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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310102(作者:沈源琼)

 贺兰山民图书馆 2021-11-26

上海老底子每天呈送精彩文章一组

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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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上海老底子事  忆上海老底子人

诉上海老底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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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

310102

沈源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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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弄、洗布浜、鸳鸯厅弄、火腿弄、面筋弄、国货路、外咸瓜街、草鞋湾路、猪作弄、洗帚弄、筷竹弄,这些路名都出自于南市。

南市区是上海历史最悠久的城区,是曾经不上台面的“下只角”。这里有多到数不清的弄堂街道、有上海历史最悠久的学堂。这里是上海的发源地,是上海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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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2年(元至元二十九年),元朝设立上海县治,位置就在现在南市老城厢一带。1553年(明嘉靖32年)筑城墙,至此上海成为滨海名邑。从1553年到1933年,上海的县城在南市存在了380年,直到1933年搬到北桥,在此之前,南市一直是上海县的中心。

“南市”这个名称是上海开埠以后形成的,1945年抗战胜利后划为邑庙、蓬莱两个区,1959年合并为南市区。1961年浦东周家渡、塘桥,1988年浦东杨思镇划归南市区, 1993年南市区所辖的浦东地区划归浦东新区。2000年南市区并入黄浦区,310102的身份证号成为绝响,“南市区”也成为了历史名词。

时隔多年,不少人提起310102的身份证号,依然是激动难以……

上世纪80年代中期,老南市唯一的两幢高楼坐落在人民路靠近云南南路口。时任南市区区长的李伦新笑称,这是南市的画框,代表着南市区的脸面。

彼时,外滩中山南路黄浦江边的防洪堤还不能抵挡洪水,每到夏天八月江水涨潮时,复兴东路直至中华路,路面成小河,在大人们的看管下,小孩们就坐在木澡盆内划船。

彼时,我居住在浦东上钢新村(那时这里属于南市区),从周家渡码头上来还要乘3站公交车才能到家。有时候遇到台风天气,轮渡停渡,我就绕道去打浦路隧道,在那里乘上公交公司为台风天过江市民设置的免费摆渡大卡车,穿过幽长的隧道抵达浦东,然后摸黑走上几站路到家。彼时,流行着“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

那时,家附近还是很冷清的。除了昌里路上的三钢商场,好像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商场。三钢商场是为了满足在上钢三厂工作的人们日常生活所需而建造的。紧挨三钢商场的是用毛竹搭建起来的三钢菜场,供应菜蔬家禽、猪羊牛肉等副食品。

那时物资生活匮乏,商场里的柜台里因为没有货物摆放,洁净的比脸还干净。记得有一回,商场里销售五磅重的热水瓶,柜台前挤满了人群,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抢购到一只。

那时,我结婚不久,厨房里的家什不多。有一次买了一只老母鸡,想熬鸡汤,但是家里没有大的钢精锅,于是出门,穿过几条马路到姐姐的婆婆家去借了一口。现在回想起来,囧,还有点脸发热。

上钢新村都是六层楼的老公房,我居住在其中一幢老公房的二楼,房间面积不大,16平米,在住房普遍困难的那时,有这么一间陋室,在同龄中也是很骄傲的。美中不足的是,煤卫设施小得可怜,卫生间 2个平米不到,除了一只抽水马桶,连个转身的地方也没有,自然不可能有淋浴设备,且是两户人家合用。

两家合用的厨房设在门厅里,两者相加,不足4平米。如有客人造访,想要多做些菜肴,必须提前跟隔壁人家商量,请她稍前或者稍后烧菜煮饭,两家人家同时掌勺,实在施展不开。

那时的公房质量,实在不敢恭维。室内屋顶是水泥预制板,可能是竣工后没有经过粉刷,水泥预制板高低不平。躺在床上,望着这屋顶很容易想起连绵起伏的大别山脉。后来,我托一位泥工师傅粉刷屋顶,足足用了一卡车的黄沙水泥,才使山脉变成平原。

隔壁人家是一双母女,母亲是一位很贤惠的退休教师,知书达理。女儿是文青,大学毕业后在一家企业当技术员,空闲时跟着沪上一位散文家学写散文。那时,她正在忙于到美国去留学,将工作也辞了,整天在家复里习托福。

女孩子上厕所磨磨蹭蹭的。有时候我内急,碰巧那个女孩子在如厕,我在卫生间外跺着脚团团转,急的脸上汗水直滴,但是又不敢敲门。

那时,没有管道煤气,烧的是钢瓶灌装的压缩煤气。一罐煤气用完了需要用自行车驮着到历城路那里的煤气站去换钢瓶。最怕的是菜肴烧到一半,突然罐里的煤气没有了,需要立马更换,而不巧的是,自行车轮胎又没有气了,附近也没有打气的地方,只得将煤气罐往肩上一扛,吭哧吭哧往煤气站跑。

一罐煤气换好,累得像一滩泥,躺在床上不愿动弹,但是想到烧了一半的菜肴半生不熟,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从床上爬起来。这顿晚饭吃的自然是百感交集,一言难尽。

后来,旧房改造,两家合用的煤卫改成一家一户独用;后来,上钢新村地区划入浦东新区,南市区与黄浦区合并;随着改革开放,昌里路开始火起来了,马路两边各类大小商店一家连着一家。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行道上也摆满了地摊,每天来逛街游玩的市民川流不息人声鼎沸,在经济利益驱使下,沿途一些中小学、社区医院也纷纷仿效破墙开店,租给商家盈利。

喧嚣和讨价还价是昌里路的一大特色,下午4点后的昌里路是街头小贩们的天堂,仅有二、三米宽的上街沿被他们占得满满的,除了电器大件什么都卖,人声鼎沸挑挑捡捡,羊肉串、烤生蚝、麻辣汤、老鸭汤、小丸子什么都有,烟雾缭绕,晚上的排挡生意火爆,三五几群的喝酒聊天。马路两边,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放满了餐桌,有椅子的地方都坐满人,连台阶都有人在那里坐着吃东西。

再后来,我改善住房条件搬离了上钢新村,那个女孩子也到大洋彼岸去留学了。

2017年,耀华路浦东南路沿线、云台路、昌里东路、东明路、恒大桥、杨思地区等新建了大批商品楼盘,吸引大量居民的入住,三林世博家园作为世博动迁安置功能区,又带来了大批人口进驻三林地区,为昌里路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客流。许多名吃、名店、名品进驻昌里路,加入带动了众多的客商在昌里路的整合,使昌里路更加成熟繁华。

如今,昌里路已是上海著名的美食文化一条街,上钢新村经过整治改造,面貌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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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一位朋友在三钢里商业广场设宴请客。我望着灯壁辉煌,充满浪漫的欧陆风情的店堂和川流不息的食客,遥望着不远处那曾经的陋室,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南市区的中华路、人民路是上海县城的城墙,围着城墙有老西门、小东门、小南门、新北门、小西门等10个门。

待到我出生的时候,这10个门只有名称,没有城墙也没有城门。

我有个同学曾经居住在小西门附近的尚文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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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西门是上海旧县城最后辟筑的城门之一。清末,旧上海县城绅民深感出城交通不便,遂于清宣统元年(1909年)在城垣西南部开辟新门,名尚文门,因当时已有老西门,遂俗呼为小西门。

同学一家居住在沿路的一幢老式石库门房子的楼下客堂间,客堂间面积不大只有15平方,要装下全家六口人有点费劲。同学的父亲是个木匠,他见自家层高3米多,灵机一动,从地下再挖下去一米,瞬时屋内层高为4米多,他在2米20高的地方搭了一只阁楼。眼睛一眨老母鸡便鸭,15平方变为30平方 。

从同学家出来朝东走就是学前街。学前街是南北走向,一头连接尚文路一头穿过蓬莱路通往文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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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前街曾经有蓬莱电影院。小时候到那里去看电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晚上,吃好年夜饭,我和父母一起到蓬莱电影院去观看《革命家庭》。剧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那一家子一起看电影的温馨场面至今难忘。

蓬莱电影院曾有过光荣的历史。1937年七七芦沟桥事变后,上海影剧界人士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中国剧作者协会、上海剧团联谊会等以最快速度,集体创作排演三幕剧《保卫芦沟桥》。8月7日《保卫芦沟桥》在蓬莱大戏院上演,台上演员慷慨陈词、怒斥侵略者,台下观众义愤填膺,发出全民一致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怒吼,演出连日爆满,盛况空前。淞沪抗战打响,方告停止。

解放后改名国营蓬莱电影院。1967至1989年曾两次翻扩建,增设立体声宽银幕放映设备和冷气设备,为南市区第一家甲等放映技术特轮电影院。如今,已被拆除建成高档住宅区。

学前街上的蓬莱市场是南市人永远的乡愁。蓬莱市场北临蓬莱路,南靠永宁街,抗日战争前因经营国货著名,又称国货商场。1927年由无锡资本家匡仲谋出资建造,市场呈长方形,南北较东西略宽,四周围以商店,四面各有牌楼门一座。场内外路路相通,设有绸缎、布匹、服装、鞋帽、文具、百货、电器、西药、糖果、饮食、自行车、搪瓷玻璃器皿等商店,以及售报处、画室、蓬莱银行和天乐窝剧场,是上海唯一的国货市场,声誉远播南洋。

抗战爆发后,蓬莱市场为日寇战火所毁,成为一片废墟。

解放后历经改造扩建,陆续建成云南中学、市十中学、区少年图书馆、南市区体育俱乐部和一些商店,成为原南市区文化、教育和商业较为集中的地区。

记忆中,上世纪80年代,上海流行自家打造沙发,蓬莱市场里的各式人造革和海绵等沙发原料非常抢手。居住在小西门尚文路的同学和几个发小一起,利用工余时间,从永宁街的木材商店和蓬莱市场买来打造沙发所需材料,制作后,驮在黄鱼车上到吴淞码头去出售。由于做工精巧,价廉物美,一年下来,发了一笔小财。据说,他操办婚事所需开销就是从沙发上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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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市场靠近蓬莱路的那头,原来有一家中青溜冰场,后来改成了南市游泳池,不少南市的少男少女游泳就是从那里启蒙的。

学前街曾经盛产水蜜桃。昔日在蓬莱市场学前街一带有个地方叫黄泥墙,清咸丰至光绪年间,那里有卫姓桃园一座,以盛产名种水蜜桃驰誉遐迩。当时上海的水蜜桃以龙华和黄泥墙两地所产者为佳,而黄泥墙水蜜桃尤为精品。

卫氏桃园种有桃树300多棵,园主人培植有方,灌溉得法,故每届桃熟时节,结实累累,桃大而有红色斑点,味甜美又富于汁水,远近采购,供不应求。

光绪年间,桃园左右房屋渐密,空气窒塞,桃树结实日稀,然味则不变。不久此地渐集成市,地价日增,园主种桃所入渐少,且桃树也难复盛,结实将失本真,遂将桃树伐去,改建民房。自此,黄泥墙水蜜桃佳种遂绝。传说,如今南汇水蜜桃的老祖宗就是从黄泥墙迁移过来的。

老西门,位于南市区境中部,中华路、复兴东路、方斜路交会处六岔路口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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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西门原为旧上海县城城门仪凤门,因位于城垣正西,故民间俗称老西门。填浜筑路门废后,存有一条仪凤弄。

记得,那时仪凤弄靠近方浜路口有一个修钢笔的摊头。摊主不仅修理各类钢笔还兼售各类经他修理后废物利用的旧钢笔。由于,旧钢笔价格便宜且书写流利,生意很是兴旺。彼时,学校开设钢笔字课程,我们这些穷学生都是从他那里花几分钱买来钢笔,做钢笔作业。

老西门曾经是南市区内最大的商业中心之一。那里有1914年建造共和大戏院(后为中华大戏院、中华剧场),有著名的大富贵酒楼、乔家栅点心店、冠生园食品店、老同盛南货店、全泰服装店、第八百货商店等,商品种类齐全。尤其是从小吃到大的大白兔奶糖,就是出自老西门冠生园食品公司。

学友单苏兄曾撰文说,我们围着老西门兜了一大圈,当年西藏南路到复兴路就断头了。那时候,老西门四周都是商铺小店,灯火辉煌,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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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中华路向南不远即文庙。上海文庙建于南宋咸淳年间,距今有700多年的历史,是古代上海的最高学府,同时也留下了很多上人美好的回忆。

与别处文庙相比,上海文庙另有一番韵味,多了一种浓浓的书香气息。文庙书市,是爱书人的一方觅宝之地,一种难以抵御的诱惑,更是一个放牧心灵的精神家园。

据传是上世纪80年代,一批上海知识分子建言市府,建议仿欧洲城市周末旧旧书集市,建立上海旧书交易周末集市,提升城市文化建设水平,得到文化涵养深厚的市府领导支持,把文庙大成殿前的一大块空地利用起来,开设“文庙书市”,每周日对外开放,二百来个摊位井然有序,买卖双方供需直接交易。

每到周日,文庙书市人山人海,读书人赶集似的汇聚而来,用“水泄不通”来形容也不为过。远远看去,整个场景充盈着古色古香的意味。一千多平方米的场地中央,摆满了一排排书铺。四周都是雕梁画栋、秦砖汉瓦的庙宇殿堂。

彼时,文庙有两个书市:一个是每周日的书市,一个是常驻的上海市书刊批发市场。

另外还有一个,是连附近居民都未必知晓的文庙“午夜鬼市”。

逛文庙周末书市像打开一个盲盒。你不知道每次会遇到什么。市场看上去是如此的随意杂乱,大大小小的书或在书摊前,或随意堆在地上,中国的、国外的、古代的、解放前的、解禁后的,简体的、繁体的、破旧的、簇新的……有时明明只是想随便逛逛,结果走出棂星门,发现手上拿着几本莫名其妙的书。

所谓的“午夜鬼市”,是周日早晨文庙书市开市前,凌晨摊贩们聚集在文庙路翻检旧书无形中形成的集市,被报道之后更加红火起来。据说,后来被取缔了。

文庙有了书市,才有了文庙一带的兴旺。也因为书市,文庙一带才会演变成后来的“上海秋叶原”。

提及文庙,不得不说曾经设在文庙里的南市区文化馆,在那个年代,南市文化馆开设的各类文学创作班,为以后上海文学艺术的崛起和繁荣奠定了基础。如今,不少沪上的文学艺术大咖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有人说,以前的文庙似乎永远也逛不完,可以在这条小马路上从早玩到天黑,我们好像就是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就长大了。

已经搬离老西门地区的单苏则说,我还是会有事没事路过老西门,有时会驻足一下,想想许多许多年前背着阿三穿越小路深巷的情景,想想小毛同学冷冷一笑:你们去兜圈子吧。

南市有许许多多的名胜古迹,比如坐落于清代粮仓废址上的小南门警钟楼;旧时“沪城八景”之一“江皋霁雪”;元代大书画家赵孟頫写“露香池”三字的露香园;清嘉庆年间的小演武场九亩地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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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满载岁月与时光的辉煌与痕迹,离我们而去。但是,留存在我们脑海里的眷恋永驻:全泰服装公司、信大祥绸布商店,陈士安桥、福佑路,富民街、沉香阁路,南市自来水厂、上海第八百货商店、上海第五百货商店、上海第三钢铁厂,绿波廊的特色点心、桂花厅的鸽蛋圆子、松云楼的八宝饭、南翔的小笼,大富贵的冷面、梦花街馄饨、肇周路耳光馄饨、南门烤鸭王……忘不了,忘不了,几代人的回忆和期盼。

如今,岁月荏苒,南市区域内老旧的平房,被高楼大厦替代;倒痰盂罐、倒马桶的日子,被抽水马桶迭代……逝去的是历史,留存的是新生。留在人们脑海中的南市图景,如今它是如此的妖娆和艳丽。

来源:“魔都木流堂”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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