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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 刻 余 / 习 1 /////////////////////////// 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这是他历来熬夜的状态，画室中的所有人都已习惯他这幅模样。今天上午是人体素描课，很多人都已经画完了大致轮廓。当他坐在画架前，他刚好看到了模特投来的目光，实际上，模特一直望着这个方向。其实，在他刚进入画室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到他了，不过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震惊。凭借着过人的视觉，她一眼就知道这个迟到的学生正是她昨夜邂逅的陌生男人。她的目光一直望着他画板的方向，不论他出现与否，她以专业的态度来做一个人体模特，更何况她心里十分确定：他肯定无法认出她就是昨夜的“她”。只是，她的目光多了些闪躲，心脏幽怨又快速的跳动了一阵，旋即又恢复平静。 他坐到了画板前，第一眼，便被她的美貌震惊，世界上竟有如此漂亮的女人。在她微笑的直视下，他似乎开始为自己的拖沓感到了羞愧。他开始埋怨自己因为熬夜而很晚才起，可想到昨夜，他又变得骄傲起来，那是他完成质的飞跃的一夜。 他将自己凌乱的模样隐藏在画板之后，然后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等他像乌龟一样从画板左边出现的时候，他的目光再次与她的微笑相遇，如见故人一般，他对这微笑的面容产生了亲切感，就像专业的画家对于美妙素材的喜爱。  Don't worry. I am not pain.  老师走到他身边，没有责怪他的迟到，示意他快些动笔。作为一个绘画很多年又阅画无数的教授，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学生是一个绘画天才，他的每一次习作都可称为杰作，可是他的心思似乎另有所图，所以不得不感到惋惜。像他这样难得一遇的人才，倘若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创作上，出名只是时间的问题，另外，还需要一点机遇。他又突然惆怅起来，自己的机遇什么时候能出现呢？搞艺术的人真是身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看到老师手指点了点手表，他知道上午已经过去一半了。他像一个老练的匠人一般，看了眼端坐的模特便勾勒起轮廓，很顺手的动作，仿佛已经演练了很多次一样。他的手突然停住了，看着画纸上勾勒起的轮廓，各项身体数据不正是几个小时前他一遍一遍重复过的吗？是巧合吗？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画板左侧出现了他脸色微红的模样，迎接他的依旧是一抹微笑，这微笑好像是“她”昨晚最后留给自己的，当然，他没有看到，他也是凭感觉猜测的。他盯着模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凸起、凹陷，他的手指仿佛又在那上面逐渐滑过，没错，这个世界上竟然真有如此的巧合，每个人的身体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 有时候，人生中最美妙的事情就是他们相遇过，然而更有趣的是：我猜你不记得我，而你猜我记不得你。 他很肯定面前的这个人一定无法与昨夜的“他”对应上，所以，他在她面前只不过是一个绘画专业的学生罢了。于是，他开始把头脑中所有繁杂的想法过滤掉，如他平时绘画一样，然而，他太想把如此美丽的容颜放在那如维纳斯的身体上去。突然，他丧失了理智，任凭自己的笔在指尖旋转。昨夜通过黑夜触摸“看见”的身体在几个小时后再次重现在画纸上，如古人他乡偶遇般那样。他的一滴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却远远不及他下笔的速度，可是汗水还是穿过他的眉毛，流进了他的眼睛。而他只是把一只眼睛闭上，笔尖仍在画板上飞速的滑过，他的笔乃至他的整个人，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注视着这一切，她看到这个似乎在赶时间写作业的人，觉得有些可爱，不过她仍然对他昨夜的表现很不解。可是对于他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个素不相识的模特罢了，所以即使回想起昨夜那双温柔的双手抚摸自己的肌肤所带来的的快感，她心里依旧没有泛起任何波澜，这便是作为一个模特所展现的最专业的态度吧。 有时候，人生中最美妙的事情就是他们相遇过，然而更有趣的是：我猜你不记得我，而你猜我记不得你。 2 /////////////////////////// 时间过得很快，却远不及他下笔的速度快。他继续着每一个动作，不在乎什么时间，不管身在何处。画纸上，那铅笔绘画出的景象仿佛是一个刚惹人喜爱的女孩，随着笔画的丰满，她逐渐显现出少女的清纯，刚成年时的懵懂，再到二十几岁的惊艳。他记得刚学画画时的老师曾对他说素描可以无限的画下去，每多一笔，所呈现的画面便更完善，但如今的这幅画真的已经无法再添一笔下去，这就是极致了。 他的世界变得的安静起来，四肢开始没有力气，眼睛渐渐模糊了。难道他要迈入大师的境界，变成一个瞎子？看来他还不是一个大师，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后又看清整间画室以及不远的模特。他猜测是昨晚熬夜，然后没来得及吃个早饭，并且刚刚精神高度集中引起的。 他的身体依旧瘫软在画板后面，眼神盯着完成的画作却什么也没看，实际上她在想事情，昨晚所经历的事情。为了他的目的，他与她在黑暗中邂逅但却没有满足她，她一定对他有所怨恨吧！随后，他想起最后留在黑暗中的笑声，那大概是笑发出的声音吧，或许那笑声正是面前的她所展现的。好像没有一丝怨恨，有的只是全部的自信。  Don't worry. I am not pain. 微笑，他将作业的微笑联系到面前的她，他侧过头，像偷窥一样从画板后伸出头，他看着那刻在脸上的笑容，很久，很久。突然，他的唇角也泛起了微笑，回报她那似乎刻在脸上的笑容。他不管她怎样看待她的微笑，也不管她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微笑，他再次藏在画板的后面。他郑重其事的拿起铅笔，用刻刀仔细的削着，削的很尖很尖，然后重重的写下： //////////////////////  作为一名专业的模特，时间在她静止的动作里过得很快，她留意到一些青涩学生们异样的阳光，但毫不在意。她其实很想看看他笔下自己的模样，但是她又果断打消了念头，他就是个陌生人罢了，只不过偶遇过两次。她穿上衣服，带上兼职赚的钱离开了。 他叫林风，是一名大三绘画专业的学生，关于他的身世很简单，陪伴他一起长大的是孤儿院还有内向，或许正是这样的成长历程，才使得他在绘画领域有着独特的见解与天赋。大学他完全是靠自己赚钱读下来的，其实，像很多艺术一样，画画也是一个烧钱的领域，因此读到大三着实花费了他很多的精力。 老师对他很不错，虽然没有直接给予经济援助，其实以林风的性格也不会接受这种援助，但老师帮他找了很多兼职。并且，老师对他的指导几乎是倾囊相授，老师在他生命中的存在无疑是一个贵人，可是，他还是打算跟老师告别。 安静的画室里，分针快速的追赶着时针，一个个空荡的画架，老师与林风两人对坐着，旁边是林风刚刚完成的画作，上面的三行诗很显眼。 3 /////////////////////////// “老师，我想辍学了。” “很突然，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你呀，是我遇见过的最得意的弟子，如果是经济的原因，我不希望你退学。” “跟钱无关，我想去做些别的事情。” “放弃画画了？” “不算放弃，也算放弃吧。” “打算做什么？” “服装设计。” …… “我说过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学生，我知道你是喜欢画画的，老师能力有限，如果你想深造，我可以推荐你到水平更高的老师那儿去。” “老师，我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吗？” 很安静，墙上的分针与时针重合在12点处。 “你还很年轻，你精于人体素描，可是在整个绘画领域，你会的还是太少了，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老师，我对那些不感兴趣，说不定我是因为喜欢服装设计才喜欢的人体素描。” 这话对于这个年近半百的人打击很大，就好像一个面目善良的人本质却很坏一样。  Don't worry. I am not pain. “你怎么跟专业的人比，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牛人，漫山遍野都是，很多高手不为人知，并不是能力不够，只是没有机遇。我猜你一定偷偷下了很多功夫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我只是想从一个老师的角度劝你一句，为何不做自己最擅长的事呢？” 时针和分针慢慢分开，以各自的速度转动着。 “对不起，老师，很感谢三年来您对我的指导。”林风的话说的很轻。 ////////////////////// DON'T WORRY ABOUT ME I AM NOT PAIN “唉。决定了就去做吧！年轻真好。我呀有时候就在想，我当初是不是选择了一个错的专业。趁年轻就去做吧。不过，即使你以后从事服装设计，你也不应该放弃，一旦放弃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了。工笔画也有大师，说不定你会遇到你的机遇。” “谢谢您，老师。” “去吧，年轻人。”老师站了起来，“作为分别的礼物，这幅画能留给我吗？就当是你辜负了我，而我要没收你的作业。” 林风点了点头，看着老师离开画室，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留下那幅迄今为止最好的画作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墙上的分针把时针甩的老远。 搜索公众号“君余此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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