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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对约翰·阿什贝利诗的评论

 置身于宁静 2021-11-30


对约翰·阿什贝利诗的评论
  因为你来自圣地
  
  西纽约州的衬套里
  都是坟墓
  八月下旬的空气中有一种恐慌的信号
  因为老人又尿裤子了
  并从下午晚些时候的强光转身
  仿佛能够期望它离开
  这些现在存在吗
  这些如何能成为
  你目前状况魔术般的解决
  无论什么都抓住你一动不动
  像这如此长久的穿过黑暗的季节
  直到现在女人们穿着海军蓝出现
  蠕虫从肥堆爬出,死掉
  这是任何季节的结束
  
  你坐在那里如此谨慎地阅读
  坐着,不想被打扰
  因为你来自圣地
  大地依赖的信号依赖于你
  什么符号固定在十字路口
  什么昏睡在林阴道上
  那里的一切以低语说出
  什么树篱间的声调
  什么声音在苹果树下
  那标上数字的土地延伸开去
  而你的房子建在明天
  但肯定不是在检验
  什么是正确的和将遭遇什么之前
  不是在人口统计
  和写下名字之前
  
  记住你可以自由地走开
  仿佛离开其他曾经有过的时代和场景
  来得太迟的某人的历史
  现在时间成熟了,格言
  正在孵化,当季节转变、颤抖
  最后好像那庞大有趣的事物
  正在天空出现
  但太阳西沉,使你看不见它
  那些记号涌出夜晚
  它的树叶象鸟群在树下同时降落
  再一次颤抖、升高
  在虚弱的愤怒中迫降
  像大脑一样知道,它永远不会出现
  在这里在过去的昨天
  仅仅是把自己填满今天的缝隙
  像虚无被分发在
  关于时间的思想中
  当那时间已经过去
  
  马永波译
  
  这是阿什贝利的诗集《凸面镜中的自画像》里的一首抒情诗,非常温柔和感人,初次在哈罗德·布鲁姆的《误读图示》里读到后就一直萦绕在心(本文有大量对其的剽窃,然而终究才疏学浅,胡诌之处表示歉意)。阿什贝利如布鲁姆所说始终牢牢的记着“因为你来自圣地”, 他出生在西纽约州这片神圣的土地上,就像他的前辈惠特曼与华莱士·史蒂文斯一样,拥有着那种美国式的崇高。但在后现代的阴霾下,他却已经成为了“来得太迟的某人”,面对着整个“曾经有过的时代和场景”的阴影,把他的世界变成了黑暗的“坟墓”。
  因为老人又尿裤子了
  并从下午晚些时候的强光转身
  仿佛能够期望它离开
  
  一切都仿佛太迟了,他已经人老珠黄,虚弱的再也赶不上渴慕的崇高,强光压迫的力量(也许记起了惠特曼——美国永恒的日出二十世纪后期依旧照耀的光芒)似乎再也无法摆脱,它“抓住你一动不动”。影响是可怕的,它使诗人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这对于诗人来说毫无疑问就是死亡。“蠕虫从肥堆爬出,死掉”,“这是任何季节的结束”。在我印象里季节是个和美国文学联系紧密的概念,从惠特曼、狄金森一直到史蒂文斯和阿什贝利,但是它将要结束了。
  阿什贝利的抗争是充满哀怨的,整首诗使用了“你”的第二人称,海伦·文德勒也许会把这看成是诗人与无形的倾听者之间的亲密的交谈,作为“你”的读者把这首诗的“角色模式”内化之后,也得到了道德上的重建。我觉得这首诗的“你”完全可以看成阿什贝利本人,第二人称是一种心灵的防御,他可以心照不宣的从中抽离出来,给自己——即诗里的“你”写作一首哀怨的、抗争性的挽歌并不断进行着失败的抗争,好像与自身无关一样。我们需要记住传统的挽歌本就是借助哀悼他人来完成诗人自己的抗争和超越,从弥尔顿的《黎西达斯》、雪莱的《阿多尼斯》到惠特曼的《当紫丁香前夜在庭院开放》,阿什贝利是这一传统隐秘的继承者。
  诗歌最难忘的莫过于阿什贝利不断的英勇的抗争和失败,他是来得太迟的人,然而“记住你可以自由地走开”,好像前辈可怕的影响不存在一样 ,“现在时间成熟了”,是摆脱前面所说的强光的时候了,此时太阳正好西沉了,但是他却看不见庞大有趣的事物,因为他离开了“其他曾经有过的时代和场景”,离开了“强光”,太阳西沉了,没有光线的照耀他反而也看不见了。这是一个非常悲剧性的悖论。
  最后好像那庞大有趣的事物
  正在天空出现
  但太阳西沉,使你看不见它
  
  这种矛盾就像前一节里,他反复强调自己作为被选中的诗人身份,“大地依赖的信号依赖于你”,而“你”的房子似乎已经建成
  但肯定不是在检验
  什么是正确的和将遭遇什么之前
  不是在人口统计
  和写下名字之前
  
  一切都在史蒂文斯式的修辞里被弄得模糊不清和不完整,“人口统计”是一场诗歌史的检阅,来得太迟的诗人必须在其上写下区别于任何人的独一无二的名字。房子现在无法建造,阿什贝利宣称它将在明天建成,但是此时我们强烈的回忆起了里尔克的《秋日》,“谁的房屋此时无法建造,就永远无法建造”。但诗人仿佛一定要把自己的延迟变成极度的快乐(更合适的也许是绝望的喜悦),最后的失败是夜晚(太阳已经西沉了),阿什贝利召唤出了雪莱著名的树叶的比喻,雪莱被西风卷起的重生的枯叶,但在阿什贝利笔下
  它的树叶象鸟群在树下同时降落
  再一次颤抖、升高
  在虚弱的愤怒中迫降
  像大脑一样知道,它永远不会出现
  
  最后变成了败笔,极致浪漫主义时的崇高再也无法重现,我记起托马斯?哈代的《风雨之中》,“枯死的叶子怎样在空中蹒跚、坠落满地”,哈代同样记起了雪莱的树叶,但是同样没有了任何雪莱似的被卷起重生的希望,直接坠地,成为了雪莱无法摆脱的悲剧阴影。诗的最后
  它永远不会出现
  在这里在过去的昨天
  
  经历了在下午晚些时候的强光、太阳西沉和夜晚的失败,一切都“仅仅是把自己填满今天的缝隙”,都变成了不存在的记忆,但事实上它就算在今天的缝隙里也是不存在的:
  像虚无被分发在
  关于时间的思想中
  当那时间已经过去
  
  这令人想起《凸面镜中的自画像》里面对世界的觉醒:
  当某人向外看,
  愕然发现一场降雪,虽然它
  正在飞花流霰中结束。
  它开始的时候,你正在里面酣眠。
  
  我们同样觉醒了当“你”在为时间也就是延迟性抗争的时候,其实时间早已过去。但阿什贝利是个强大和高尚的诗人,他的抗争是动人和令人亲近,但绝不是缺少力量的。他的挽歌在后现代的阴霾下闪烁着历久难忘的崇高的光亮,这在诗中被表现为一种反崇高的失败(在哈罗德·布鲁姆看来它胜利的消解了史蒂文斯有心复活的力量,甚至全诗就是以失败作为起点的),却依旧展现着诗人唯我主义般的孤独抗争:
  你坐在那里如此谨慎地阅读
  坐着,不想被打扰
  因为你来自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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