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山色间，雾霭里，我回望这隐隐迢迢的岁月，犹豫是不是该带走一片塔川的红叶，收藏于生活的妆奁，待岁月苍老，触及它和我一样失去光泽的肉身，却碰撞回此刻的旖旎。 ——题记 别离的清晨，我独自走在塔川书院的田埂上，浓雾披在肩头，朝着一片朦胧前行。整齐的稻谷和蔓生的野花，在这片无人问津的天地间，安然相伴，不生言语，但生情愫。 只是这雾霭羞涩，每靠近一步，它便退后一步，渐渐让出藏在衣襟中的物华：一树风烟的孤独、盈满露珠的飞蓬、蜿蜒曲折的小径、甚至是若隐若现的村落。 WINTER   万物还在沉睡，我喜欢生命睡着的样子，很安静，它是一种热烈沉稳下来的余温；我也喜欢万物醒来的样子，很鲜活，它是一种生机勃勃、向阳而生的悸动。再漂亮的照片也不如亲眼见到的美好，目之所及，变化万千，哪怕是遗世独立的古树，在我们每一刹那的凝望里，都是不同的，因为光和影在它身上流动，因为树木自己在不断生长、凋零。美好的是生命，不仅仅是色彩、形状、香味，甚至与色声香味触法都无关，是生命本真的模样，震撼了我们。 耳畔，鸟鸣声声，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但我可以从它们的声音中听出喜悦，那样纯粹的喜悦，在山间回荡，明亮又清朗。我喜欢那声音，自然的声音，柔润而澄澈。 此间，荒烟蔓草，无人问津。独醒，是孤独最好的模样，我喜欢那模样，承载着生命所有的诗意，人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会写诗。 WINTER  矗立田埂，闭眼倾听，倾听山涧清流，倾听落叶归根，倾听天地之间的声音，心也跟着沉静悠然。悠然间，我仿佛见到陶潜，见到那个喜爱菊花的人，那个无夕不饮的人，想起他一生的苦楚与通透，想起那句“纵浪大化中”。 生命本来就是很纯粹的东西，返璞归真，大抵是我们一生的课题。就像，我们从出生便开始学习，通晓了很多，得到了很多，却渐渐陷入欲望的深渊，在声色名利编织的猩红尘网里挣扎，哪怕踏着白骨森森也要成就一场虚无。回望来路，却是空空。其实，生命到了某一种阶段，就该学习放下，学会舍弃，能回归生命最本真的模样，才能完成人世的修行。  缓缓睁开眼，雾色正浓，只隐约可见远处一点轮廓，不知道，那是一片沉落的云，还是矗立的山，深深浅浅，在朦朦胧胧间。想到自己因为生病很久没有写文章，头痛欲裂的时候难免揣测是不是脑子用多了，耗散了太多能量，才被身体这样警醒。生命是这样脆弱，害怕一口气不来，不知何处安身；生命又是如此顽强，迷失黑暗还想守望光明。 就像这个早晨，我独立山河，只是在等待一场日出，等待云开雾散、岁月充盈，等待生命渐渐明亮起来，就像渐渐、渐渐显现的山脉，就像渐渐、渐渐清晰的人间。原来，笔墨会催人泪下，朦胧的眼会被澄澈。 WINTER  我终于等到云开雾散，等到塔川如诗如画的美丽。 我看见一束一束的光打在青瓦白墙上，看见稻草盈盈闪烁的模样，看见黑色公鸡打鸣时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我看清了山的轮廓，看清山上一株株毛茸茸的修竹，一棵棵斑斓的乌桕树，我看清了这秋——我心心念念的画意江南。我甚至，还能看到光束下，那流动着的、细密晶莹的露珠，一点点、一点点随风游动，游动成聚拢的雾。 群山重归朦胧，我又只能看见山的轮廓，看见云在半山腰聚集，等时机恰好，升腾起一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流传千古。 WINTER  周身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又从容，在我要离开塔川的时候，我终于领悟塔川真正的美，不可方物。就像灰喜鹊，拖着他那长长的燕尾服优雅地飞过，就像不知道被什么惊醒的群鸟从一株树散落到不同的树上，就像清晨、像雾霭，像在稻谷堆里跳跃的黄色猫咪…… 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让人动容。 WIN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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