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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长相思》是一首小令，36个字。词这种文学体裁，以字数多少归类，以词牌区分写法。58字以内叫小令，91字以上的叫长调，这两个数字中间的叫中调。每个词牌确定了调子、句式、字数、平仄，“词有定调，调有定句，句有定字，字有定声。“长相思”词牌多写离别相思，因而得名。 语文教材里的这首《长相思》选自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出版的《纳兰词笺注》，我收藏的就是这一本。 纳兰性德1655年生于北京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字容若，所以又被诗词爱好者称为纳兰容若。号楞伽山人，楞伽二字取自佛经《楞伽阿跋多罗宝经》，从这个号里可以看出他的精神追求。 纳兰性德的词作以小令见长，数量多，占他词作品总量的八成；质量好，文字晓畅清新，感情真挚，艺术水平可以比肩宋人，有人甚至说他近乎李煜。中国词评第一大家王国维下了定论“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他被称颂为满清第一才子，也是中国古代少数民族文学家中的翘楚。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写的是康熙二十一年三月，纳兰护驾出巡东北的事儿。榆关是山海关以前的名字，畔是边儿的意思，比如湖畔就是湖边，那畔就是那边。这三句话写得干净利索！ “夜深千帐灯”，写的是宿营地景象。这句话历来评价很高，都说写得大气，“可谓千古壮观”。皇帝出行的规格排场在夜色里依稀可见。 上阕叙事写景，下阕依旧这么写。 “风一更，雪一更”，写的是宿营地天气状况。一更是两个小时，表面上看是刮了两个小时的风，下了两个小时的雪，其实是风雪一夜未停。据史书记载康熙二十一年那次东巡是在三月，现在推算时令已经开春了。词人笔下依然是彻夜风雪，三百多年前关东大地的气候可见一斑。 “聒碎乡心梦不成”，聒是声音嘈杂的意思，我们在古典白话小说里见过聒噪这个词儿。“梦不成”告诉我们他也许一夜失眠苦不堪言，词人那时候的心境可见一斑！“乡心”，直接抒情了，他不爱出这趟差，他想家了。最后一句“故园无此声”再次发出一声抱怨，他是在抒发羁旅思乡之情，点题了。他心里的故园是北京城里琉璃瓦下的温柔乡。 这首小令写得真好，我读到它已经二十八年了。初中毕业那个夏天东北菜园子栅栏旁边的苹果树下，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成为记忆里永久的温馨愉悦，“山一程水一程”的句子在喧闹的岁月里怎么折腾都没忘记，清晰到永远。 二 诗词创作，一要合格律法度，二应有触动人心的情感意境，再比的就是语言流畅自然，这三点能做到就是佳作。本词都做得恰到好处，是一件艺术精品，有人评价为“意境天成”。值得诵读流传。 这首词描绘的景物意象朴素：山、水、榆关、千帐灯、风、雪、故园。每一句的手法都是简笔素描，是挤掉水分的茶叶，集合起来就是清茶一碗。“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就是这种感觉。最简单的素材组合在一起，产生了神奇的艺术效果，可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再想想经典的《天净沙·秋思》，真是异曲同工。小令字数有限，若想在文学丛林占有一席之地，只有精雕细刻还不留斧凿之痕方能取胜，纳兰性德做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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