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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猫的那个午后

 新用户8487KTBg 2021-11-20

这是藕的第282篇涂鸦

我记得对谁说过,如果有天齐秦死了,我会哭的。

从来不追星,可是会这么想,可能是因为他贯穿了我的少年到成人后许多年。

所以看了《大约在冬季》,一部真不怎样的电影。

只因为跟齐秦有那么一点联系。

致敬齐秦,和所有的爱而不得。

以为迟迟不肯到来的秋天,其实也已经到了。

太阳悬空,很小的风,空气干燥到如同蒸馏了每一滴水分。树影在方形砖块铺设的人行路上摇曳。与暗影形成对比的光斑不再透亮耀眼。白色仿缎质地的小长柄遮阳伞挡住了大部分的天空和云朵。经过的女孩们仍身穿热裤缓步行走,在干热的空气中裸露着大片肌肤。

她却身着长袖蚕丝衬衣和牛仔裤,像从遥远内陆来此的过客一般把自己森森包裹,缓慢而生疏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仿佛已经过长途跋涉。

一切就像夏天尚未过去一样。但空气的质地和风的纤维都已经变化。她的皮肤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在等着什么。

她不确定这样深沉的疲惫是否因为等待而生发。她只是竭力地好好活着,像曾经答应过的那样。

上午喝热热的咖啡,打起精神专注工作。见客户的时候耐心周全。中午抄录古文或者读一会儿经文,有时间的话阖上双眼小睡。下班之后阅读一些英语资料。有时去健身房,有时在家活动一下僵硬的肩颈。偶尔花费一两个小时或更多时间做一餐饭。读一些与宗教相关的书籍或者抄诵佛经。不时在手机某几个APP里捐助一些慈善项目。休息的日子去远足或者寻访旧日的建筑。间或去见一些朋友。

她的确在努力做一个许诺过的平安的好人。积极,向善。

只有在这样极少数的时候,她会忽然成为这个城市的旅人。对着一座大到几乎失当的城市,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

她知道必须尽快寻获通向城市脏腑的路径,踏上便得安心。但眼睛却会骤然失去聚焦的能力,脚下也因此踯躅彷徨。

和这人世的隔阂和疏离,在这样的时刻迅猛增长。她想短暂放弃做一个正能量的人。躺平。

她走过一座独立于大片居民区的小房子。一只黄色条纹猫懒懒卧于屋檐外围的地上。她看见猫的同时,猫也看见了她。“嗨,你好”,她跟猫轻声招呼,猫被这乍然的陌生对话惊得一下子支起身体,然后像是辨认出她不具有恶意,又马上放松躺下。她走过一段回头,猫也在看 着她。在她们的对视之间,她恍然觉得自己经过了一场漫长的谈话。她的用力她的寥落她的希冀,猫都了然。猫认出她的软弱,于是并不害怕她,只是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举起了前爪。

再见,她对猫挥手道别,拿出手机给猫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很少人使用的一个社交媒体上,不假思索地配了一段钢琴曲,BWV988,和简短文字“say goodbye”。一条动态里猫和古典乐曲同在,竟然并不违和。

他去了南方的海边。在那儿他曾经在一栋小楼里置下一个属于自己的的空间。他说,他一直想去海边生活。她知道他想说,你也来吧。可她在心里说,我不能,我还不能。

她踌躇再三,没有把最后三个字说出口,那三个字是,你回来。

她想她说了也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他离开这个城市离开体制就是为了不再受制于任何捆绑。她想他决定去南方就不再将她放入未来的人生中。他没有跟她说过什么,但不说已经是一种选择。她在这个选择之外。

她是如此骄傲又卑微的女子。她要他开口为她,不然宁肯都撒手。

她于是假装放下。过平静的生活,不经意地邂逅一些人和事情。

四季迁徙。她的心也在迁徙。从这一个去到另一个岛屿。只是旁的人从未觉察。

他决心来南方时,心是疼的。心疼自己也心疼她。

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后会无期。可他无法面对她眼睛里的追问。

有些问题他无法回答。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却在她柔软而执拗的表情下一再退避。他无法开口要求她的谅解和分担。他想过跟她说出实情:“她已罹患恶疾,我现在没法说分开的话,我要在外打拼挣更多钱。”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来。这样跟三流言情剧一样的桥段,他觉得发生在现实里显得好扯。何况无论理由是什么,他认定对她都会是一种伤害。

他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工作应酬,休息天去海堤上跑十公里或是到人迹稀少的海滩椰林下坐一个下午,隔一段时间返乡探望家人,再孤身一人回到南方。

他会遥想她的样子,她温柔地依偎在他胸口,她在他凝视下的娇羞,她奔向他时孩子一样笑开的脸,一个外人面前的气质熟女只在他面前有时呆萌有时顽劣。他记得她喜欢他抚摸她的头发,她的发丝从他指间滑落时她乖巧陶醉的表情。像一只小猫。

他在忍不住思念的时候编一段信息克制地问她过得可好,又在发送之前删除。其他时候他会在她的蚂蚁森林里浇水,三生三世,那样的词跳出来时他觉得心里溢出的温柔就能有个去处。他不能做更多。他只能回忆那些倏忽逝去的冬天——好像他们在一起的季节总是冬天。她凉凉的鼻头,她缩进大衣领口的脸,她想伸进他的口袋取暖的手。

她对他一直是美好的存在。他不能拿那些不确定去试验彼此的关系,更不愿让她去经历漫长而不知尽头的等待。

他在小区的树荫下跑步,看到那只伸展上肢露出白色肚子的猫,他停下来,嗨,你好吗。猫陡然收起慵懒的姿势戒备地看着他。他继续跟猫说话,让我给你拍张照片行吗。猫不置可否。他拿起手机拍摄,猫并没有躲避或者离开,只是表情肃然。他摁下拍摄键的时候猫举起一只爪子仿佛对他摇了摇。嗯,一只奇怪的猫。他想。猫让他想起她跟他道别时的样子。一样的表情肃然,一样有一双认真得看进他深处的眼眸。他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猫,猫仍然凝视着他,仿佛目送他离去。

回家洗过澡,换上布料柔软的家居衣裤——还是她买给他的那套,旧了反倒更觉贴肤的熨帖。她那时就喜欢给他买买买,他说不要她也不依。他取出一罐啤酒,一边去打开蓝牙连接的音箱,忽然想听古典。他在手机上搜988,竟然跳出一帧猫的图片。

她只在一些时候想起却从未忘记他。

他们相识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她那时过于渴求一个坚定的拥抱,如同被碾压进胸膛镶嵌入骨骼,就算放开后会感觉到骨血中留下痛楚。

果然也留下了深刻的痛楚。

她对每一个靠近的男子问了同样的问题:为什么是我。得到的答案大同小异,你好看,你安静,你温柔。她在等一个能击中心头的回答。

只有他说,因为是你,你的全部。

她不宜觉察的一颤。对了,是他。

但最终,她想其实未必是对的,但她不曾后悔遇见他。

他看见搜到的猫咪图片的时候不禁一怔,不就是刚刚跑步途中邂逅的那只猫吗?他急急再搜索关于这张图片更多的信息——来自于ID叫做巴珑的人。

他手里的啤酒罐忽然砸向地面。

巴珑,是他买给她的最后一本书,那一篇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在直布罗陀当水手,您在哪里。

这一天,她收到一束来自陌生男子的鲜花。她只知道他的名字,此外对他一无所知。

鲜花里夹了一张淡蓝的卡片:爱几乎是作为一个人的全部,可是你再也不要为任何人哭。

她想去见送花的人。

图片来自电影《大约在冬季》

       你的脸庞

  闭上眼睛就在我面前转呀转

  我拿什么条件能够把你遗忘

  除非我们

  从一开始就不曾爱过对方

过去

九月适合眯起眼睛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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