜欢那些侠义之人。《大八义》、《小八义》是他耳熟能详的故事。

老林，触动了深埋在心里的记忆。写老林，写先祖，我的眼前总是会出现那张慈祥的脸，字字句句就像他又在身边讲述，字字句句又何尝不是我在向他诉说？

“如果他能读到这些文字……”我一次次想象着，一次次地热泪盈眶。

晚年的他，在村里最关注的是有关老林的事业。如果他能读到我的文字，一定又会讲一遍那些故事吧？

如果还能听到，我一定不会像从前那样不耐烦地对他说：“哎呀，都讲过一百遍了！”

如果能再听到，千遍万遍都不厌。如果身边还飘着香烟的味道，就让他尽情地吸一次吧。

五年了，很多时候我能平静地说出对他的回忆，讲那些温暖的从前。我以为，时间已经抚平了心里的伤。可总是有些时候想起他，就像不经意碰到了心里的痂，无可名状的阵痛，总会于瞬间泪崩。

特别想念的时候，坐也思，行也思，那张脸总是在眼前。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五年了，我却从来都没有梦到过他。

妈妈总会对我说，夜里又梦到他了。说梦里他的样子，说他如何如何地，却没有说话……

那是多么爱说话的一个人啊！

那个夜里写完老林，急切地就发了出来。太急促中有很多错处，再读，删了再发。就像急着要与人诉说。那些绵绵的回忆，那些不再的从前，在心里激荡着，久久不能平静。

有同学读了我写的《老林》，反馈说，古时长子为家中天，怎能送人？对于我们始祖能把长子、次子送人有点存疑。

不得不说，现在是利益的社会，在人情逐渐淡薄的世界里，在我们的认识里，“侠义”两个字，只是武侠小说里的杜撰。但是，若你是在一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成长，若你对那些前辈的性情有所见、有所闻，就会对始祖能如此的作为深信不疑。

血脉的相传，一样的热血。重情仗义，在父辈的身上还有体现。我们不能相信那些历史，就像以前我总是看不懂我热血的祖辈、父辈。

写老林，写的是我的思念，我的怀旧，我的乡愁。

那里，有我的亲情、乡情、族情；那里，承载着我的祖辈大德大义的精神；那里，是世代积淀的乡村文化命脉之所在。那里，是我的根。

当那一切只能记忆里出现，当我再也没有了父亲，在这个世上，心常常像浮萍般的茫然，不知所向何方。

乡愁，不是回不去的故乡，而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乡愁是物是人非，是消失在时光机里的村庄，是我日思夜想的父亲即使在梦里也没有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