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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振东 ‖ 东安“三信”,诗书传家

 倚月临风 2021-12-02

清末民初,虽山河破碎,战乱不断,京畿之域仍诗书不绝。今安次区所在地,当时被称为东安或安次县。县内有一村名信东庄,又称东庄,在一百五十余年间,先后出现信中立、信联芳、信书年三位以诗文享名的才士,今天却没有多少人能够记起。

据民国三年刘钟英、马钟琇等纂修的《安次县志》记载,信中立,字权之,号时斋,世居东庄,嘉庆六年(1801)拔贡生。他天资超迈,博学工诗,曾游学都门,师事《四库全书》的总纂官纪昀,与大兴进士王廷绍友善。归里后,辟草堂数间,讲学其中,从游者甚众,对贫寒之士不收取任何费用。道光十四年(1834)卒,享年六十三岁。著有《东野草堂集》一卷。有三子,分别是启芳、联芳、庭芳,皆以文学名。

信中立的次子即信联芳,民国三年《安次县志》亦有传。传中记:信联芳,字古愚,号玉亭,道光五年(1825)拔贡、道光十七年(1837)举人。他性孝友,出继给叔父为子,曾有礼让自己家产之举,为当时人所称赞。学问淹博,尤工于诗,与在刑部为官的同乡邵占鳌交谊深厚,时相唱和。其诗风格高古,不事雕琢,天籁自鸣,悠然意远。著有《退谷山房诗集》一卷,晚岁致力于理学,其《退谷家训》中多发挥义理,有裨学者。

道光乙酉科《各省选拔同年明经通谱》对信联芳亦有载录,据此载又知,其祖父名从实,父名中和,钦天监肄业,天文生,例封文林郎,本生父为信中立,另有胞叔信中行。他生于嘉庆二年(1797)十月二十七日,住城东东庄。娶妻杨氏、马氏,子名祥麟,业儒。

信书年出生稍晚,民国三年《安次县志》没有记载。在后来味古堂所刊信书年撰《石梁居士集》中载有一小传,内中记:信书年,字芸樵,世居东庄,是安次旧族。自幼丧父,母邵夫人,也早卒,继母阎夫人抚养他长大。十五岁时,开始笃志向学,他的外祖父邵占鳌对他十分器重,曾教给他作诗的方法。二十二岁时,考中秀才,随后潜心程朱义理之学。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考中举人,三十四年(1908)以知县职赴任广东,深为两广盐运使蒋式芬所倚重,历官盐大使、潮州知事。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便解组归里,退耕课孙,不问世事。他性朴直厚重,义命自安,有古人风。常感时忧国,时形篇章,嗜酒慕陶渊明、白居易、苏轼的为人,案头始终置放这三人的诗集及杜诗,晚年以吟咏自适。1922年8月9日卒,享年六十岁,数月后葬于土儿台旁。著有《石梁居士集》《沧浪吟社草》,子毓泰也善写诗。

从此传的记载来看,信书年世居东庄,应为信中立、信联芳的后人,但与他们是什么关系,尚不能十分确定。因为传中记邵占鳌是他的外祖父,而民国三年《安次县志》记邵是信联芳的挚友,那么信联芳与邵占鳌应该是同辈,所以信书年就可能为信联芳的孙辈,是否即为信祥麟之子,尚有待考证。

信中立、信联芳、信书年三人的诗歌,现分别有《东野草堂集》《退谷山房诗集》《石梁居士集》存世,各一卷。前两种由味古堂刊刻于1916年,后一种在1923年又由味古堂将其与前两种合在一起刊刻推出。味古堂是清末民初著名文人、得胜口开明士绅马钟琇所开设的刻书坊,曾刻印过很多诗文书籍,东安“三信”的诗集就是其中的珍品。

信中立《东野草堂集》的卷前有马钟琇和大城刘钟英于1916年所题的诗五首,诗中赞“五世绵书种,真堪称世家”“雅什传双璧,风骚萃一门”,对其书香悠远的家风和他与信联芳的诗作表示嘉许,后即有录自《安次县志》的信中立小传,《退谷山房诗集》的卷前仅有同样录自《安次县志》的信联芳小传。

信书年《石梁居士集》的卷前有马钟琇撰于1923年的《序》,后有刘钟英、马钟琇、马鸿翱(亦得胜口人,马钟琇的叔祖父)三人的题诗四首,诗中称“多情信云父,才调本无双”“我羡石梁叟,骚坛昔主盟”,对信书年的品格和诗才给予颂扬。随后即有马钟琇所撰信书年《传》。

信中立《东野草堂集》收诗五十二首,信联芳《退谷山房詩集》收诗四十八首,信书年《石梁居士集》收诗四十三首。从内容来说,三部诗集的作品均多采自现实生活,能够在普通的一物、一景、一事中发现诗意,并借之进行情感寄寓和生动表现。三人的诗集中都有对常见花卉的吟咏,甚至还有同题之作,如信中立集中有《菊》《水仙》《杏花》《凤仙花》《海棠》,信联芳集中有《水仙》《咏菊》(四首),信书年集中有《橘》《寒梅》;另还有信中立的《蛩》《蝇》《秋蝉》、信联芳的《捕蚤》、信书年的《残蝉》等篇,将很难入诗的物象摄入,写得也别有新意。在信中立集中,已经开始有《荆轲》这样的咏史诗;至信联芳集中则较大增多,有《读史相国传》《张光禄》《阎典史》《介之推》等七八首;信书年的集中则有《闻警》《吊高丽烈士安重根》《春日大水》等时事诗更为厚重感人。

就风格而言,“三信”的诗均有古朴自然,清新明快的特色。相对而言,信中立的更为通俗畅达,如《柳丝》篇写:“袅袅垂丝栁,临风戏晚春。可怜徒自舞,不为系离人。”《菊》篇写:“ 最爱篱边菊,秋来始吐芳。风疏斜度影,月冷淡生香。抱节何妨晚,含贞敢爱霜。笑他桃李树,只是待春光。”信联芳之诗则更多一些慷慨激昂的英雄之气,如《读史相国传》篇写:“一木真将大厦扶,何须成败论前途。梅花岭上留余土,抵得山河万里图。”《春日杂兴》篇写:“处世何须问险夷,灵犀一点足支持。裹尸马革男儿事,不许逢人说数奇。”信书年的诗则更多些沉郁不平之色,如《残蝉》篇写:“黄叶夕阳晴,残蝉偶一鸣。秋风太萧瑟,吟咏亦无情。”《漫兴》篇写:“春波醉泛绿葡萄,乘兴狂吟托素毫。也拟园林摹退谷,何须花木继东皋,清风不用论钱买,明月方将举网捞。欲涤尘襟脱凡想,昂头天外海云高。”

从时间上来说,东安“三信”离我们并不远;从乡土气息来讲,他们也更易勾起我们的亲切之感。但是,我们的记忆似乎已把他们忘得很远,几乎很少有人能再记起他们那或精致或豪迈的诗篇。岁月的年轮永远在周而复始地运转,今天的我们只有站在前人的脚印前,才会更觉充实与自安,重拥起这些遗产,让文化更加灿烂。‍

(本文原刊于《廊坊日报》2021年12月4日第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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