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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张汉娜 真故研究室 2021-12-01 11:30 韩国信徒最为广泛的宗教是基督教，占总人口的比例的30%左右，可在1900年，它还是一个铁板一块的儒教国家。近一百多年，韩国被迫打开国门被日本殖民、成为冷战的前线、借助越战一跃成为发达国家。剧烈的社会变化，挤压着彷徨无措的普通民众，让各种宗教思想在这片土地上展开激烈争夺，如今邪教已经成为韩国严重的社会问题。世越号惨案、前总统朴槿惠下台等事件背后，都若隐若现邪教的影子。 网飞新剧《地狱公使》就是在这样一种社会氛围里展开的。这部热门剧集，将矛头对准了韩国社会深层的文化肌理，在社会的荒谬与矛盾中，别无选择的人们总是去相信某种超自然的力量。如今，各式“邪教”已经是韩国社会的沉疴宿疾，天使与恶魔在韩国大大小小的教会礼堂里盘踞着，虎视眈眈。
这就是网飞新剧《地狱公使》前六分钟的内容，19日首播，20日已经登顶全球24个国家和地区，成为新的全球电视剧排行榜冠军，而被它取代，现在已经退居亚军的，正是前一阵子风靡整个世界的《鱿鱼游戏》。对了，就算是《鱿鱼游戏》，拿下冠军，也是上线八天以后。 图 | Netflix电视剧排行榜 然而怀着期待打开这部片子的观众们，却对这部烂番茄100%新鲜度的新作褒贬不一。 《地狱公使》的剧名加上海报中夺人眼球的黑色怪物，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个漫威式的超英打怪物的故事。但实际上这部被裁切成上下两部的六集电视剧，讲述的是在一个怪物预告后杀人的世界，“新真理教”将一切解释为神对有罪之人的惩罚，并对下地狱之后所遭受折磨的“演示”，很快大部分人都在恐慌中相信了这一言论并成为教徒，直到有一天，神的“预告”降临到了出生三天的婴儿身上。
从《寄生虫》到《米纳里》，再到《鱿鱼游戏》，韩国影视作品确实已经在全球市场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口碑保证”，尽管这与韩国娱乐产业对好莱坞大片的学习借鉴和Netflix的资本扶持不可分割。韩国影视制作者似乎也很急于趁着这个前所未有的机遇一扫韩剧“狗血言情”和“小成本制作”的市场刻板印象。
血腥与暴力充斥在这个被邪教掌控的世界里。与《鱿鱼游戏》中有独特色彩风格的画面不同，这部影片更加写实直接。不相信神的律师身患癌症的母亲被暴动人群活活打死，送去医院无人照管，人们只是窃窃私语讨论这就是见到神迹不下跪的那个女人，为了让人们更相信新真理教，把无辜的人活生生推到焚化炉里看着他从挣扎到变成黑色骨头，年幼的女儿哭着跪在镜头前，检举自己的爸爸是应该下地狱的罪人……看似进行了戏剧化夸张处理的情节，仔细想来如果真的被狂热的宗教主义者掌控了社会，事实上只会更加超脱想象。 影片中令人印象最深刻的片段之一，刘亚仁饰演的新真理教创始人郑晋守在一直追查真相的警察面前坦白，尽管他从来没有犯罪，但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预告了死亡，他用20年的时间创造了这虚假的一切。但在前一天晚上，他教唆警察的女儿和他一起将警察的“杀妻仇人”推入焚化炉。郑晋守将选择权交给了警察，选择公布一切逮捕自己的女儿，还是隐瞒一切把世界拱手让给新真理教。镜头一转，新真理教的博物馆明亮宏伟，参观人流络绎不绝。曾代表正义的警察做出的选择不言而喻。 图 | 《釜山行》海报 这样的剧情其实并不少见，将灾难作为背景，乱象之下群魔乱舞，在极端中制造多条路径，表现人性的选择，导演的成名作《釜山行》也是这样的构造。但这次导演除了套上了反乌托邦的大外壳，还在单纯的人性选择外，塞进了宗教化独裁、暴民政治、舆论与国家机器等等问题留给观众思考。 图 | 目睹“演示”后下跪的民众 私刑、人类自律、血腥暴力、狂热宗教主义、投机主义者、社会运转基础……导演试图在六集的篇幅里尽可能讨论最多的问题，或者说掺入最多的元素。这是流媒体时代影视作品的通病，只要放入的调料够多，就能吸引到各种口味的人。但最终的结果正如豆瓣不过7的评分，“特效太假”、“逻辑不顺”等词在评论区频繁出现，甚至在整个韩国社会几乎全部交由“新真理教”管理的时候，丝毫不能感受到民众恐惧、怪异的情绪。 这也是本片最致命的缺点：广度太广，深度又不够。 讽刺的是韩国司法还是造神运动和民粹主义？探讨的是神迹与宗教信仰还是人性是否真的自律？是残暴奇幻的感官刺激还是对社会秩序的辩论？每位观众都有各执一词的权利，但毋庸置疑的是，本剧的核心——“邪教”所衍生出的种种罪恶，在反乌托邦的世界里给韩国社会敲响了现实主义的警钟。 尽管是大名鼎鼎的《釜山行》导演，加上四夺影帝的刘亚仁，但这部作品从题材上就注定了无法成为像《寄生虫》、《鱿鱼游戏》一样的现象级剧作。社会贫富差距是困扰地球上几十亿人的问题，但“邪教”离许多观众的生活太遥远，比如你我。但对韩国社会而言，“邪教”带来的社会影响确实不容小觑。 韩国关于邪教的影视作品也比比皆是，融合了韩国萨满教、日本神道教和基督教的惊悚电影《哭声》，展现“新上帝教”囚禁女信徒、毒打、性侵，甚至埋尸杀人的韩剧《救救我》，邪教在朗朗乾坤之下只手遮天、蒙蔽众生的《无人知晓》…… 图 | 电影《哭声》海报 根据规定，对圣经提出新解释的人，都有权利创办新的分支，而只要一个宗教没有作出违法的行为，都是可以正当存在的。于是在仅有五千万人的韩国土地上，分布着近百个宗教，50多位领袖自称“上帝”，至少有十数个地方被宣布为耶稣二次降临的地点。 公园、马路、社区中心，甚至校园里，只要走在韩国土地上，就有被拉住传教的可能性。一个陌生人走上前，可能是问路，可能是邀请你去他新开的工作室体验，可能是要教你新的健身技巧，但最终都是要告诉你希望你可以领悟天地、神与人的关系，救赎自己带罪的灵魂，疾病与死亡再也无法成为威胁。 从前总统到财阀家族成员，从知名娱乐公司创始人再到名牌大学教授，韩国从上到下几乎被密密麻麻地包裹在一张宗教的网中，或许你不是信徒，但赚走你的钱的人十有八九在教会有着数额不小的捐款。 接受圣灵的火，通过祈祷获得治疗不治之症的能力，喂食血液，母子之间的性交，目睹耶稣头顶彩虹出现，与耶稣换头……这些千奇百怪、毫无说服力的“造就新的弥赛亚”的理由几十年来在韩国社会一直流传，吸引无数受众将教会当作第二个家，大笔捐款，等着神迹降临到自己身上。 2021年1月，一则令韩国全社会震惊的新闻经由SBS播出，韩国安山市“Y教会”以运营儿童寄宿为由，哄骗父母将孩子送来后，将他们集体囚禁在别墅中，牧师强迫多名不到十岁的女性孩童发生一个月多达数十次的性关系，20年来拍摄了数千条性虐视频。除此之外，他还会在每个人20岁的时候随机分配结婚对象，强迫女性不停生孩子留在教会。 图 | “新天地教会”集会现场 “邪教疑云”也是韩国前总统朴槿惠在群众游行的呼声下狼狈下台的重要因素之一。“永生教”的创始人是她的精神导师，创始人的女儿是她的“好闺蜜”，从服装搭配到国家大事都为朴槿惠做好决定。“世越号”事故几百名学生命悬一线，朴槿惠却不见踪影，民众自发营救被阻拦，故意营造沉船事故为“救援派”献祭的说法一直在民间流传。 直到现在，韩国民众每年4月16日都会戴上黄丝带，纪念事故中死去的无辜生命，但真相却一直沉在海底。 编剧都难写出来的剧本就这样在韩国社会中真实上演着。 韩国很少用“邪教”来形容一个宗教，一般会称之为“伪宗教（사이비 종교）”和“异端（이단）”，因为宗教的捐献很难界定是否自愿，如果不存在强迫，那在法律上是没有问题的，除非发生奥姆真理教那种恶劣杀人事件。 “五大洋集团”的创始人朴顺子教唆31名信徒集体自杀，“世越号”沉船两百多名学生死亡被指为“救援派”的献祭，宣称耶稣转世不怕新冠导致疫情在韩国大范围蔓延的“新天地教”……几十年来，各种宗教分支屡屡爆出丑闻，走私外汇、购买豪宅和游艇、组织卖淫、反民族反社会，这些指控几乎已经成为了邪教组织者的“标配”，但丝毫未能阻止邪教在韩国的蔓延扎根。 或许这也解释了为何在《地狱公使》中，人们如此简单就相信了新真理教的说辞，因为这正是韩国的现状，世界上受高等教育率最高的国家之一，两三句“人造神”的言论就可以击溃民众的信仰。
宗教在社会的诞生，与群体情绪的发泄需求息息相关。而当负面情绪到达巅峰，有病乱投医，出口的另一端是邪教，这一切在韩国社会的语境下出奇的合理。 从1910年日本开始对朝鲜半岛的殖民侵略，到1953年半岛战争结束，韩国社会从未停止过动荡，非人的压迫与连绵不断的战争阴云下，宗教成为了人们的寄托。宗教团体强烈、明确的意识形态，废除现有秩序的承诺，给为民族认同危机而挣扎的韩国民众提供了安慰和拯救。 西方国家几个世纪完成的财富积累，韩国靠着“汉江奇迹”短短几十年就完成，一跃成为世界第十一大经济体，伴随着机遇和财富而来的，是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贫富差距，传统的基督教平和的教义已经无法满足人们的精神需求。但在这种社会氛围中诞生的“新兴宗教”能够更深刻地击中民众的痛点，在竞争激烈、以地位为中心的现代韩国社会牢牢抓住了信徒的心。 至于到底竞争有多激烈，前文提到的《寄生虫》和《鱿鱼游戏》已经全方位展示给了观众。 图 | 《寄生虫》剧照 精神民族主义也是不能忽视的重要元素，信奉“身土不二”的韩国人可能是世界上最有民族认同感的民族之一。许多新兴宗教在对《圣经》的解释中，加入了“新的弥赛亚在韩国”这一中心思想，救世主是韩国人，韩国民众是神的选民，在以韩国为中心的民族主义驱使下，越来越多的人比起遥远的圣经故事，更愿意相信这些分支的新阐释。再加上与欧美的个人主义比起来，韩国人更加趋向社区化，满世界的K-town就是韩国人这一社会性格的佐证。 数十年的压迫、无法停步的焦虑、膨胀的民族自尊心，沉重地挂在每个韩国人身上，低头寻找出口未果的人只能将一切都寄存在“宗教”这口黑色的箱子中，而伸手放入箱子的一刻，就已经被寄生在中的黑色怪物紧紧禁锢。 这也正是《地狱公使》的故事。 我们要承认《地狱公使》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类型片，奇幻气质的封闭世界，严肃的社会问题，人物命运感，每个元素导演都运用地十分娴熟。 但一想到，被放弃了的人性道德，毫不留情的杀戮，荒诞极端的阶级世界，正隐密地发生在真实韩国社会的某个角落，原来这其实是一部彻头彻尾的悲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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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为什么73 > 《蛇惊人鬼叔捕手苍衣马路秦等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