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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

 然野 2021-11-28

  

雪化了。
   大地斑驳出一块块的黑褐色,沟辙里的雪昼化成水夜结成冰,冰层的缝隙里鼓起了许多好看的白泡泡儿。融冰浸渗漫过的地方,泛起了皱褶样的细密的泥土冰花。
   这是一片旷野。山根处,一片树林起伏着漫布山岗田野,黑黢黢的林木在缺少色彩的冬季显得那么扎眼。走近了发现,这是一片密匝老迈的杏树林,天虽冷,还得说春天的脚步近了,伸手触摸杏树的枝条已经泛软,用手去搓皮儿破了,凑近闻闻一缕久违的清香沁入肺腑。放眼望去,杏林整体迷幻出淡淡的粉红。

杏林寂静无声,树下荒草摇曳,忽刺刺一声响亮,骤然有野兔窜出,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灰黄色的点儿箭一般消失在杏林深处。沿着林中的杂草小径穿行,再拐过一段崎岖的羊肠小路,贴近山根的地方,一处断壁残垣碎石瓦砾展现出来。
   这处断壁,或挺立在山坡上或匿藏在山坳中;那处残垣,或破败在沟壑边或堆积在草丛里;这边的山坳里散落着碎石,那边的沙河边呲咧着瓦砾。一块稍大的地界儿上,房屋建筑的地基清晰地表露出来。旁边的一棵大槐树,虽说是冬天,但冠盖蓬勃形态虬枝苍劲,上面层叠着五六个喜鹊窝,树下溅落有不少搭窝的残枝,看来喜鹊已经搬家了。大树的周遭还算平整些,荒草丛中散落着一架碾盘,想来,当初这里是一个人气聚集的地方。
  前边是一处残断的影壁墙,一个不大的石槽静静的躺在角落里,石槽里的荒草长的满满的。这里是一所废墟,看上去像是一个倒塌的窝棚,里面扔着一件锈蚀模糊的锄头尖,锄头被磨损的很小了,看来已经失去了使用价值被主人遗弃了。

碎石瓦砾堆上,胡乱散落着几根朽木檩椽,房基前有一个深深的大坑,里面还有水线的痕迹。一条水渍明显的石渠靠近小村的边缘,从这里一直延绵到大山深处。山坡上有一座很小的土地庙,外形看上去还算规整,庙里土地爷的身上已经布满蛛网。环顾寂静的山野,一股冷寂袭来,坐在庙前的一块石头上,点燃一颗香烟,静静的看着,回味猜想着这里发生的事情。
  不知何年何月,几个逃荒人来到这里,也可能是避难,或者他们是一群慌不择路的人们。一股从大山深处流出的清泉吸引并留住了他们,于是,他们择水而居,临壑建屋,修渠引水,在这荒蛮贫瘠之地开荒耕作繁衍生息。

这里着实太苦了,山峦丘陵水土流失严重,完全是靠天吃饭。人祸能躲天灾难防,世代的清苦贫穷让他们艰难的生存着。开始,他们勤劳耕作仰仗清泉还可以养家糊口养些家畜,那废弃的石槽或许养过肥胖的猪,那腐朽的农具肯定翻过地里的田,那无声的碾盘曾滚压过人们收获的粟米食粮。
  泉水越来越少渐渐断流,某一天,生命之水枯竭了,彻底击碎了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他们盼着老天下雨,下的越大越好,这样,房前的水坑就可以积淀起生活的用水。雨是下了,下的很大,但伴随而来的山体滑坡泥石流捣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他们尝试着一次次打井,但一次次的是干眼儿,希望破灭了。在那棵大槐树下,他们议论了许久,终于决定搬走了。在大自然临水而居的生存法则面前,他们只能再去寻找下一个有水源的地方。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不得而知;他们搬到了什么地方,还是不得而知;附近的老年人都不清楚。

近来翻阅县志,上边也是淡抹了寥寥数笔,因为县辖变化,说的不疼不痒去踪渺然。百多年的光阴,暗淡了这个让人们记不住名字的小村庄,这些原始的先民们,或离或散,真的是不得而知了。
  大槐树上的喜鹊叫了,也不知这是当年喜鹊的后代否,真的庆幸这些生灵还在,一丝生机扰动在蓬荜山村遗址的上空。爬上山坡鸟瞰,那片杏林历历在目,来前听说,这里长的是山杏树,想来也是,早先是没有什么好品种的。但我深深的记得,每年杏花开放的季节,这里的风景是绚美的,尤其是花蕾初绽的时候,那生命怒放的劲力悄然挂在枝头,这些杏树虽然有的已经枝干中空,但它每年的花朵是新生的,它在遥告植下它的先民们,它还在原先荒蛮的领地上固守,还在一年又一年迎候着前来踏青赏花的人们。
   俯瞰这断壁残垣,想着那老树新花,小山村已经翻过了厚重的一页,对于朝拜者,一种肃然起敬由衷而生。离得远了,回眸眺望,那杏林连同断壁残垣分明与大山融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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