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红卫

 赵一刀 2021-11-26

父亲从老家来,闲谈中告诉我说:“红卫死了。”

“是吗?!”我有点吃惊,接着说,“他也就五十出头吧?”

我和红卫都姓赵,按辈分,我们都是“维”字辈,他在他家里排行第三,我应该喊他三哥。

我们家族的辈分是按“同心维胜德”的顺序排的,我爷爷是“同”字辈,他老人家名讳“赵同寅”,父亲这一代是“心”字辈,他们这一辈的名字多如“赵心公、赵心慈、赵心良、赵心田”之类,我这一辈的同门兄弟则多叫“赵维某”,如“赵维凡、赵维起、赵维争、赵维璋”等等,至于叫“赵胜天、赵胜亮”的,则是我的侄子辈。

据说,我们家族的辈分用字,在“同心维胜德”之后,还有“浩学吉宏昌”数个字。我家从父亲伯父起,就上新式学堂,没有严格按照辈分起名字,现在家族星散,按辈分起名字更是无从说起。可叹祖上在这方面虽然考虑久远,哪知道身后岁月的无情变迁!

红卫家这一支虽然与我们是同门,但血缘上与我家这一支远一些。

他家有兄弟六个外加一个小妹妹。他的父母,厚道而讷言,孩子们则温厚朴实,从不仗着兄弟多欺负人。

我父亲在镇上的医院工作,有时候田里的活忙不过来,妈妈就请他家的人帮忙。有时我妈妈到县城里办事,就把我和妹妹放在他家一天,在他家里吃饭玩耍。他家的人,从大哥大嫂到老五老六,对我们都友好,我妹妹则和他家的小妹妹玩。

算起来,上次见到红卫,已经是十三年前初秋的事了。

那年,我回到十几年未回过的家乡小村,首先就到他家去。真是巧得很,他居然当天早上刚从北京打工回来。

那次见到他,他已经是个中年人了,额头添加了深深的皱纹,但笑容还是那么憨厚,身体看上去还是那么结实,脸和胳膊都是古铜色的,那是长期日晒的缘故吧。 

他初中没上完,从十七八岁开始,就每年外出干瓦工,开始是东北,后来是山西、北京等地。

“没文化,咱不就只能干这个么!”他抽着烟,笑着说。

那天中午在他家吃饭。他在镇上读初中的儿子也在家,孩子的妈妈说:“学习不好,英语不及格”。

我给孩子说了些多读多听多记的空话。

闲谈中说起我的妹妹,红卫像家里人一样,问起她的收入,我说了个数字,他听了,马上笑着教育儿子说:“你看看,人家好好念书,办公室夏天凉快冬天暖和,还不累,一个月挣的顶我半年……”

还有件很久前的小事,我还依稀记得,今个也不妨说一说。

那天是那年的腊月二十九,是赶“轰隆集”的日子——在我的家乡,农历逢单有集(集市),每年最后一次逢集,叫做“轰隆集”,那天人颇多,非常喜庆。

我和红卫哥一起去段寨赶集,同行的还有赵维印,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他和我们是一辈的,他好诙谐,最爱开玩笑。

他们边走边谈。那时我估计十岁出头吧,他们把我当小孩,我听的多说的少。

当时红卫还没结婚,维印大哥就问起他说媳妇的事,红卫哥说了一番,其中一句是:“结亲还是要有感情。”

维印哥哈哈一笑,以过来人的口吻气说:“啥感情,往里面一插就有感情,哈哈哈……”

红卫哥嘿嘿笑,不好意思的样子。

我那时候还小,不大明白他们的话,现在明白了,觉得还是红卫哥的话在理。

红卫哥的婚事是妈妈帮他牵的线。妈妈回娘家的时候,舅舅家的邻居托她给女儿找婆家,于是妈妈就把这位名叫织云的姑娘介绍给了红卫。织云按照娘家那边的辈分,喊我妈妈“姐”,我们该怎么称呼她呢?按照我们这边的辈分,该叫她"嫂子",按照舅舅那边的辈分,该喊她“小姨”。我干脆啥都不喊。

织云长相好,人利索,她和红卫哥很般配。那年冬天,他们办婚事,我随车跟着去接新娘子。舅舅恰好在织云家帮忙,他见了我,有点吃惊地说:“你也来了?”

按照风俗,接亲的人会受到一番小小的捉弄,因为我是村里的外甥,所以免了这一番尴尬。

听爸爸说,心脏病发作的时候,红卫哥正在脚手架上干活。

他口袋里有药,但是没来得及拿出来吃。

他打工的单位补偿了他七十万,另外承诺每月给他的老娘1500元的养老金。可是不到一年,大娘就去世了。

一个月1500,一年都没拿满,村里的人说:“红卫家娘没福。”

红卫哥的儿子女儿,已经都成家了。

我只能写下这几行字,同时祝福织云,祝福他们的孩子。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