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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读《柳如是别传》

 昵称ZmY8ItTt 2021-11-28

再读《柳如是别传》

陈寅恪的书本来就不是我这类普通读者能轻易读懂,加之繁体竖排,就更有些吃力。前几年陆续买过几本陈寅恪的书,包括他的元白诗,隋唐制度等,那部三联版的《柳如是别传》一直读读停停,最终没能读多少页。去年在一个场合听导演吴琦先生说,译文出版社送了他一套简体横排的《柳如是别传》,想来陈寅恪先生逝去已过五十周年,他的著作权进入公有领域,他生前关于出版他的著作需繁体竖排的要求可以解冻了。译林出版社在陈寅恪个人著作权保护期刚刚解封,就赶早出版了简体横排版。

陈寅恪从一个学术大家进入普通大众的视野是近十几年的事。《南渡北归》、《在西方发现陈寅恪》、《陈寅恪最后二十年》,吴学昭关于他父亲的日记、遗稿整理的《吴宓与陈寅恪》,一些研究陈寅恪家世的著作也不在少数。这些书我都买来看了。而引起大众特别关注的是陈寅恪的一句话“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是他在一九二八年为王国维所撰墓志铭里的一句,如今墓碑立在清华园历史建筑区的树林里,我曾去清华园里专程找过两三次才找到。可巧女儿后来到中山大学读书,就在当年岭南大学的历史校区,陈寅恪曾在这里生活了最后二十年。那座小红楼还保护着,红楼门前的一条白色小道是陶铸主政广东期间专门为陈寅恪所修,目的是方便他的眼疾。大学四年八个学期的接送是我很乐意的,每次在康乐园林荫和老房子间穿梭一回,很是享受。陈寅恪的小红楼是每次必到的。

陈寅恪为《柳如是别传》一书倾注了不少的时间和心血。很多人揣测他何以在最后二十年里偏安广州,写《论再生缘》和《柳如是别传》这样的书,而不是通史大著?如他的妹夫被称为中国“兵工之父”的俞大维《怀念陈寅恪先生》所说:他平生的志愿是写成一部“中国通史”及“中国历史的教训”,由于晚年的环境遭际,加上双目失明,未能完成志愿,是时代的悲剧。不过他在《柳如是别传》等著作研究,也是他历史学识的另一个输出口。

《柳如是别传》不同于通常的叙事传记,也不是通常有一定学术性的人物评传可比拟,《柳如是别传》信息量及论证之严谨俨然一部物理数学类的论著。就像人们猜测他著作此书的意图一样,像我这样的普通人读懂确是难事。正是因为难懂,就会有很多次的重新开读,开篇的缘起之说记得倒很清楚。先生说在昆明西南联大时,购得常熟白茆港钱氏故园中红豆一粒,二十年后在广州时尚存,由此引起钱柳诗笺释之旨趣。红豆缘起一说于先生有可能只是戏说(或别有深意),我却很是认真。四年前始居苏州,稍作安顿,就去了常熟找钱谦益和柳如是的遗迹。在尚湖看到了修复的钱家故宅拂水山庄,不远处的虞山脚下有钱谦益和柳如是的墓。原本依山面湖的分水地,如今已修建了环山路,道路将二人的墓分割在路外。二人的墓相隔几十米,紧贴在道路边,很是窘迫。当时没找到红豆山庄和那棵古红豆树,也疑心他们何以死后没有同穴。在钱谦益身后,柳如是的处境是艰难的,后人也的确难以容她,死后不给她名分也属正常。

去年提醒我有了简体横排版《柳如是别传》的吴琦先生,是电影《柳如是》的导演,演员有秦汉、万茜、冯绍峰这样的大碗。吴琦导演的提醒让我再次提起我的兴致,繁体版的书远在广东的家,偶尔回去翻看。最近索性买了套简体版的,翻看果然比繁体版轻松,再次看“缘起”一节就合上书,觉得在正式细看之前干脆去一趟常熟钱柳故地。正好红豆山庄所在的白茆港一带改造完毕,可以一睹那棵四五百年的红豆树。白茆港的红豆山庄大都是新建的,那颗看起来就有些岁月的红豆树据说就是当年的。这棵四五百年前从南国海南移栽到江南的红豆树,某年第一次只结了一粒红豆,恰逢钱谦益生日,柳如是把这粒相思红豆当作生日礼物呈上,双方为此有诗唱和存留。据说这颗南国红豆后来总共就结果四粒,其中一粒就是陈寅恪在昆明购得那粒。质如钻、色如血、形似心的红豆的确招人怜爱,所以才配相思和爱情的大主题。关于红豆,我第一次见到是在大学期间的上海,一个广西的同室同学带了几粒,立即引起轰动。我只得一粒,辗转多年尚在。后来因工作原因,在岭南的南昆山住一阵子,常在森林里穿梭,发现了不少的红豆树。七八月份后,豆荚散落一地,俯身捡拾,常常不忍离去。想着红豆树自岭南移栽江南,物候有异,难得结籽,尚且能烘托钱谦益和柳如是的爱情浓度。南昆山有着众多的红豆树,该为这南国尤物找到相思的源泉。想着自己刚刚卸任当地政协职务,是否可以后补交一份提案,借力推动一下。王维当年王维曾经到过广州,也许就是途径南昆山看到红豆树才写了《相思》一诗,又有了直白的一句“红豆生南国”。我把这些想法发给了当地地政府,说不定某一年回到南昆山,有了南国红豆“此物最相思”的主题。

陈寅恪在一九二八年给王国维的墓志中的那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在几十年后的《柳如是别传》中再次出现。墓志只是短短的百十来字,不能深解大义,而八十万字的《柳如是别传》也许正是为阐释这句话而写的。

在《柳如是别传》的前言开篇,引用了陈寅恪《崔浩与寇谦之》一段话:东汉以后学术文化,其重心不在政治中心之首都,而分散于各地之名都大邑。是以地方大族盛门乃为学术文化之所寄托。中原经五胡之乱,而学术文化尚能保持不堕者,固由地方大族之力,而汉族之学术文化变为地方化及家门化矣。故论学术,只有家学之可言,而学术文化与大族盛门常不可分离也。"

如今看来,教育公共化推动了大众社会的进步,而教育公共化大约只解决知识的传播和进步,对于文化的传承就力所难及了。进入现代,家族的瓦解,家族教育几不存在,甚至家族不存后的家庭教育也被公共教育裹挟,失去了文化传承的功能。文化的传承在公共文化的大盘里有些混沌。

除了那粒红豆,争取能在《柳如是别传》里读到点其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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