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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疾苦里,也藏着岁月温柔

 汐止水 2021-11-23

—February—

又下雨了,却不觉得恼,吹面不寒的微风让人觉着春天似乎要来了,而这雨,不过是为了将万物滋养。想起昨日新填的碑文,不知道会不会被雨水冲刷了去,又生出些忧虑。

时过境迁,十八载光阴,思念已成年。

也不记得从哪一年起,妈妈的忌日都是自己一个人去,倒也清净悠然。一束开得正盛的菊花、一点祭拜的蜡烛和香火,绕着山路、步履从容。

今年沿路的月季开得很艳,一簇簇的玫红色、垂着头,仿佛温柔地迎来送往。山间绿树环绕,香樟的苍翠从不缺席。拾级而上,人却越来越少,姊妹兄弟的环绕,大抵不能太长久,最后只剩下至亲,还能在每一个特殊的日子前来,还有人牵念,便不是真的死亡。

岁月有时很无情,它并不在意,人间是否一片荒凉,兀自流淌,也不知在追赶哪一个尽头。

平常扫墓,我都会碎碎念的,这一次却没有言语。只是熟练地将一切整洁,再将香烛点燃,鲜花洒落。难道不说出口,妈妈就不会庇佑爸爸健康了吗?灵魂的交流,或许并不需要哭天抢地的戏码,想当年姨妈哭得那样凄厉,如今不也不见人影吗?

看着妈妈墓碑上的字灰暗零落,终于下决心去把它填好。从管理处到金箔工作室再到雕刻师傅,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一波三折,总算是找了经验丰富的匠人开始细细为妈妈填写。

寒暄、唠叨着,知道了这位师傅已经在这里干了三十年,从刻碑文到贴金箔、填字,早已样样精通。看着他脸上骄傲又虔诚的模样,像极了我得来一篇好文章时的样子。

正看着,他突然说,“哎,我有印象,你们家这个碑,是我刻的!”

我不可思议看着他,十八年前的事儿能记得?多少墓碑已漫山遍野,还能记得咱家的?

他指着碑上“爱妻”二字,“就是这个'爱’字,是后来加上去的,当时碑都刻好了,然后你们家说要加个'爱’字上去,你看,其它的字都是等距雕刻的,这是规矩,因为要加上这个字,所以'爱妻’两个字距离很近,贴照片的地方也上移了,就是它,我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还太小,哪里记得这些事儿?但我突然觉得很感动,“爱”在这人间流动着,把一切平凡都深邃了。缘自来去,隔了十八年,我又找来了当初为妈妈刻碑的师傅来填字,冥冥总会给人惊喜。

时光会淡漠思念,但是爱,从来不曾消逝。可是,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把妈妈忘记了,我和爸爸始终会把她放在心底深处,不敢细思量,不敢长相思。

回家的时候已经累得瘫下,吃了饭倒头就睡了,就是醉醉在身边打呼噜都没听见。

待今晨醒来,天光已亮,爸爸在厨房操持着早饭,醉醉在床边磨爪子,玻璃窗氤氲在雾气里,生活就是这样平凡,却温馨得不得了。

人间疾苦里,也藏着岁月温柔。刻碑师傅刚传来的照片上,妈妈的笑如三月春风,不过一眼,就能将冰雪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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