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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拐五年后,她终于回家了

 昵称zWojhGnh 2021-12-02

这个世界上,有教养的人,在没有相同教养的社会里,反而得不到尊重。一个横蛮的人,反而可以建立威信,这真是黑白颠倒的怪现象。

——三毛

 再一次见到何盈,已经是五年后了。

我从懵懵懂懂的14岁小女孩,长成了没心没肺的大姑娘,踏进了一所普通的大学后,继续浑浑噩噩地度日。

而何盈,却从活泼开朗的知心邻家姐姐,变成了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她失去了与人沟通的能力,每天只能在医院与家中往返。

遇见她,是在我们小区门口的那棵香樟树下。那时正中午,阳光透过层层绿叶,投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竟是那么的憔悴。

我看见她躲在她妈妈的身后,紧拽着衣角,瑟瑟发抖,眼神里尽是恐慌。

当时,少不经事的我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将一个明朗少女,变成这副模样。

我心情异常地沉重地回到家,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妈妈。

妈妈沉默了半响,最后跟我讲了关于何盈的故事。这是一个揭露人心罪与恶的故事,也是一个令人悲愤又绝望的故事。

那时的何盈,还是一名刚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天真烂漫,不染纤尘,清纯得像是初夏里刚刚绽放的茉莉花。

为了庆祝顺利毕业,何盈和室友梁珊珊,计划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两人考虑了很久,最终选择了浪漫又多情的云南。

于是,在拿到毕业证的第二天上午,她们乘上了去往昆明的火车。

虽说这并不是两人的第一次旅行,但两人依然十分兴奋。坐在车厢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梁珊珊低声说,“快看,对面的小哥哥,长的是不是很帅!”

何盈将视线偷偷移过去,果然看到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

少年正带着耳机,头抵在车窗上,眼神伸出了窗外,只留下轮廓分明的侧脸。

何盈笑了笑说,“果然长得挺帅。”

梁珊珊挑了挑眉,朝何盈使了一个眼神。

何盈知道,她要开始搭讪了。

果然,梁珊珊手里的饮料忽然跌落在地,瓶身滚进男生的座椅下。

她轻轻拍了拍男生,装作一脸羞涩的样子,希望他能帮忙捡一下。

男生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弯腰将饮料捡起,递给了她。

梁珊珊一面说着谢谢,一面朝他甜甜地笑。

可眼前的男生却不为所动,继续带上耳机听歌。

梁珊珊有些不服气,便又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

男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这不是重庆到昆明的火车吗?我不到昆明还能到哪儿?”

这句话,堵得梁珊珊一时下不来台,小脸憋得通红。

接二连三地受挫,让梁珊珊备受打击,正打算放弃时,男生却主动开口问,“你们是过来旅游的吗?”

梁珊珊心里还堵着气,不愿回答,何盈只得点了点头说,是。

男生只是“噢”了一声。

何盈问,“你也是来旅游的?”

男生摇了摇头说,“我本来就住在昆明,只是在重庆念书。”

何盈说,“我们也是在重庆读大学,你在哪个学校?”

男生回答在重庆大学。

何盈也“噢”了一声,心想,原来是个学霸啊。

这时梁珊珊忽然开了腔,笑着说,“原来是学弟啊,我们也是重庆大学的,只不过今年已经毕业了。”

何盈一脸疑惑地看着梁珊珊,我们什么时候从师范大学的学生,变成重庆大学的学生了?

梁珊珊朝她俏皮地眨眨眼,然后看着对面的男生说,“快叫学姐。”

男生淡淡地说,“我研二。”随后,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火车上的时间,漫长又枯燥。 

何盈正不知怎么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梁珊珊拿出扑克,说一起打牌吧。

何盈问她,“两个人怎么打啊。”

梁珊珊说,“拉上对面的帅哥,不就可以了吗。”

一开始,男生并不愿意,梁珊珊磨破了嘴皮,才愿意加入进来,三个人玩起了斗地主。

不愧是学霸,何盈和梁珊珊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不过打扑克时的男生,不像之前那般高冷,大家渐渐地聊了起来。

男生告诉她们,他叫林熙琛,今年24岁,是个土生土长的昆明人。

但他不愿聊太深,对她们总有些戒心的样子。

梁珊珊递来的零食,他也一口都不吃,想要加他的微信,他也会婉言拒绝。

本就是陌生人,保持警惕很正常。

何盈没多想,只是继续和梁珊珊想办法扳回一局。

这时的氛围融洽又愉快。

时间忽然就过的很快,火车马上就要到站了。

下车前,林熙琛问她们,酒店订在哪里。

何盈看了看手机地图说,在环城南路附近。

男生说,“那里离我家不远,我表哥等下开车来接我,要不要送你们一程。”

虽然现在已经十点过一刻了,但何盈既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又觉得大家素不相识,担心不安全。

正准备拒绝时,梁珊珊却笑着说,“那好,真是太感谢你了。”

出了火车站,林熙琛上了一辆黑色的奥迪A4。

何盈留了个心眼,上车前,将车牌号拍了下来,一路看着周围的环境,并且打开了手机导航。

上车时,林熙琛仍然不怎么说话,只告诉表哥,她们是来这里旅游的。

表哥表现得热情得多,一边调侃他带了两个女生回来,一边说要给何盈她们当导游。

何盈只觉盛情难却,便只好先答应了下来。

那天夜里,她们安全地到达了预订的酒店。

第二天一早,表哥果然就来了,还带上了一脸不情愿的林熙琛。

何盈不好拒绝,便上了他的车,只是手机仍然开着导航。

但最后,她们依然平安地抵达了景区。

几人一路欣赏欣赏怡人的风景,天南地北地聊聊天,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表哥对她们还是很热情,下午玩累了,还将她们送回了酒店。

就这样连续玩了两天也没事,何盈和梁珊珊打算,再玩最后一天,就去大理了。

可没想到,第三天的下午,她们吃完晚饭后,打算回酒店休息,却不知怎么睡着了。等醒来时,二人已经踏入了人间地狱,再也无法脱身了。

何盈被一阵颠簸惊醒,她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货车车厢里,只是不知道司机将她们带向何处。

四周都很暗,只有一道狭窄的缝隙,透出一线光明。

何盈就透过那一丁点光亮,看见自己和梁珊珊正赤裸着身子,手脚被绑在一块木板上,嘴巴也被人贴上胶带,怎么喊也喊不出来。

懊悔与恐惧就在这一瞬间,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一路拼命地想要挣开绳索,直到自己精疲力尽。

车停了,她们在惊恐中,被两个人男人盖上一块油布,然后从车厢里抬了出来。

她们被关进一间黑暗里地下室,除了顶上有一扇很小的天窗外,只有紧锁的大门,

地上铺了一些稻草,当作她们的床,角落里还放着一只夜壶。每天会有男人来送饭,还会帮她们洗澡,给她们穿上衣服。

刚开始两人并不吃,想着大不了在这个地方饿死。

可当饥饿真的来临时,那种强烈的欲望,并不是她们能抵挡的。

她们安慰自己,多吃点,吃饱了才能想办法逃出去。

可房间里密不透风,什么工具也没有。

有两次,她们趁着男人们进来送洗澡水时,疯狂地跑向门外。

只可惜还没摸到门,便被抓了回来,狠狠地打了一顿。

时间慢慢地磨耗她们的求生欲望,直到她们完全麻木不仁。

她们不再逃跑,不再思考,甚至不再说话,变成了被人圈养的家禽。

大概过了一个月,又或者是一年,她们再一次吃完饭后,陷入了沉睡中。

再次醒来,何盈已经窝在一个黑色袋子里了,身下传来的引擎声告诉她,她正在车上。

她刚想将套在身上的袋子摘下来,却被人闷了两棍,打得她头晕眼花,也不敢再动了。

当她再一次见到阳光时,却被阳光刺伤了眼。

何盈强睁开眼,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连晃动的人影也是白色的。

耳畔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她就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连动都不敢再动。后来,她被灌入一些水,接着便倒在了地上。

被迷药迷晕之后半梦半醒时,总让何盈觉得自己在梦境。她在梦境里,被人装回了袋子里,然后扛在肩上,走了好久。

然后,梦醒了,她面临的却是更加痛苦的深渊。

她被扛进了只有一张床的房间里,仍然被囚禁着,仍然一天送三顿饭,仍然会帮她洗澡,只是夜里多了一只粗暴的禽兽。

那时的何盈,已经万念俱灰,每天只想怎么了此残生。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卖进了山村里,沦为生孩子的工具。

她还没有想好怎么离开这个世界,却被胃里一阵阵地恶心,拉回了现实——她怀孕了。

尽管她一想到,自己怀上那禽兽的孩子就恶心,但毕竟这孩子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实在不忍心让这个小家伙,还没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这样离开了。

她在那张床上呆了十个月。这十个月,禽兽还是会来侵犯她,不过孩子却奇迹般的生了下来。

她生了下一个女儿。

这家人将她放了出来,会让她带小孩,也会让她去农田里干活,只是一直派人监视着。

她渐渐发现,原来村里还有好几个,像她一样被拐来的女孩。

只是这些女孩都不是梁珊珊,梁珊珊大概被卖到另一个地方了吧。

那些女人从不跟她说话,也不愿有过多的接触。

村子里的事情,都是刘姨告诉她的。

刘姨十七岁便被拐进了村里,现在生了两女一子,俨然成了半个村子里的人。

刘姨说,自己一开始也不适应,后来时间长了,也认命了,日子还算过得去。

“只要你生个儿子,养到十几岁,就没人再会管你了。”

刘姨又说,这里是很偏远的一个小山村,没有修马路,自然也没有车经过。

村子里的人要出门,都是被个背篓,天不亮就要出门,天黑了才能回来。

刘姨还说,你可千万不要逃跑啊,逃了抓回来,可是要打个半死的。以前有一女的跑了,都到了附近的煤矿,结果被在那里挖煤的村里人抓了回来,打断了一条腿。现在都不敢跑了,也跑不了了。

那段时间里,何盈每天白天带带孩子,干干活,和刘姨聊聊天,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

只是那禽兽夜里总会来折磨她,直到她再一次怀了身孕。

那个人从来不会照顾孩子,也不会管家里的事。总是喝得醉醺醺里,冲进她的房间里,不顾她是经期还是孕期,都在侵犯她。

何盈实在受不了,告诉他爹,孕期做这事是要流产的。

这村里的人普遍没念过书,虽然会监禁被拐来的女大学生,却从心里很觉得她们是有知识,有文化的。

所以她们说的话,村里的人也会相信。

那天她站在田埂边,夕阳落在大片的小麦上,看上去金灿灿的一片。

那禽兽的爹和叔叔,手上抄着铁铲,在田里追着那禽兽打。

那是她在这村里,见过最美的画面。

禽兽的妈妈将何盈安排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她一起睡,直到孩子降临的那天。

她生了一个儿子。

她生孩子后,依然每天去田里干农活。

那些以前不愿和她说话的女人,也开始愿意和她说话了。

有一个女人,挺着个孕肚对她说,“真羡慕你能生个儿子,有了儿子就有盼头了。我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生个儿子。”

后来,那个女人真的生了一个儿子,可那女人却难产,死了。

生产的时候,何盈去了她家里。看见满屋子的人抱着孩子,眉开眼笑。只有那个女人,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

若没有亲眼见到如此残酷的事实,兴许何盈也会像刘姨一样,留在这座小山村里,生儿育女,乖乖认命。 

可她目睹了一切,明白她们的命,在村民们的眼里,比野狗还要低贱。

绝望了这么久的她,第一次那么渴望活下去。

她不想在这不知名的山野里,被人当作猪狗一样践踏,像路边的蚂蚁一般,无声地死去。

她不想死,她想要活,她想要逃!

她开始一边存粮,一边向刘姨打探煤矿的方向,只要夜里偷偷扒进煤车里,就能离开这里。

她每天都表现的很正常,照常喂养孩子,照常下地干活。村民们也渐渐对她放下了戒心,但依然有人看守着。

有一天,那禽兽被人抬了回来,浑身缠满了绷带。

抬回来的人说,是喝多了酒,从脚架上摔了下来,全身多处骨折。

何盈觉得是个机会,便说自己懂些草药,说不定可以医治他。

禽兽的爹信了,带着她去后山采药。

其实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胡乱地采些不知名的野草,大火煮上两个小时,再敷在禽兽的没有伤口的地方。

那禽兽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居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于是何盈每天借机去采药。

一开始禽兽的爹和叔叔,还会监视她,但慢慢发现她只是在村外不远处采药,便慢慢松懈下来。

但何盈的野草无法救治那禽兽的病,他爹还是打算送他去医院治疗。

只是当初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买何盈了,实在没有钱治病。

禽兽的爹问叔叔借钱看病,叔叔却说除非将何盈卖给自己才行。

他叔叔也快三十了,家里因为穷,没钱买媳妇,所以也一直单身。

如今那禽兽家已然有后了,将媳妇廉价卖给他,也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所以禽兽的爹答应了,最终卖了两万块钱。

这一切,无耻到令人发指。

她一个大学生,家里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金钱来培养自己。

可在他们眼里,自己只值两万块钱。

那时的何盈再也呆不住了。

她已经存了两个月的粮食,虽然吃不了多久,但她宁死也不愿,再被禽兽的叔叔折磨。

她必须要走了!于是,在帮禽兽采药的一天上午,她趁人不注意,跑了。

何盈知道,如果跑了,自己一定会被追上,所以要先躲起来,躲到他们放弃找她为止。

她躲进了一个地下山洞里。

那是她采药时发现的,她当时踢了一块石头进去,听声音知道里面很深。

山洞里漆黑一片,比当年关自己的地下室还要黑暗。

要说不怕是骗人的,但她更怕被人抓回去。

曾经也有人找到了附近,吓得她甚至不敢呼吸,最后还是有惊无险。

她每天靠着石头上滴下的露水,和自己存下的粮食,坚强的活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仔细地找了一周,之后就不怎么找了。

在那里生活了一个多月后,剩下的粮食已经不多了,趁着天黑,何盈跑去之前打听到的煤矿。

她一个人在深山里跑了好久,终于看见了煤矿。

她知道这里应该有村里的人,所以没有呼救,只是悄悄的躲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

这里既然有煤矿,应该就会有车,有车她就有机会逃出去。

她在那里等了很久,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才悄悄地跑上一辆卡车。

她把自己浑身抹黑,埋在煤堆里,竟然真的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这个地方。

何盈趴在一堆煤炭上,又哭又笑,三年多的时间,自己终于要逃了出来。

这一刻她庆幸自己没有放弃生命,而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卡车最终停了,何盈害怕是要倒煤了,于是三两下赶忙从卡车里跳了下来,将卡车司机吓了一大跳。

原来司机并不是要倒煤,而是要停车吃饭,所以停在一个路边的小饭馆里。

司机看着浑身脏兮兮的何盈,便让她去饭馆的卫生间洗洗,还请她吃了饭。

饭馆的老板也拿了一套衣服给她换上,只是不愿意收留他,怕招惹麻烦。

几人商量了半天,最后司机决定,带她去前面镇上的派出所里。何盈激动地上了司机的车,以为自己终于遇见好心人了,却不料自己前脚跨出了深渊,后脚又跌进地狱。

何盈没能去到警察局,她到的是个涉黄窝点。

这个司机本是个好色之徒,曾经多次光顾这里,所以直接将她卖了个好价钱。

在这里,她再一次被软禁,每天还要接待不同的顾客。只要她反抗,迎来的便是一顿毒打。

她再一次受到非人的待遇,成为不同男人的玩物。

她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噩梦般的山村,怎么能又被困在这一方小屋里呢?

一定有办法逃出去的,一定!

那一年多的时间,她虽然不能外出,却可以看电视新闻。

她知道现在正处于扫黄打非时期,所以她和每一个接待过的顾客说,只要举报这里,就可以拿大额奖金。

于是,真有人举报了。

警察冲进这间民宅时,所有人躲的躲,逃的逃,只有何盈疯了一般冲到警察面前,痛哭着求他们带她回去。警察在五年前的失踪人口中,查到了她,才将她送回了家中。

母亲在跟我讲完这个血淋淋的故事后,我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内心,除了愤怒外,更多的是压抑。

曾经多次在新闻报纸上,见过类似的故事,却未曾想这样残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我无法想象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被一次次出卖,在泯灭人性的山村里,度过每个漫长又绝望的夜晚。

那些她曾相信的人,最后都化为洪水猛兽,残暴又无情地摧残着她的身心,留下难以抹去的伤痕。

这些伤痕,深深刺痛着我的神经。

后来,我又去看了几次何盈,她比起第一次见好多了,没有无处安放的手指,也没有惊慌失措的眼神。

只是她仍然不愿开口说话。

何盈的妈妈说,这是高度紧张后突然得到释放,造成的精神问题。

我心里开始佩服起她的妈妈。

看到自己的女儿遭受非人的折磨,身心受到巨大的创伤,她没有倒下,而是更加仔细地将女儿保护起来,耐心的照料她。

这份伟大的母爱,让何盈的身体日渐圆润,精神也渐渐恢复。

我相信她一定会再一次站起来,那个茉莉花般的女孩一定会再回来。

她会更加坚强,更加勇敢,迎接属于她的新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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