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踪影 初到西北，为了尽快站稳脚跟，早日进入工作状态。我和表哥约了当地两位圈儿内人吃中饭。地点在县城南边一个几百亩地的林场，林场的中心地带有一家饭店。饭店的名字叫林海饭庄。 中午，我们一起开车过来，进入林区，忽然有种爽快顺达，清新飘逸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我深深呼吸吐纳，细细品鉴，竞有遁入世外的空灵与超脱之美，漫溢于身心。禁不住惊叹：这饭庄建在郊区林中还真是别有一番意境。若是到了树木苍翠，鸟语花香的季节，呼朋唤友，在这里小聚，真乃人生一种享受了。 李季介绍道：“这家饭庄原来是林场场部开的，林场发不下工资，他们就把场部改成了饭庄，饭庄照样亏损，后来承包给了一个东北人，生意却好了起来。” 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簇立着一望无际的白杨树林，一条羊肠小道曲折绵延在林海深处，大有曲径通幽，豁然贯通之感。望着这块林区，禁不住感慨道：“在这西北的荒凉之地，竟有这么一个处所，真的令人惊喜。若是在这片林子里建一座房子，到了夏天，没事儿的时候，小住几日，真可谓神仙的日子了。” 雪很厚，越野车发出低沉的喘息声，速度也慢了许多。但在别有情趣的雪景中行驶，给人的感觉还是快了一些，不多大会儿，就到了小路的尽头。一排红砖灰瓦的房子展现在眼前，房子有十几间，是清一色的苏式建筑。 惊诧中，我暗自揣测：不知这房子是不是苏联人当年援建的？记得在上高中时，老家的中学教学楼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式，房子又高又大，都是俄国人的风格。 饭庄的前方是一大片空地，之前是场部的广场。那里停了五六辆越野车，都是本地的牌子，一看便知，饭庄的生意不错。 李致福是本地人。我们到的时候，他已和另外一个西北汉子坐在一间包房里等了。他们说话都是浓重的西北口音，我听不大懂。李季用西北普通话，给我们一一作了介绍。坐在李致福旁边的彪形大汉也是本地人姓张，叫张大旗，大旗起身用绕口的普通话跟我和表哥打招呼，握手。 李致福和老张说话的时候，一会儿普通话，一会儿又西北话。他们自己人说话时，又全用西北话。 西北话我听不明白。表哥在甘肃干过活儿，能听个大概意思。就轻声给我作翻译，他说：“他们是说在煤矿干活儿的工人天南海北的，哪里的人都有，管理起来很复杂。” 李致福点了菜，服务员却先上了酒。 服务员把酒杯一个个摆开，我在心里说：这西北的饭店也是先喝酒吗？ 果然，这里的规矩还真的是先喝酒，是干喝。等菜上来了，就不再喝酒了。 上午，我在李季家已经喝了一大杯葡萄酒，现在居然还要空腹喝酒。还没开喝呢，有点犯怵了。不过，这里的人不像中原人那么劝酒，较上劲儿地让你喝。在这里，你说不能喝，也就不劝你喝了，喝多喝少随意。 李致福说：“我去过中原，去年还去了一次少林寺，河南的不少地方我都去过。”说着又问我：“老板是河南哪里人？” “是南阳的，李局长去过没？” “没有，听说过，三国里的诸葛亮不就是南阳的吗？我们这里有不少'诸葛亮读书社’，'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李致福说起诸葛的故事滔滔不绝。  我得空便插言道：“南阳是一座历史文化古城，也是一座现代化名城。现在我们南阳有个卧龙岗公园，是诸葛亮躬耕隐居的地方，也是刘备“三顾茅庐”处。南阳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历史上著名的人物很多，比如：天文学家张衡、医圣张仲景、文学家范仲淹等等，有好多名人古迹，是一座适合居住和旅游的名城。有时间了，请李局长到我们家乡看看。” “好呀，有机会一定去，李老板在老家也是开煤矿的？” 我在心里迅速地盘算，灵机一转，说：“是做文化娱乐业的。” 李致福说：“好啊，一看李老板就是个文化人，温文尔雅，与别的矿长不一样。” 我笑了，说：“哪里哪里，以后还请李局长多关照呀！” “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绝对不会为难你们，来，咱弟兄走一个。” 我只好满上一杯，两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一气儿干了。李致福旁边坐着的张大旗急忙站起来，斟满酒杯，说：“李老板，我是个粗人，也不知道说啥好，我先干一杯，敬你！”说完，一仰脖子，干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也斟了一杯，一气儿干了。 李致福说：“李老板，我再给你们介绍一下，老张是我表弟，我们是姨表，他以前在青海干煤矿，手下有一帮子人，干得还不错，听说你那里招人，我就给你们介绍一下，具体事项，你们自己谈。” 我点点头，说：“好，谢谢李局长关照，同等条件下，肯定用您介绍的人。” 张大旗趁势说：“李老板，咱这儿开煤矿的人都知道我张大旗，我从20岁开始干煤矿，人员、技术，咱都没说的，这个你放心，咱不会干别的，就是会挖煤。” “那太好了，兄弟就是要找会挖煤的。这样吧，这两天你有空，去矿上看看，咱再具体谈，好吗？” 张大旗立马说：“我这段时间在家闲着，就看李老板怎么安排了？” 李致福见火候已到，便笑着说：“那咱就现场办公，下午就去看矿如何？” “好呀，就下午。”我应和道。 李致福说：“你们那个矿，我最了解，煤层厚，瓦斯低，顶底板都非常好，只要管理得当，把煤挖出来，绝对挣钱。” “谢谢，但愿一切如李局长所说，顺利实现安全生产。”我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再次向李致福敬酒。 李致福豪爽地应着，我们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都一口饮尽。 李致福说：“你们那个矿，主要隐患就是老空水。在你们矿西边的老窑水很厉害，以前出过事儿，只要能防住了，就没问题了。” “老空水只要有探水钻，先探后掘，就出不了事。”张大旗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说的好，大旗，你再给李老板敬一杯，为以后的合作干杯。”李致福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望着我。 张大旗笑笑，慷慨地说：“好好，李老板，我先干为敬。” 见此情景，我尽管心中早已厌恶这杯中之物，但也只好跟着再干一杯。 李季也站了起来，说：“李老板，我也敬你一杯。”说完咕噜一口干了。 无奈，我只好又干一杯。 “兄弟，你请李季做工程师算是对了，你们人生地不熟，没个本地人帮忙，很缠手的。”李致福很内行，也很诚恳地说着心里话。 我听得非常受用，说：“是的是的，我们刚来，两眼一抹黑，做什么事都离不开本地朋友帮助。”说完，我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对李致福说：“既然到了这里，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李局长我干了，您随意。” 李致福哈哈笑了，说：“河南人难得像你这么爽快，好！我也敬兄弟一杯。”李致福说完也干了一杯。 我们越喝越热烈，越说越近乎，李致福便问我多大岁数了。 “三十七了。”我情不自禁给自己虚张了几岁，也许，是想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更成熟一些吧！ 李致福笑着说：“兄弟，我虚长你十岁，你该叫哥呀！” 我急忙站起来，谦虚道：“大哥，兄弟敬您一杯。”说着，一仰脖子，把一杯酒灌进了肚里。 李致福钦佩道：“贤弟年轻有为，哥佩服你。”说着，伸出大拇指在众人面前晃悠，又说：“这年代，有本事的人还是自己干，赚钱都是自己的。贤弟，你这路子是走对了。” 我尴尬地欠欠身子，叹了一声，道：“也就是混口饭吃，谈不上本事，以后还要大哥多多关照啊！” “放心吧兄弟，你这个兄弟哥交定了，搞煤矿，只要不出事故，产量搞上去，肯定赚钱。而且越往后越挣钱，这是能源呀，不能再生，越用越少。你想想，是不是越往后越贵！” 我只有点头默认，说：“对煤矿，我还是门外汉，全靠朋友了。” 李致福忽然转了话题，说：“不过，现在国家对小煤矿的政策不利，这不，马上又要开会了，说是省里有指标，要关闭一半小煤矿。贤弟，你要做好工作，得把矿保住。” 听了李致福的话，我心里着实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要关闭一半小煤矿？为什么？” “这不是学习你们中原经验吗？煤炭资源整合，把小矿整合在一起，整成大矿。这不扯淡吗，不符合实际情况呀！Ｄ县的小煤矿，就没有多少资源，咋整也整不成大矿呀！” 李致福就这么说来说去，我的心却真真地悬了起来，心想：这是什么鬼政策，不会把我刚买的矿给关了吧？我可是把全部身家性命都压在这里了呀！刚买过来就被关掉，岂不是大大的冤枉！可是，既然来了，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得闯呀！这样想着，桌上的酒就成了我寄托情绪之物。我端起酒杯和张大旗、李季等，一一干杯，一圈酒喝下来，头便晕乎乎的了。我不动声色地看看坐在旁边的表哥，表哥很机敏，明白我的意思，便站起来将酒杯斟满，也和他们每人各干了一杯。 我不放心整合煤矿的事儿，等表哥把一圈酒喝下来。我便问李致福道：“李局长，关于煤矿整合的事儿，有没有具体政策规定？” “还没有接到具体的整合方案，据说上面已经成立了整合办，这事肯定是要做的。听说每个县都有整合指标，不符合条件的矿井，一律关闭。” “那，您看我们的矿怎么样呀？” 李致福想了想，说：“你那个矿条件好。不过，现在的资源不行，你们现在的资源还不到一百万吨，产量还远远达不到整合的标准。将来肯定不能保留下来。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们矿西边有个石子矿，2000年的时候，国家整顿小煤窑，因为无证开采，被关闭了。不过，那一片资源很好，现在还是个盲区，如果赶在整合之前，想办法把那片资源扩编进来。那儿至少有三百万吨的储量，如果把这事儿办成了，再通过技术改造，就可以形成年产十五万吨以上的生产能力。咱们这儿最大的矿，产量也只有六万吨，保留下来，肯定没问题了。” “这消息太重要了，我要敬您一杯，感谢老兄。”我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李致福说：“不喝了、不喝了。下午老张还要去你们矿上看看，以后日子长着呢，有时间了再喝。” 我本来就已经感到头晕，身子也有点飘了。吃饭的时候，酒劲越来越浓，满桌子的羊肉、牛肉、猪肉……佳肴、杯盘，都在眼前晃晃悠悠地动，好像都活了起来。我甚至不敢再拿筷子，去夹那游走着的活物往嘴里放。见其他人都在咀嚼吞咽，大快朵颐，我便看得愈发认真。 我痴痴地看着，不说一句话。 最后上的一道菜是驴脖子肉，这玩艺，我在老家还真没吃过。听说过“天上龙肉，人间驴肉”的俗语，认为一定是食物中的极品。趁着那物还没有在眼前活起来，赶紧夹了一块儿，放到嘴里，细细品尝。好像味道不怎么样。于是，放下筷箸，继续观赏李致福、张大旗、李德勇等，享受这满桌的美味佳肴。看着看着，心情便畅快了许多。于是，一个念头泛起：这林海饭庄的美味佳肴，可真是解忧的良方啊！ 踪影 202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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