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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 我 行 走 山 西 许 你 万 里 荣 耀 鉴古 |知非 | 旅途 | 视野 | 生活  唐玄宗开元三年，公元715年，一位少年背起行囊，在薄雾蒙蒙的烟雨清晨中，踏过纤尘不染的青石板，对河东家乡的眷恋不舍和对人生的希望憧憬交织叠加，远山近水，无不牵动着少年的心。两年以后，透过长安的盛世繁华，在落叶缤纷无限秋思的重阳之际，少年乡愁泛滥，任凭情感磅礴，随笔偶成一诗，首句既让人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而这首诗也成为后世游子怀乡的精品之作。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少年便是王维。作这首诗词的时候他年仅十七岁，一首即兴小诗暴露了他世人罕见的才华。当年他背井离乡告别祖籍太原祁县和生长之地蒲州的时候，就是因为善于工笔书画和诗歌创作而踌躇。长安人才济济，但王维在长安的光彩出场就震动京师，跻身在长安达官贵族中，寻找仕途的出口。天赋睿智和深厚文化的浸染，使王维在精神和气质上卓尔不凡，以至于太平公主见到王维后以“妙年洁白，风姿郁美”的评价，对王维赞不绝口，待为上宾。王维也不负众望，以至于二十岁便进士及第第一，以状元的身份光耀门庭。 而这一年，在巴蜀道中，另一位天才少年李白还在家中苦读。此前他已经游历了江油、剑阁、梓州等形胜之地，对浩渺云海中不朽的仙道传说有着天然地冲动和向往，甚至以不是人间烟火作为人生终极追求。他向白云深处寻找天人合一的至臻境界，用“白”作为毕生彰显的高度，于是给自己起字为太白，号清莲居士，后来巨儒贺知章又戏称其为“谪仙人”，享有诗仙的美誉。即便诗仙，也对凡尘有着深深眷恋，是中原大地渐次入耳的政治渴望使他开始对长安有了憧憬，以至于四年后，二十五岁的他才“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一路向长安奔去。只可惜，对于李白来说，去往长安之路过于遥远，他花费了整整十七年的时间才得以进入长安城的深宫中。只是他不知道，千古一人，在得到唐玄宗万般恩宠的他，从进入长安城的瞬间，就被永远排斥在政治生活的大门之外，牢牢地固定在可有可无、丰俭随意的框架内，如同诗词格律一般，是一种附加，永远不能逃脱格律对诗词的附加，否则将失去诗词之美。李白只能在诗词天地和文学国度中活出精彩。从贺知章到孟浩然，从高适到杜甫，包括元丹丘和李阳冰，都是李白在人生鼎盛时期的挚友，竹溪六逸也好，饮中八仙也罢，李白的身边总是高朋满座，李白也以一种千金散尽、貂裘换酒的豪气成为文人盛会的中心。世人都以认识李白为荣，“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地有万家酒店”，泾县令汪伦不惜以文字游戏的方式让李白乘兴而来。著名的《赠汪伦》便是李白投桃报李之作，也能看出当时社会对李白的尊重：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天下均慕李白，但王维却给了李白一个冰冷的后脑勺。王维和李白都生于则天长安元年，公元701年。作为花甲同龄、又长期在京城为官的王维，认识李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王维和李白始终处于站在平行世界的两端，用老死不相往来的方式，完成了对彼此的否定。 本来，在文学的精神世界中，两人有过浅浅的交集，如蜻蜓点水，双方有着心领神会的感觉。王维吟唱“纵死犹闻侠骨香”，李白赞叹侠客“纵死侠骨香”；王维一句“新丰美酒斗十千”，李白报以“金樽清酒斗十千”。并非模仿与抄袭，而是文化耦合的必然。李白曾向人表示，“五岁诵六甲”。所谓六甲，是古时开蒙读物的代称，《汉书·食货志上》曰：八岁入小学，学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始知室家长幼之节。李白早其他萌童三年诵书，可见其聪颖过人之处。但由于潜意识中的六甲之说，使他成年后更倾向于仙家的研究和追随，注重一袭白衣下倜傥神姿，而忽略了天地圆融的本源。  在李白的众多文学作品中，剑作为他志向表达，是可悲可喜、可嗔可恨的寄托。从《全唐诗》李白诗词中统计，其中106首诗词中出现了寒气逼人的“剑”字。本来李白应该是草莽间的人物，他的剑术超群，有着“大唐剑客第二”的威名，甚至他说年轻时候曾“少任侠，手刃数人”，而他自己也说，“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游离在文学天地之外，李白似乎寻找到更广阔的可以安放灵魂的武侠世界，并且将灵魂与现实深深融合在一起。“若赫然作威，加以大怒，不许门下，逐之长途，白即膝行于前，再拜而去，西入秦海，一观国风，永辞君侯，黄鹄举矣。何王公大人之门，不可以弹长剑乎?”带着这股戾气，李白冒然闯进了心机重重的大明宫阙中。可惜剑的锋芒太甚，割断了进入仕途的最后希望，即便有史以来在恢弘盛大的唐朝宫殿中，接受了玄宗史无前例无上殊荣的礼遇，也完成他进入官场的梦想。对于李白来说，他的诗词成为皇家的娱乐，而他的侠客身份和政治抱负，连同他的自命清高拒绝科举，成了帝王心中最大忌讳。明经和科举，是唐朝文人进入仕途必要途径，此外便是察举制度——一种利用宗族、乡党、同窗势力迅速改变布衣身份的有效途径。然而李白出身商人家族，按照当时礼制，李白失去了最擅长的科举，甚至没有从军资格。而他又不屑于或者不擅长的、以经学要义为主的明经科。进入仕途的门越来越狭小，而李白的志向却越来越膨胀，“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官场很浊，容不下自命清高之人。政治抱负和浪漫主义元素的结合，隔断了官吏之间彼此友好存在，使李白与仕途官场越来越格格不入。济世之才只是诗歌和文学作品中一种美好化表达，现实中却是残酷的政治斗争。政治舞台上崭露头角的王维，便被一场无妄之灾将锐气消磨殆尽，使他的思想急转直下，继而开始另一种清朗人生。从八品下的太乐丞职务是王维在在获取状元释褐后获取的第一份职务。尽管从八品下的级别很低，但是由于司管皇家礼乐，在当时社会对歌舞崇拜喧嚣至极的背景下，王维拥有一般官吏可望不可及的地位。一天，几位皇子要求王维带领他的乐队演出，点名“黄狮子舞”，王维想都没想就豪华上演了。“黄狮子舞”是唐朝宫廷礼乐中最显示皇家地位的政治性表演，包括“黄狮子舞”在内共有五种，合称《五方狮子舞》。看似简单表演，唐玄宗闻讯后却雷霆大怒，以“僭越”罪名将王维贬为济州司仓参军——负责看守兵甲器杖，管理门禁锁钥。此后玄宗下令，“禁约诸王，不使与群臣交结”。收到诏书后的王维锋芒在背，由于与岐王、宁王、薛王等玄宗皇子交往过密，他成为警示全体官吏的牺牲品，而他不慎行为变成了玄宗专治的典型。本来，玄宗可以有机会选择职位更高、影响更大的官吏杀威，但“黄狮子舞”明显表现出王维在处理问题上的幼稚，暴露出文人政治立场的疲弱，以至于多年以后，天宝三载，公元744年，贺知章致仕的大型宴请，玄宗都排王维于外。很明显，王维的这件小小失误，让玄宗记恨了一辈子。  明当渡京水，昨晚犹金谷。此去欲何言，穷边徇微禄。在去往济州路途中，王维用苦闷和孤独的心情写下了这首《过郑州》的五言古风，忧谗畏讥的心情扑面而来。从此以后，他选择了半官半隐的生活，因为 “小妹日成长，兄弟未有娶”，他需要朝廷的俸禄养家糊口。李白剑走偏锋，并非是他不谙世事，而是始终对朝廷官场怀抱着浪漫幻想，“常欲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彼渐陆迁乔，皆不能也。由是慷慨自负，不拘常调，气度弘大，声闻于天”。此刻的李白，已经分不清戏里戏外诗中诗内，锋芒毕露将他的弱点完全展现出来。这一点，连他的追随者、向来以崇拜之心仰慕之情的杜甫都很生气。杜甫小李白十一岁，在王维被玄宗勒令禁止参加贺知章宴会的那一年，同样心情落寞的李白和杜甫在东都洛阳不期而遇了。当时，自负的李白“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理想落空，被排挤出京城，无论宫中府中，高力士还是杨国忠都无法接受李白的恃才傲物和放荡不羁，包括玄宗都对李白的才华失去了新鲜。朝廷和官场中，李白可以为诗为乐，与伶人等同。古代的诗词，是配乐吟唱，诗人不过是一个词作者而已。民间传说李白当朝命高力士拖鞋、杨贵妃研墨是标准传说。但李白的人际关系僵化是不争事实。当他再也为贵妃写不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样佳句时候，便是玄宗始乱终弃的开始。玄宗朝是唐朝诗人风云际会最鼎盛的年代，除李杜、王维外，还有贺知章、刘禹锡、高适、王昌龄等人。微名小诗人崔颢一曲《黄鹤楼》便难住了李白的应对，所谓“眼前有景名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更何况李白以清高身份的极不合作，“天子呼来不上船”，满朝文武开始变得厌倦和骚躁。即便在其风光的日子里，举荐李白者，也不过玉真公主、贺知章等少数人。“赐金放还”是体面的驱逐，李白心知肚明；杜甫进士不第，姑母与祖母的新丧又让他悲痛不已，同时又面临家庭财力不支的窘态。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人的相遇惊艳了整个夏天。只是李白未能预料到，这个略显局促和张皇的青年人，会被后人称为“诗圣”统领诗坛。才华横溢的杜甫有着与生俱来的光芒，让高傲的李白不得不屈身相迎把酒言欢。在洛阳最大酒肆中，商人身份的李白挥金如土，“性豪也嗜酒”“结交皆老苍”的杜甫也大快朵颐，酒桌上诗词相和。两人并没有因为地位、身份和家族背景而有隔阂，特别是李白第一次放下身份，与寂寂无名的杜甫推心置腹，成李白人生快事和诗坛幸事。同年秋天，双方如约在梁宋（今河南商丘与开封间）再次相见，同往的还有小李白三岁的边塞诗人高适。这是一次历史性的相会，对每个人的未来走向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因为在诗词创作上，三人都属于上升阶段，文风定型的关键时期，只是每个人的人生取舍不同而已。五年以后，高适与王维一样进士及第考取了功名；杜甫在战争中饱受流离之苦，甚至自己的小儿子都被饿死，悲伤中写下《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字字泣血的苍凉之作。李白依然选择了仙风道骨。三人会面的第二年接受了道箓，正式成为一名道士，并接受了仙家符箓，算是功德圆满。可是他并没有就此隐逸山林，与日月为伍，在天地间寻找心灵的自由，继续以至情至性的人生试图穿破官场的壁垒。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几乎是忍无可忍，为生活而奔波的杜甫百忙中给李白发来警告。杜甫大约给李白写过十五首诗词表达仰慕之情，唯独这篇，突破了年龄界限，导师级的愤怒抑郁之情兼之良药苦口之心外漏无疑。痛饮狂歌和飞扬跋扈，是诗酒到人生的真实写照，也是对李白官场失败的最大规劝，如果真的对道家真谛有所了解，不如从白云缥缈的幻想中走出，从凡尘的丹砂和秋风美景中升华人生。常人认为杜甫对李白的追求近乎疯狂，殊不知杜甫一直在理性的敬仰，并没有因李白的才华和财力而存在自私，甚至丧失本原。经过一年多的三次相遇，分别后杜甫转向对佛教的信仰，并成为他在特定时期坚强的精神支柱。洛阳恢弘的佛教氛围让杜甫从小耳濡目染，接受了参禅中思考现实的思维方式，以至于后来以“老夫贪佛日，随意宿僧房”做忆。有着儒家的主导思想，但通过释家协调着现实世界的痛苦和失败，与王维殊途同归。特别是李白在京的日子里，王维已经在经营他的辋川别墅了。辋川墅原为汾阳人宋之问的宅邸，遗址在今陕西蓝田县南辋谷内，四周群山迤逦，风光秀美。王维接手后，按照自己对山水的理解，逐渐改造为湖光山色、层峦叠嶂的世外盛境，著名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便是以此为景而作。宋才子苏轼将辋川与西湖做比，“辋川图上看春暮。常记高人右丞句。作个归期天已许。春衫犹是，小蛮针线，曾湿西湖雨”。王维并没有苏轼的豁达，尽管在辋川别墅中他寻找到诗画最佳平衡点，形成他诗词书画创造相互通感的效果，即“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但整个辋川别墅并非是王维贪图享乐之所，而是为母所造的祭祀的寺庙。他的母亲长眠于此，辋川别墅入口山门取名孟城坳、华子岗，他在给玄宗的表文中情真意切的写到：伏乞施此庄为一小寺，兼望抽诸寺名行僧七人，精勤禅诵，斋戒住持，上报圣恩，下酬慈爱。而王维也是这样做的。在辋川别墅，王维“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晚年长斋，不衣文彩”“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因为共同的追求和信仰，杜甫和王维成为忘年交。后来杜甫入朝为官，更是与王维、岑参、贾至、严武、许十一以及王维之弟王缙“并为两省僚友，唱和甚盛”，成为文坛佳话。可惜李白后来的境遇验证了杜甫的担心。随性所致长途游历，以诗会友必定会鱼龙混杂，特别是他强烈的为官欲望，成为人生最大的忌讳。天宝十一年，公元752年，他在范阳见到了安禄山。当年随着李林甫的失势，受到杨国忠的排挤和质疑，河东节度副使、镇守雁门关的吉温突然与河东节度使安禄山苟合，将朝廷内部纷争和武备防御等和盘奉出。投桃报李下，安禄山上奏朝廷，请玄宗封吉温为武部侍郎、兼御史中丞，充闲厩、苑内、营田、五坊等副使。  作为局外人，李白在范阳看到了安禄山秣马厉兵的一面，流血的战争一触即发：幽州胡马客，绿眼虎皮冠。笑拂两只箭，万人不可干。弯弓若转月，白雁落云端。双双掉鞭行，游猎向楼兰。出门不顾后，报国死何难。天骄五单于，狼戾好凶残。牛马散北海，割鲜若虎餐。虽居燕支山，不道朔雪寒。妇女马上笑，颜如赪玉盘。翻入射鸟兽，花月醉雕鞍。旄头四光芒，争战若蜂攒。白刃洒赤血，流沙为之丹。名将古谁是，疲兵良可叹。何时天狼灭，父子得闲安。李白名篇《幽州胡马客歌》便作于此时，已经看到了兵戎相见的火星。李白亲眼所见更甚于此：小小范阳居然私囤数万军马，这还不包括平卢、河东的兵力。然而，这样一个做投名状为国尽忠的好时机，李白却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后世没有人能猜透李白的心思，或许李白心中，还是存在剑侠的幻想，以武夫之力便将天下唾手而得。山河动荡的日子里，他没有仗剑勤王救主，也没有去投靠兵力薄弱的太子李亨，而是投靠了山南、江西、岭南、黔中时镇节度使永王李璘。在强大的叛军面前，无论是玄宗还是太子，都无法阻挡安禄山等人的铁骑。“二圣出游豫，两京遂丘墟”，李白用这样的嘲讽表达了对北方战局的判断。与此同时，王维也被叛军所俘。在叛军监押的菩提寺的日子里，他先后吃药取痢，假称患病，最终还是被硬委任“给事中”的伪职。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僚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一曲歌罢，白头飞雪。 安史之乱爆发的那年，王维和李白都是已经是五十六岁的老人了。在李璘账下，潮湿闷热的江陵，李白把自己比作淝水之战力挽狂澜的谢安等人，“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同时作了大量如“聚散百万人”“秋毫不犯三吴说”这样对李璘歌功颂德的诗句。几十年过去了，“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这样急功近利的献媚文风卷土重来。 同澎湃的诗词相反，李白连婚姻都变得世俗和功利。二十七岁才入赘许家，希望许家改变他的社会地位；年近五十，又娶前宰相宗楚客的孙女为妻，亦是希望在仕途上有所突破。 王维从三十一岁开始，妻子去世后，他一直鳏居没有续弦再娶。同为诗人，执画笔者，觉悟真人生真谛；持剑者，舞动出人生豪情。有人成佛，有人止于成仙，还处在六道轮回中。 来源：原创 有理想的行走有态度的行走有 风景的行走王清茗 行走山西微信号：xzsxwqm 公众号：行走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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