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谁可相依(八)

 煮酒胡同 2021-11-30

(八)

上篇:谁可相依(一)(二)(三)

                      (四)(五)(六)(七)

 

  我的泪水又一次泛滥,淅淅沥沥的洒了一地。原来,在错误的时空里得到最想要的答案,比没有答案更让人感伤。呆呆地坐在地上,很久很久,我才如梦初醒般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远在成都的那个号码,语音提示说是空号,再打亦然。生命中有些东西,也许让它发乎于心,也止乎于心才是最美好的吧,就像那首歌唱的那样:

让往事都随风去吧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仍在我心中 虽然已没有他

  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不久,丈夫获得了升迁,给平静的生活带来了一个不小的惊喜,最高兴的是婆婆,说这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天晚上,丈夫有事不回家吃饭,婆婆做了我平时最爱吃的菜,笑意盈盈。婆婆向来很疼我,第一次见面时就很喜欢我,说我人长得俊,又懂事。结婚后更是把我当亲生女儿般看待,她本想一人全包所有家务活,我说我过不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这样反而不自在,几经较劲之后才让我分担一二。婆婆总是说不同地方的人有不同的饮食习惯,如果有吃不惯的,让我要直接跟她说,说闺女跟妈没什么好客气的。看着我们婆媳相处得如此和睦,丈夫说她妈妈的幸福有百分之八十是我给的。我说:“那是因为我的幸福百分之一百都是她儿子给的,而她儿子又百分之一百是她的,算起来我还是赚了百分之二十,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嘉儿,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婆婆言语间有点沉重。

  “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你可别瞒着我们?”我担心地问道。

  她竟抽泣了起来,说:“嘉儿,有件事妈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它像根刺那样扎在妈心里,很痛很痛。”

  “妈,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到底什么事?你说呀。”我说。

  “真能说吗?”她的声音低得有点心虚。

 “能说,妈,你就直说吧,别支支吾吾了。”我斩钉截铁地说。

  “嘉儿,你是个好媳妇,也是妈的好闺女,炜是我们家的独生子,妈知道你也尽力了,为此也受了很多很多苦,可妈真的不能看着我们吴家就这样断了后呀!”

  “妈,您这是要撵我走吗?”我吃惊地问道。

 
 

  “不是!不是!嘉儿,妈绝不是这个意思,妈怎么舍得让你走呢?”她连忙解释道,急得手足无措。

  “那妈您的意思是?”我说。

  “妈在乡下老家托人找了一位姑娘,她愿意给咱家生个孩子,给她三十万作为回报,孩子归我们,从此两断。”

  我愣住了,不敢相自己的耳朵。

  “嘉儿,你怎么了?”她声音发颤地说,“妈知道对你很不公平,太委屈你了,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说完竟双膝跪倒在我面前。

  我急忙把她扶起来,强忍着满眶打转的泪水,说:“这事玮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了解他,你不同意,他也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才跟你说。”

  “让我跟她说吧。”我说。

  “嘉儿,太感谢你了,妈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说着又跪了下去,给我磕起头来。我还是把她扶了起来,说:“您快别这样,我会折寿折福的。”

  当天晚上,我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丈夫说了,他脸有难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这……”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他刚才的迟疑和写在脸上的为难,使我的心凉到了极点,浑身感到从没有过的寒冷。我彻夜无眠,没有了泪水,脑子里浮浮沉沉的翻腾着两个问题:情为何物?谁可相依?在世俗的现实面前,人是多么的渺小,永远也好,一生一世也罢,不过是我们天真地以为自己做得了主而已,而事实上,什么也由不得我们支配。

  第二天,收拾好自己的行装,带上那把积满了岁月尘埃的吉他,我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逃亡。离开之前,我给丈夫留下一封信: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放在抽屈里。善待那个将来为你生了小孩的女人吧,你可以不把她当作妻子,但她是孩子的母亲,你无权剥夺,这个世界上也没谁能取代她的这个角色。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你。

  我走到大街上,随手叫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钻了进去。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脑子一片空白,司机重复了好几回,我才回过神来,说:“机场,谢谢!”到了机场,走到售票柜台前,票务员问我要去哪里。是呀,我要到哪里呢?我可以去哪里呢?此刻的我,真真切切地感到天下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处,不禁泪如泉涌。

  “成都。”我说。

  临登机时,我拆下手机里的电话卡,随手丢到垃圾桶里——切断旧有的牵绊,为自己潇洒地活一回。在三万英呎的高空上,置身于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之间,人渺小得尚不及沧海之一粟,顿时豁然开朗,想起渡边淳一的一句话来:往下别那么孜孜以求了,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好了!再怎么拼死拼活,一生也还是一生。于是,便如顾城般——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时飞机已在成都降落。

  我打出租车到了白马王子之前所住的出租屋,早已人去楼空,不知道他又漂向了哪里?也许他是对的,无根的人才能洒脱得来去如风,才能做村上春树所说的自由人——在自己喜欢的时间里,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让房东把房子租给我,几经收拾,我在成都就有了自己的新家。我走访了成都所有的孤儿院和酒吧,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白马王子,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现在的下落。这本来是我预想到的结果,为什么我非得折腾一回才甘心呢?莫非如北岛说的那样——希望从来就有,即使在最沉重的时刻,我仍为他留下明媚的一角?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成都,让他去吧!他的脚步不会为谁停留,更不会为谁重踏故地。我跟他不同,我只是跟过去来个了断,另择栖地开始当前和未来。但我还是喜欢上了他的生活方式——自弹自唱——用音乐去渲泄自己的感情——在广场上,在某个街角,在路边,在酒吧,在孤儿院……我的第一次表演是在一个微微细雨的黄昏,于一个行人稀稀落落的街头:

 在每一天  我在流连

这心漂泊每朝每夜

多么想找到愿意相随同伴

使这心莫再漂泊

愿那一天  你来临时

轻轻给我你的接受

给我知道眼眸里的人

承诺的一切永没改变

……

  后来,我一时心血来潮,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间客栈,取名叫“野马”,门前挂着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的两个人生疑问:情为何物?谁可相依?不料生意日益红火起来,小有名气。我每晚都会在后院里自弹自唱一首歌,一来自娱,二来抛砖引玉;偶尔也写些小文,放在小书屋里;满足生活所需之剩余,用来资助孤儿及贫困儿童——我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未完待续)

文:风声度竹      编辑:写意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