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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米

 济宁文学 2021-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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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  米

作者:胡勤贵


微山湖阔大的湖面之外,湖东大堤靠东是湖滩地。也叫二湖崖。湖水大了,不断上涨的水浸透大堤。密实的大堤也有看不见的空隙。泡在水里的滩涂地和湖面一样了,有鱼有虾还有蚂蟥苲草。大堤隔着过不来船。湖水耗去了,杂草还有芦苇长的高高的,青青的一片,远看像草原 。静悄悄的只有鸟鸣,还有淡淡花香。牛羊常在这里撒欢。遇有干旱之年,收上一季麦或一季豆的,让人惊喜不已。多收了,父亲总说老天有眼,不愁过年了。有好吃的好玩的年让我在心里盼望着快来、快来啊!

开沟挖渠,建站砌桥。水患变为水利了,滩涂成了良田。水稻在良田里长成了庄稼。风吹稻谷香湖岸。秸秆清秀,穗粒低垂,黄灿灿一片,秋阳里稻谷摇得人心里痒酥酥的。打出的新大米,如玉似珠,颗粒饱满,清新的米香一股一股地扑进鼻腔。它不像麦子泥土里长大一根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男人一样一身傲骨,粉身碎骨磨成面才散发出甜香味。水里长出的稻谷羞羞答答的女人一般散枝开叶,嫁了人露出更娇羞的一面,摇身一变成大米,温柔得白胖迷人。那味道——淡淡奶香,沁人心脾啊。让人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干活回来的母亲,慌忙的从米缸里抓一把米顺手放白碗里淘几淘,最后连水带米倒进锅里。水开了,又用那只碗搁些面拌开,转圈泼着,还不停地用勺子搅动。勺子碰着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饥饿的心更饥饿了。锅开了,白色的沫向上耸起溢了出来,雾气腾腾里母亲扬起勺子泼着泡沫,大米的香气随着热气冒出锅屋飘满了小院。稀饭好了。盛在碗里的米粒没有几颗。吃起来有些硬。赶上母亲急着下地,稀饭里的米还有生米的口感。我端着碗,用筷子扒拉一下喝上一口,扒拉一下喝上一口。每一口都有米。舌头有了咀嚼的感觉。下了米的稀饭总比空空的面汤好喝。那一粒粒米就是希望。每一口希望总在。只要希望在,日子就有奔头么。

二叔听战友说了大米换瓜干的事。告诉了父亲。说话磕巴的二叔当过兵的。当时当过兵的村书记告诉了二叔一个窍门:紧闭嘴,少说话。问了再说,不问不说。说便说一个字,一个字表达不了的最多两个字。简洁,便有些深沉了。话不多的人,大家认为是老实本分的人,让人喜欢让人爱的。偏偏那带兵的干部也是沉默少言的。在村里众多的小伙子里看上了二叔,带到部队上了。站岗放哨传口令,学习发言谈体会,想不说也得说。不说过不了关呢。新兵连结束,二叔便去了伙房的后方——饲养场——养猪。二叔不能说能干,把猪养得天天哼哼叫靠墙徜痒痒。没事了去伙房帮厨。闲不下来。领导看着不错,没让二叔提前回家。

父亲说:咱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别人能干咱也能干。一人一辆自行车。车子是大轮的,车把似牛角头。耐重。自行车后座的两边各绑着口袋,有一百五十斤,前面横梁上搭着半截口袋,配重。不然,后面的口袋重压得自行车的前轮翘上天了。平衡才能稳妥地前行。穿过村前的小桥,沿堤坝走一段,便拐向省道了。自行车这样的交通工具真是太适合平坦的大路了。没怎么用力,便到了一道山坡——东风口。东风口有故事的。原来叫黑风口,两座山夹着一股道,冬春天风灌得呼呼响,还有碎石飘落,瘆人。常有穿黑衣蒙脸的蟊贼在此出没劫道,更吓人。当然,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二叔和父亲骑不动了,车子向左一歪,抽出了右腿。抬头望了望,深吸一口气,双手扶着车把——爬。坡有些陡,二叔和父亲各自双手用力,双脚用力,腰也硬硬地用力,身上各处都用着力了。咬着牙,瞪着眼,不敢松一口气的。二叔先到了顶坡,支住车子,又来接父亲。休息片刻,气喘均匀了,便下坡了。跨上车子,一只手掿着闸,掌握着快慢,想快便松开点闸,脚蹬几下脚踏子;太快了便停下脚,车闸也掿紧些。那个畅快啊——飞起来了。二叔觉得刚才那个爬坡用力是值得的。心里憋出了四大恣——“喝不醉的酒,小两口,下坡的车子,吊秧子的狗”。

快乐都是辛苦付出的结果吧!哧溜溜一阵小跑,东风口过了,有了山里人家。爬坡出的汗风吹没了,留下了丝丝的凉。这凉像大热的天吃了根冰棍,心里想唱的就是里格朗——爽。更爽快的事情还在后边呢!一斤大米三斤地瓜干。这买卖逮住了。二叔嘟囔:都说咱“湖猫子”实在;他“山杠子”比咱还实在啊!

身边常见的东西总不如远来的诱惑人的胃口。父亲说人总觉得身边没有好东西。尝鲜让人有了按捺不住的冲动。第一个吃螃蟹的不只是勇敢,而是渴望尝鲜的心态。互相攀比的荣誉感也决定着人的行动。也许山里人觉得水里的东西金贵。山里水金贵。一趟下来,家里的煎饼筐子又能擂起来老高了。够吃两个月的吧!想着这些,父亲心里笑了。脚下越来越用力,自行车轮子转的飞快。身后沙沙的声响,演奏出生活美妙的乐章。

生产责任制后,父亲和二叔还有其他一伙人延伸了路线,一大溜走起来“哗啦啦”的链条声响半个天。跨湖骑车到鱼台驮大米了。鱼台顺水之便,水稻遍地,有名的鱼米之乡。父亲二叔不知道,他们从湖区到山里,山里到湖区来来回回大米换瓜干走的路。还是抗日战争时的一条秘密交通线。刘少奇,陈毅,罗荣桓等走过。陈毅还写了诗呢:

过微山湖  

横越江淮七百里,
微山湖色慰征途。
鲁南峰影嵯峨甚,
残月扁舟入画图。

村头十字街口。“嘭”的一声震得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四处散开飞了。房屋里透过玻璃的光柱嗡嗡的上下乱颤,院子里的大公鸡扬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想发生了什么?母亲停下手里忙也忙不完的活计,从米缸里挖出一搪瓷缸子,看看,又用手指头抪撸了抪撸,摇了摇,沙沙的响。递给我,说:“炸爆米花的来了。”我端着缸子,弟弟挎着圜子,妹妹拿着一毛钱,你喊我拽地出了家门。去时一缸子,回来一圜子。变戏法似的。那时我想家里的粮食如果全能变,吃上饱饭便没问题了。米花白胖胖的,两头有丝丝的黄,那是糖精染的色。囊嘴里一把,香脆甜瞬间涌满全身。敞开尽情的吃,那感觉——现在想起来还是一个字——爽呵!

酸甜苦辣咸酿出了生活。爽爽的滋味是甜,比甜多些是甜蜜!甜蜜是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作者简介:

胡勤贵,山东省作协会员。曾出版《微山湖散记》《看绿色成长》《乡言村语》。现在微山县委机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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