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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布兰迪亚娜诗十首

 置身于宁静 2021-11-20
布兰迪亚娜诗十首

安娜·布兰迪亚娜,罗马尼亚著名女诗人。她的诗纯朴自然,但又不乏深刻;清新透明,却又充满神秘。她选择的都是些永恒的主题;爱情、纯洁、孤独、生与死、人生与自然、时间的流逝、宇宙的深奥等等。用最简单的意象来表太最细致的情感,最深刻的思想是她的追求。眼睛、树林、梦、雪、山丘、湖泊等等最为普通的词汇在她的艺术组合下,产生了一种神奇的魅力,一种纯粹的诗的魅力。


布兰迪亚娜诗十首

〔罗马尼亚〕 安娜·布兰迪亚娜
 高兴 译


射猎

我从未追逐过文字,
我寻找的只是
它们那
被太阳拖在草地上的
被月亮推向大海边的
长长的闪着银光的影子;
我只捕捉
词语的影子
这是一种从父辈那里学来的
技艺高超的射猎,
他们懂得
文字中
最具价值的
只是影子,
出卖了灵魂的文字,
不再有影子。


只有一个盘子的天平

我有罪,仅仅因为我没有做的一切。
我没有拜过的庙宇圆柱间
生长的热带植物,
我没有用来埋葬自己的
海洋般的叶子,
我没有恨过的敌人,
我没有握过的剑,
我没有学会叫喊的词语,
我没有爱过的身体,
我没有杀死的野兽,
我没有在里面淹死的河流,
我没有见过的日出,
我没有登上的山峰,
我一次也没有闻过的
百合花冠上树起的博物馆!
所有这些都有权控告我。
而我的行为,不管多好,
都难以保持
哪怕最不稳定的平衡,
因为最后的天平
所要称的并非善与恶
而是曾经和未曾。


地震

震动的,不安的,
歇斯底里的土地,
大海般汹涌着
波涛的土地,
拼死拼活要将自己的
火之魂
隐藏在小麦中的秘密,
令人恐惧地将过去的
和未来的废墟搅和在一起的
出色和平庸的狩猎。
难道
还有什么能
浪起浪落,
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吗?
制作泥罐的
故乡的土地,
时间听天由命地从中流淌,
偶然
成了历史。


撕碎的空白

在参与
和独立之间
选择的能力,
在尖叫的痛苦
和沉默的苦难之间
选择的勇气,
在向外逃
和向里跑之间
做出决定的力量,
你主宰的宇宙里,
星星在犹犹豫豫地
燃烧
一颗颗掰成两半的火箭,
一个个化为碎块的天使
从撕成两片的空白
以及双重的永恒中
纷纷坠落。


肉身

惟有光轮
围绕着词语——
一道丝毫也不虚弱,
丝毫也不短暂的光轮,
当然可以触摸,
甚至还给人快感;
一道会被鞭答,被凌辱
被杀害,被逼人饥饿绝境的光轮,
它也会干脆死去,
自我熄灭,
在尽完义务之后,
在征兆和火焰般
照亮那座宝藏之后。


应该

也许,我们生下来就该是耄耋老者,
携带着智慧来到人间。
这样,我们便能决定自己在世上的命运,
便能在第一个十字路口
就选择好毕生的道路。
我们只需从容地行进,日益年轻,日益强健,
抵达创造之门时,成熟而又充满活力。
然后,在爱中步入豆蔻年华。
儿女出生时,我们已成为孩童。
那一刻,年长的他们会教我们咿呀学语,
会哼着摇篮曲陪伴我们进人梦乡。
我们渐渐消隐,渐渐缩小,
小如葡萄,小如青豆,小如麦籽......


联结

一切都是我自己。
给我一片不像我的叶,
帮我寻找一头
不用我的声音哼哼的动物。
无论我走到哪里,大地都会裂开,
我都会看见那些以我的形象
出现的死者相互拥抱,繁殖另一些死者。
为何这么多同世界的联结,
这么多父母,这么多强迫的子女?
为何这一切疯狂地相似?
宇宙带着千万张我的面孔追逐我,
而我惟一的护卫方式便是打击我自己。


透明的死亡

空中的飞虫
微笑着死去,
没有收割的痛苦,款款坠落,
落在我们的肩膀和头发上。
将它们笼罩在帛布中,
让它们全都结为兄弟。
然后示意蜜蜂飞进蜂巢,
示意熊入睡,
示意叶子飘落。
照亮死亡的光,
神圣的、流泪的光,
难以形容的温存、
柔和的光,美好的光,
在永恒中发现透明,
一如皎洁的月色,
由折断了的蝴蝶翅膀
和干枯的书页织成的
梦中的林间空地,
散发着干草的气息,
诞生前流淌的
静谧,
光芒四射的静谧,
透明的死亡。


我们的位置

我们的位置不在这里。
徒然地我们试图腐烂——
可身上的那些核,
就像在石榴中那样,
找不到足够的
泥土用来发芽。
我们还没有死去,
还得忍受这一闪耀,
这一我们得在睡眠中,
在震耳欲聋的梦中穿越的闪耀,
我们的位置
在某个更远的地方,
或者我们早已经过,
没有将它认出。


关于我们的故乡

来谈谈
我们的故乡吧。
我来自夏季,
一个脆弱的国度,
任何落叶
都可能叫它灭亡,
天空吊满了星星,如此沉重,
有时垂到了地面,
稍稍走近,你会听见那些星星
被草胳肢得笑个不停,
大片大片的花
犹如太阳
刺痛你干燥的眼眶,
每棵树上
都挂着无数圆圆的太阳。
我的故乡
除去死亡,什么也不缺少,
太多的幸福,
让你昏昏欲睡。


《河南诗人》编辑部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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