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鲍超:拥有“不死之身”的湘军第一悍将,最终却含冤饮恨黯然离场

 草容生 2021-11-26

丁亥咸丰七年,1857年3月16日深夜,九江城对岸小池口,一个浑身浴血的将领被抬入湘军大营。

借着营帐内微弱的灯火,众人检查完伤者的情况,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

左臂和右腿分别有两处巨大的伤口,创面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干涸的鲜血凝固在破裂的衣衫上,已经呈紫黑色。

但最严重的致命伤还是在头部,此人脑门偏右位置,赫然有一个深可容指的大洞,鲜血横流之际,竟还伴着少许灰白色的液体——子弹击破头骨,导致脑浆外溢。

水师总兵杨载福惊闻部下重创,慌忙感到军营,饶是以这位湘军悍将久经沙场,早已见惯生死,但看到此等惨状,也不禁痛哭失声。

左臂开放性骨折,右腿贯穿伤,颅脑为枪弹破裂,谁都清楚,在当时的战场环境和医疗条件之下,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但三天之后,经过军医救治,取出颅内铅子,此人竟然奇迹复苏,痊愈后二月,很快又再次投入战场。

这段超出医学范畴和人体承受极限的记载,见于《清史稿》和《霆军纪略》,言之凿凿,绝非杜撰。而伤者便是我们今天文章的主角,湘军第一悍将——鲍超。

文章图片1

命运多舛少年郎

1828年,鲍超出生于四川奉节一户贫苦农家,本就生活困顿拮据,五岁那年,其父还因积劳成疾散手人寰,只剩鲍超与寡母相依为命。

为维持生计,鲍母只得到富人家中充当保姆佣人,而年仅十岁的鲍超,除了在豆腐坊做小工外,闲暇时还必须到附近渍坝盐场捡煤渣,或者替人挑水来补贴家用,小小年纪便尝尽了生活的艰辛不易。

随后母亲改嫁,继父鲍昌元乃是夔州协标骑兵,在其影响之下,鲍超开始习练武艺,这个出身卑微,又缺乏文化的少年,深刻认识到,只有入伍从戎方能出人头地,因此训练之时格外刻苦。

文章图片2

1845年,当地驻军招募兵员,17岁的鲍超随即辞别家人前往投考,凭借过硬的本领和高超的武艺,从候选六十人中脱颖而出,如愿以偿,迈入行伍之列。

1852年,因太平天国运动在南方愈演愈烈,清廷授命湖南提督向荣至广东剿匪,为扩充兵力,向荣赴宜昌征兵,而鲍超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应募入伍,成为“川勇营”一员。

入伍之初,鲍超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料天不遂人愿,桂林解围战中,其右腿为枪弹击伤,左手为长矛刺穿,初出茅庐满怀雄心壮志的年轻人,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便因伤势严重,被迫返回长沙湘军大营休养。

文章图片3

这是史料记载中鲍超第一次在战场负伤,此后数十年的沙场生涯,刀头舔血,类似创伤不胜枚举,出师未捷还深受重创,鲍超肯定相当郁闷。

只是当时的他不会明白,这些伤痕和磨难,将化成熊熊烈火,并最终将他淬炼成庞大湘军阵营中那颗无比璀璨的将星。

金鳞本非池中物

不久之后,机会再次来临,太平军撤围桂林,由广西进入湖南,并直扑省府长沙。伤好之后重新投入战斗的鲍超,因在长沙战役中的勇猛表现,获赐六品顶戴。

1853年,曾国藩于湖南衡阳兴建水师,鲍超正式调入湘军战斗序列,因其“勇锐过人,每以单舸冲贼队,当者辟易”,很快便得到曾国藩的赏识,擢升其为水师营官,掌管中营战舰。

文章图片4

1855年,武昌会战,太平天国国宗韦俊突袭金口,湘军水陆两军全线溃散,湘军大佬、时任湖北巡抚的胡林翼深陷重围,麾下部众四散逃逸,胡林翼被迫退至长江边,眼看已是无路可逃。

危在旦夕之际,鲍超如天神下凡,驾舟及时赶到,不但救得主帅,更直捣太平军大营,激战中右肋被炮火所击,鲍超不为所动,包扎伤口继续作战,一举克复金口。

胡林翼既惊叹鲍超之悍勇,更感念其救命之恩,对其“弥加敬重,不以行伍中人视之,亦不已部曲待之”。而“约为昆弟之交”。

文章图片5

金鳞本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得到湘军重臣胡林翼的器重与赏识,鲍超的人生开始真正出现转机。

其时,绿营兵弁军纪费驰、战力低下,已难堪大用,胡林翼有感于鲍超能力出众,便委派其至湖南招募新兵。

湘军成军之初,兵员主要来自于湖南农村的朴素村民,而鲍超的募兵思路,却与当初曾国藩不同,所招之人尽是乡间好勇斗狠之辈或者亡命之徒。

这样一群人,只要许以高官厚禄,在战场之上无需动员,自然悍不畏死,这也是之后,鲍超的部队能够纵横南北、屡建奇功的原因所在。

1856年底,鲍超新募湘勇三千人训练完毕,开赴湖北。胡林翼以“如雷如霆”之意为其改字“春霆”,这支部队,就是日后威名赫赫,代表湘军最强战力的鲍超霆军。

意生寺一战成名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刚刚组建不久的霆军,便在湖北战场遇到了当时太平天国的陈玉成兵团。

陈玉成年少成名,夜袭武昌城,孤舟救镇江,破江南江北大营,攻必克、战必胜,俨然石达开之后,太平天国最能征善战的猛将。

文章图片6

其时,湘军大举围攻九江,陈玉成乘势率五万大军反攻湖北,兵临鄂东黄梅,一旦黄梅不保,则太平军东进黄州,便可威胁省府武昌。

但当时为争夺九江,湘军主力入赣,湖北兵力空虚,只剩四千余人,其中还包括三千未经战阵的霆军。

陈玉成来势汹汹,湘军诸将都想避其锋芒,前线指挥都兴阿更以保护长江水师为名,企图移营避开太平军的进攻路线。

只有鲍超初生牛犊不畏虎,且深知黄梅一线事关湖北安危,执意坚守,都兴阿被说动,安排霆军驻守黄梅意生寺。

意生寺处高山之上,山下地势开阔,陈玉成拥重兵列阵于前,并修筑五座营垒,按照正常逻辑,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时,凭险固守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鲍超用兵,又岂能以常理推算。

面对威名赫赫的陈玉成和十数倍于己的太平军,鲍超竟然率先发起了冲锋,而且对部众直言,五座营垒,你们先选,剩下居中最大的一座留给我鲍春霆。

是役,鲍超身先士卒,携霆军将士反复冲击太平军营垒,两军阵前,枪炮如雨,箭矢满天,血战由晨至昏,霆军前仆后继一刻不停。

文章图片7

枪林弹雨之间,鲍超手足受创,额面血流不止,仍高呼“命当生,虽冒矢石仍生,命当死,虽退缩不前仍死”。

最终,正面五座营垒全部被破,霆军标志性黑丸白底“鲍膏旗”飘扬于战场之上,太平军气为之夺,疯狂后撤,溃不成军,陈玉成眼见兵败如山倒,只得无奈后撤。

血战意生寺,鲍超以三千霆军硬撼太平天国最强陈玉成兵团五万人马,一战成名。

血战经年,终成悍将威名

1858年,为救援庐州,当时湘军第一悍将李续宾由湖北东进入皖,一路连克潜山、桐城、舒城,大胜之下,忘乎所以,竟以六千孤军进犯三河镇。

文章图片8

陈玉成、李秀成闻讯,联袂由浦口折返安徽,以十万重兵将李续宾重重围困。

随后,三河惨败,李续宾命殒阵中,六千精锐全军覆没,湘军元气大伤,士气受挫,而陈玉成则挟新胜之师乘势西进。

关键时刻,鲍超挺身而出,率霆军扼守太平军入鄂要道,陈玉成、鲍超这对战场冤家、生死宿敌,于二郎河再次展开对决。

是役,双方攻守互换,陈玉成先令孙魁新为先锋,继遣捻军出击,连次失利,遂亲督主力猛攻,均未能冲破鲍超防线,又被清军骑兵侧翼迂回焚烧营盘,导致正面太平军败溃。

鲍超趁乱集中抬枪两百杆,齐射陈玉成营帐,英王大营陷于一片火海,全军人仰马翻,陈玉成狼狈后撤,太平军西进受阻,鲍超再次取得二郎河战役胜利。

1860年初,陈玉成兵临太湖,湘军莫敢撄其锋锐,纷纷后撤,偏置鲍超三千人驻守前线小池驿,英王数万大军结营十里,欲将鲍超围而歼之。

霆军拼死御敌,血战之间棚帐崩裂,死伤无数,深处绝境,鲍超却愈战愈勇,相持二十余日,终于等到援军由陈玉成后路天堂山杀出,一举溃敌。

1860年12月,曾国藩祁门大营被围,性命危在旦夕,附近的鲍超闻讯,急往祁门救援,率军日行百里,击败太平军另一主力忠王李秀成的部队,湘军主帅得以逃过一劫。

1861年5月,安庆之战进入最后阶段,鲍超率霆字营攻陷安庆北面集贤关,驻守于此的陈玉成麾下第一悍将刘苍琳血战被俘,其最精锐的小右队四千人或战或降,无一幸免。

从戎岁月,鲍超经大小五百余战,罕有败绩,纵横南北,所向披靡,成为湘军无可争议的第一悍将身。

文章图片9

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不知是神灵庇佑还是天赋异禀,鲍超战场受创达一百零八处,对其而言,头破血流,司空见惯;伤筋动骨,亦习以为常。

其中六次遭受重创,更有小池口一役,鲍超乱军之中被流弹击中额头,铅子深入头颅,鲜血如注,脑浆崩流,谁知其昏迷三日竟然苏醒,经二月休养后便能重返战场,如此彪悍之体魄,实在让人怀疑第一悍将是否具有传说中的“不死之身”。

尹隆河蒙冤,黯然辞官

1864年7月,湘军攻陷天京,太平天国名存实亡,其后遵王赖文光率残存太平军和淮北捻军余部重组新捻军。

新捻军并不固执于一城一池之得失,以步易骑,机动能力大大增强,纵横江淮之间,成为太平天国之后,又一重要反清军事力量。

太平天国余烬未灭,新捻军又风云再起,清廷只得再次启用曾国藩、李鸿章等汉族大臣,对抗捻军。

文章图片10

1867年2月,新捻军三万余人欲西渡汉水入川,不想受困于湖北京山尹隆河。李鸿章随即以湘、淮各部合围。

尹隆河之役,可谓是当时双方最强战力的对决,捻军最精锐的三万人,由遵王赖文光亲自坐镇指挥,阵中更有号称“项羽再世”,被公认骑兵指挥当世第一的鲁王任化邦。

而清军这边,则由湘、淮两军第一悍将联手对敌,鲍超霆字三十二营共一万六千人,刘铭传铭字二十营约一万人。

文章图片11

原本鲍、刘二人约定,于次日辰时共同发兵,霆字营自西往东,铭字营由北向南,夹击捻军,结果刘铭传贪功心切,并未知会鲍超,提前一个时辰率兵渡河进攻。

岂料渡河之后为捻军所伏,铭字营三路大军悉数溃败,刘铭传中路更是被任化邦以骑兵拦腰冲断,首尾不能兼顾。

铭军伤亡惨重,刘铭传深陷重围,身边仅剩两百余亲兵,众人万念俱灰,“俱脱冠服坐地待死”。

文章图片12

关键时刻,鲍超率霆军按约定时间抵达战场,突然于包围圈外袭击捻军侧翼,捻军猝不及防,大败。

尹隆河之役,清军先败后胜,刘铭传起死回生,可以说霆军功不可没,但战后刘铭传为了掩盖贪功冒进的事实,竟诬告鲍超迁延不前,以致其孤军陷于重围。

而李鸿章身为淮军主帅,虽明知其中原委,但为袒护部下,便按照刘铭传所言具本上奏朝廷。

而当时湘军已被解散,根本没有人为鲍超出头,鲍超又并非湘人,曾国藩也犯不着为霆军去和李鸿章翻脸,朝野上下不明就里,对鲍超指责一片。

鲍超本以为大破捻军,并解救刘铭传于险境,理应得到朝廷嘉奖,谁知等来的,确是同治帝的严旨申饬:

误由鲍超未照约会分路进剿,致令刘铭传骇退挫败,鲍超更不得辞咎,姑念刘铭传果敢有素,鲍超屡获大胜,过不掩功,均加恩免其议处

大胜之后反而蒙受不白之冤,人微言轻又无处申辩,急火攻心之下,鲍超干脆称病向朝廷请辞,虽经曾国藩、李鸿章等多番慰留,心灰意冷的鲍超仍执意开缺回籍。

鲍超辞后,霆军也随之瓦解,所属部众或被遣散,或被李鸿章淮军瓜分,可惜鲍超一代名将,霆军亦是威名赫赫,战功累累,却以这样“意难平”的方式匆匆退出了历史舞台。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