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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学】马向阳|| 青丝悠悠

 乡土文学微刊 2021-11-30
青丝悠悠

文/马向阳

童年的记忆时常浮现于脑海。有关艰苦的回忆不断浮现。缺衣少食,在一个八零后身上好像不可能出现。不知何时在农村兴起了很多交换东西行当,比如废铁、废塑料换碗,粮食换水果、蔬菜,不想交换,也可以折钱兑现。对于妇女而言,把自己平时积攒的头发拿出来交换,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我的母亲也多次的交换过,每当街头巷尾有叫喊声:“收头发嘞,头发换针换线嘞!”村里不管是卖东西,还是交换物品,总会沿着村里的主干道上叫卖,这也是一种信息的传递,有换东西的贩子来了,众人会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去或交换,或折价兑现。

记得母亲的那一头结实的乌黑的头发,赢得了多少人羡慕的眼光,母亲也引以为傲。每天坚持梳理,母亲会拿起梳子,解开如同蒜辫一样的发辫,然后一梳子接着一梳子梳理着乌黑的发丝,齐腰的长发,但每次梳理时间都不太长,每次都看到母亲会把梳子的一面,在嘴边抿一下,让梳子沾上唾液,估计是消除静电,使得头发更容易梳理。

之前,听老人说,梳头是会用到清油的,用过油梳理的头发,乌黑亮丽,也很容易梳理。用油梳理头发,比较奢侈,特别是在生活条件艰难的时期,做饭时,都是倒一点点,更不说用于梳头了。自然最好的选择就是用唾液,省事不说,更容易操作。

用油梳头是件奢侈的事,因为做饭时,几乎都不用油的,梳理头发是很多女性经常的事,坐在小凳子上,过坐在门墩上,一梳子接着一梳子,最后分成均匀的三股,将其编成一根粗粗的辫子,然后很自然的置于脑后,再将脱落的乱发揉搓成一个小团,然后压在炕席之下,或放入小罐之内。当时不清楚有什么用途,只当是和我们很多小孩子掉牙一样神圣,把上牙放进门转窝里,下牙要扔上屋顶,母亲的发丝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意思,不能随意丢弃。

后来才明白,那是针线活的经济来源,也是我无理取闹时,母亲给我零花钱的来源之一。每当村子里有叫喊:“换针换线,收乱头发嘞!”母亲总会把那些一团一团的乌黑乱发拿出来,拿给收头发的人,要么换成彩色的线,或是针,如这些物品还比较多,就换成钱,亦或是其他物品。那时,我才明白,母亲的头发还这样伟大,那一根乌黑亮丽的发辫,不知道为家填补了多少东西,不得而知,在我的影响之中,母亲的那头乌发如同生生不息的矿藏,源源不断,梳理了多少,好像依然那样乌黑粗壮。

记得上小学四年级时,学校催要学费,四十多的学杂费,一时间都急坏了母亲,向邻里街坊借了一圈,还是没有凑够,母亲心急如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孩子辍学,母亲最后把自己的头发剪了,卖了六十多元。这件事是母亲才告诉我的,因为当时她实在没有法子,父亲在副业队干活,到年尾才能结算,甚至年尾都不能全部结清。母亲剪掉辫子,变成剪发头,安慰我,好好学习,妈妈的头发还可以长长的,只要你好好读书,我剪掉一条辫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我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充满愧疚感,为了让我上学,母亲下了这么大决心。后来,我明白了,也暗自流泪,一定要好好学习,不然怎么能对得起母亲那条辫子呢!这件事深深埋藏我的内心多年。每当看到那些对自己孩子被爱有加的女性,我都好像看到母亲的影子。

每到立冬之前,母亲就要扫树叶,割蒿柴,储备过冬煨炕、做饭的东西,先是扫树叶,天麻麻亮乘着霜冻,就开始扫树叶了,树叶扫完后,就用锄头抛挖茅草,房前屋后,堆满了活动的柴禾,母亲自然很欣慰,不用说心里有多高兴,看着这些战功,母亲心里瓷实很多。经过风霜的双手,不堪入目,皲裂的手指,还有不小心被刺扎破的伤痕,没有纤细可言,粗糙厚实。抚摸在我的脸上时,都有带刺的感觉。晚上,在煤油灯跟前,揉搓点棒棒油,在经过煤油灯芯的慢烤,起到保护双手的作用。

后来,母亲的头发长长了又剪短几次,母亲多次借口是头发长了不好梳理,梳起来也麻烦,剪了也方便。这是母亲对外人的解说,也许真正的苦楚只有母亲自己清楚。走村窜巷收头发的人稀少了,母亲的头发也变得稀薄了,还夹杂着一些银丝,再后来,我逐渐远离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庄。

偶尔回家一趟,在无意间发现,母亲的发丝不在像年轻时,那样乌黑厚实了,虽然母亲还有编头发的习惯,母亲的头发再也留不出年轻时那样厚实的头发。我多次看到母亲不再将梳理完毕后,整理出来的乱发丝积攒起来,而是抛进火塘里,看着母亲满头斑白发丝,满脸的褶皱,母亲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与印迹。她为这个家贡献一头乌发,现在只剩下了稀疏的银丝,每根都牵动着我这个常年不在身边的人。

插图来源:老强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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