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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同学

 赵一刀 2021-11-26

那一年,我转学到师范附小上四年级。方同学也是那个时候从邻县转去的,我俩都在四(丙)班。他圆圆的脑袋,小平头,嘴角似乎还有一颗痣(老家相册里有他的照片,下次回去查一查),常常抿嘴笑。

我俩很快就熟悉起来,成了朋友。

他的爷爷是县医院的退休医生,他跟着爷爷奶奶住。至于他的爸妈,我没见过,似乎也没听他说起过。

那时候我爸爸刚从镇上的医院调到县城,我和哥哥跟着爸爸,在他工作的诊所里凑活安身。诊所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平常上学也还罢了,到了星期天,熙熙攘攘,几乎没法写作业。于是,星期天早上吃了饭,我就拿着作业本到县医院家属院去找方同学了。

方同学家是平房,有个小小的院子,朝南的房间他的爷爷奶奶住,他住朝北的那间,而那间房子的窗户外,就是一条小巷道。

我常常先在窗户那儿往里看,他看见了我,就笑,我也笑,他就来开门了。

于是我们就并排趴在书桌上写作业。有时候他已经提起写完了,就在旁边看书什么的等我。

他家真安静啊,现在想来,我还是喜欢那种安静。他在家里,也是小心翼翼的,不弄出大的声响,说话也压低声音。

作业写完了,有时候他从厨房拿来小饼子或者西红柿、黄瓜什么的来吃。有时候我们就在那间房子里玩。我们用两条高脚凳架一个门板,打乒乓球。那是我打乒乓球的开始。还有次,他那多了台录音机,他说是他哥哥的,这个哥哥我没有印象了。我们玩录音,我念了一段话,似乎是台历上介绍“清真”的,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录音,所以印象深刻。

还有些时候,我们回学校打乒乓。如果没有空余的球台,我们就从玻璃碎掉的窗户把手伸进去,拉开插销,打开窗户,翻到教室里,把课桌并起来当球台。

记得我们还曾去小花园找赵同学玩。麦收时节,爸爸顾不得管我,我记得在赵同学家吃过好几次饭,他的妈妈待我很好。

有段时间,我们常到工人文化宫李同学家玩。李同学的父母是文化宫的职工,他妈妈领我们看电影,不要票。记得看过一部《画皮》,他们咋咋呼呼的,我倒没觉得多可怕。

我们四个人一度好得如胶似漆,讨论着要结拜兄弟。但不知为何,李同学、赵同学对方同学有了意见,“结拜”的时候就余下了我们仨,“起誓书”上要按血手印,难道要用刀割手指吗?李同学很有灵活性,从家里翻出了印泥,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方同学也常到我住的地方去,我家里的人都认识了他,我妈妈挺喜欢他的。

到了五年级,赵同学、李同学似乎都留级了,而我和方同学还在一个班,很自然地,我们俩还是最好的玩伴。

小学快毕业了,有位邱同学,约我俩去照相,照片冲出来,方同学觉得照片中的自己拍得不好,就把他的那张照片撕掉了。这让我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我没有说。

再后来,小升初考试,他上了四中,虽然不在一个学校,起初我们还经常联系,但他的圈子毕竟与我越来越不同了,他也越来越“时髦”了。

再后来,我们就很少联系了。高中毕业,我要到外地上学了,那天他也来送我,不巧的是,我的一帮高中同学也在,他坐在那里,有点落寞。

从那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大二那年寒假,听妈妈说起了下面的事:

那年暑假我走后没几天,方同学来了,听说我已经走了,他小坐了一会,然后说要到附近办是,想借用一下自行车。

于是他骑走了妹妹上学用的那辆车,之后就杳如黄鹤。

九十年代初期,自行车也还算是件资产,爸爸妈妈有点不甘心,于是去县医院,打听路的时候,有人说:“哎呀,你们咋把车子借给他呀,这院子的自行车'借走’的不止一辆两辆了。”

找到方医生的家,只见到了方同学的爷爷,老人黯然,说:“家门不幸啊。”爸妈还能说啥呢?

听了这些,我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隐约听见我妈的感叹:“原来多好的一个孩子,咋变成这样了呢?”

直到现在,看到回忆儿时生活的文章,我还是会想起方同学,想起他憨憨的笑,微微抿起的嘴,想起我们的少年情谊。

我在网上搜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消息,他的名字可能是爷爷起的,中间那个字生僻而又古朴,全世界和他重名的人,也许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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