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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冬雨

 青梅煮茶 2021-11-23

凌晨时分莫名醒来。打在彩条布上的滴答滴答声,颇具节奏感,似僧人念经击打木鱼声,更像钟表里秒钟走动声,在寂静的空旷中回荡,显得特别刺耳,犹如在心口摩梭一般。

立冬过了好久,算秋雨,有点勉强。这该是一场冬雨,准确的话应称今年的第一场冬雨。那个刀郎不知怎么了,认为乌鲁木齐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我也觉得今年冬雨的确来得有些晚。都说一场雨一场寒。前些天还仿若夏日,颠倒得让人差点热死在冬前。路上的土已是燥得不成团形,心中自然渴望来场雨缓解一下。

相比于雪,古人对冬雨着墨不多。苏辙倒写过一首《寒雨》。从诗中“江南殊气候,冬雨作春寒”,可以推测出这不是第一场冬雨,反倒是末冬的最后一场雨。但不管如何,流放者的江湖庙堂情以及苏家父子多舛一生,尽在诗中。无独有偶,南宋范成大也作过一首《寒雨》,读来雨味和诗意浓浓。“何事冬来雨打窗,夜晚滴滴晓声淙”,这冬雨似淙淙流水,轻轻拍打窗户的一幕,与今晚何其像?之后,范成大又幻想漫天雨中,“径上孤篷钓晚江”。在他眼中,这是下雪的前奏雨。

历史上,许多诗人居于北方,熟视无睹凛冬中的雪,却对江南冬雨陌而不往。即使来自南方的郁达夫、徐志摩,虽笔下多有浪漫之辞,但有关冬雨之作始终未见纸上。究其何因,不得而知。

恍惚间醒来张望,四周灰蒙蒙。东方天空,尽管云层有点厚,还是腾出几块给阳光。虽然照得有些无力,毕竟多了一些生机,给人几丝裂缝中的希望。

路面变得湿漉漉,但也不是千沟万壑,背上淋透得要一会儿。雨滴在脸上,有几分寒意。堤坝上早锻炼的见少了。朋友圈上把今年这场冬雨调侃成:仅是几声沥沥,就吓跑了秋爽,润了冬湿了心。读来,倒觉得这位仁兄颇晓人间。

岸上,有点蔫了的柳条,被雨一浸,舒展了许多。桂花树上残留的余香,被冬雨打得郁结在一起。我凑鼻一闻,那绵长的香味,清新逼人。桂花叶呈各种姿态,沿上大瓣叶有明显洗过的痕迹;小叶两边内卷,中里有托着雨水的,也有水与尘纠结着的。更有躲在繁茂中间的叶子,一如既往地静看万物,仿佛这世界与它无关。最打动我心的是几株银杏。黄叶铺满一地,比昨天明显加厚,看上去便是一幅重色彩的油画。踩在上面,有点软滑,更多觉得是将秋踩在脚下,与冬有了肌肤之亲。

不经意抬起头,飘下一枚银杏叶,不偏不倚地遮在我的眼上。刚才的萧索也成了黑色,看来世界变幻仅需眼睛即可。而所有一切转瞬实不过仅是一枚树叶。这么一想,这枚树叶有些珍贵起来,我便将其紧捏在手心。

不变的是溪水,依然缓缓向下流。雨落入其中,惊不起水花,很快溶入其中。还有几只白鹭,不知冷暖地上下扑飞。

苏辙兄弟苏轼尤其喜雨,写下八十余首关于雨的诗词。在他笔下,千面的雨时奇时细,时暮时烟,时白时墨,时斜时慢。不过他“心似已灰之木”,已然寂静无欲,根本不在乎那是什么雨?尽管又一次被召回,却永远倒在了常州。只是苏辙未见兄长最后一面,身处冬日寒雨,心恐岭梅残。好在最终两兄弟合葬在一起。后人在雨纷纷中凭吊遥想,都纷纷为他们戴上了最大的雨伞。

许多的许多好比围城,凡夫俗子,总是晴时念雨,有雨又奢晴,归结是人的欲念在作祟。事实上,顺天时应自然,不过分解读雨或晴,悲戚或欣喜自会少很多。

雨慢慢激活了城市,忙碌先从路边开始。水灵的青菜、红通的胡萝卜、舒展的菜花等摆满一地。被问及,皆答霜打了,之后的交易自然而成。卖肉的诅了几句天气,卖菜的则说,再不下雨,地都要瘪了,没菜了。同样的雨,各人需要不同。旁边的一位老菜农说,不管如何,总比疫情时好。

是啊,那年过年,雨一场接一场,许多人与我一样,因疫情回乡的行程被阻断。点起的鞭炮稀稀拉拉,甚至被雨浇灭了引子。我天天坐在家中,这说不清的冬雨还是春雨,把心淋发霉了。至今想来,心有余悸。那时我说,假如有得选择,我一定选阳光,即使恶毒得晒掉一层皮也行。可等来阳光,得有一段日子,不过好在没有缺席。

如今回想起这些,有些波澜不惊。生活中一些磨难是转弯,正如长时间的雨水缺少光照,连日的晒也需要水分调节,熬过去,想想也不过如此。即使有点遗憾,向往过也就好了。

雪来晚,刀郎为了那个“你”,挤上了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家中孩子已吃好饭,准备出发去学校。我知道,雨晚不晚,伞打不打,我与他的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并且断会一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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