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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的字多盯一会儿,就不认识它了?

 昭德心理官方 2021-12-02


对人体来说,最有用的信息撷取器官是眼睛,而应用最广泛的信息载体是语言文字。
 

人作为万物之灵,天生具有习得语言的禀赋——极为寻常的家庭教育中,潜移默化的日常对白,都成为婴幼儿学习对白谈吐的不竭源泉,与动物之间采用躯体语言、声音和气味进行信息交换大相径庭的是,人类总是以“沟通”来完成情绪、状态、既往历史辨识的输入和输出。
 
更为直白地说:我们虽然没有亲眼所见某些事情的发生,但单纯靠语言转述,几乎也可复现原貌。
 
不过,对文字的理解,或者说阅读能力则需要专门的教育培训。纵观人类历史,文字初创至今不过四千余年,拼音文字的历史还要短——只有三千八百年左右。

人类的视觉与文字之间存在着牢不可分的血肉联系,在极短的时间内识别、消化这种智慧生物专享的符号,全凭大脑将识别形状的区域进行了最精简的微调,以期适应于特定符号串的信息撷取。
 

这是何等的奇迹!在快得令人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我们已经由“看见”完成了“理解”和“领会”的转变,大多数人都从未想过:几行文字即可显示不同档次的情感,或激昂深刻,或婉转温存,或傲骨铮铮,或春雪初融……失去阅读能力,是一件不常遇到、也不可接受的事。
 

只道是寻常:突然不识字了


在神经医学界,名扬天下的法国学者约瑟夫·德热里纳堪称功勋卓著:他在1887年11月的一次医学诊断中针对“失读症”做出了跨越性的结论。
 
病人是一位受过良好教育、见闻广博的退休业务员,对于近日右肢偶发的麻木无力并未挂心,但是,在他一次阅读书籍的过程中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懂书上的每一句话了。
 
奇怪的是,他并非是智力上出了什么毛病:他很清楚书本上的种种符号和标记都是文字和计量单位,他对自己的视力并未完全丧失信心,凭靠手感即可将这些符号逐一描摹出来,比房屋的平面结构设计图更精确。
 

并且,对于身边的亲友,病人也可以很轻松地辨识;常用的这些物品,乃至于博物馆里面的美术作品,他仍然维持着相当良好的鉴识能力。
 
什么都认得,就是不认识字:这就是可怕的“语言视盲(verbal blindness)”。
 
德热里纳通过反复的临床检查认为,患者是选择性地丧失了对字母的识别力。反过来说,如果真有这么一种疾病,那么存留于人的大脑之中,是不是也有一个神秘的场所,专门从事对文字的识别和加工呢?
 
更让人大惑不解的是,患者的听写能力仍然保持得很好,他也能自如地和人交谈——换句话说,他丧失的识别力仅仅与“视觉”有关。还有一些患者则更为奇葩,他们的口语和听写能力同样没有受到影响,问题就出在阅读太“慢”上。
 

原因很简单:在他们眼中,单词是由分离的若干个字母构成的,要认识每一个单词,就得逐个辨识字母,再在大脑里面拼合到一处。这是一种相当罕见的“亚型失读症”。
 
后世的医学研究发现,中风和失读症关联匪浅。德热里纳敏锐地意识到,脑损伤区域和失读症必然存在某种关系,而脑区左半球的下部和后侧损伤,很可能就是使人罹患失读症的元凶。
 

脑损伤与失读症——
神秘的“文字黑匣子”


近130年前的医学解剖条件是很简陋的,然而,在这样不堪的条件下,德热里纳仍旧以雄奇的猜想力大胆地追索着。

他对病患大脑的解剖显示:脑损伤位于神经纤维束上——这是一种可以沟通联系相隔较远的脑区的白色组织,与此同时,左侧视觉皮质和胼胝体的远距离交联也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这导致视觉信息输入左侧大脑的通路被阻断。
 

在现代医学设备的帮助下,我们得以重新把目光聚焦到失读症病人的脑区。磁共振成像(MRI)的剖析能帮医学家在统一的解剖学坐标系下比对不同病患的脑成像。只要失读症患者的数量足够多,找出那些对应于相似症状的脑区在逻辑上是不难的。
 
基于目前的研究进展,我们一般认为,诱发失读症的脑区位置在枕极前数公分处,位于左侧大脑的底端——左侧枕颞区(left occipito-temporal area)。某些医学家为了强化公众对其功能的认知,建议将其称为“视觉词形区”。
 

人的大脑是一座极端精密的仪器,其不可思议之处难以用机械原理来比拟,假如以航空工业譬喻,则大脑中的“视觉词形区”可以被看成飞机上的黑匣子。

这只“文字黑匣子”的作用不在于记录,而在于对字符串的极速摄入、整合和辨识,并且将所获得的信息即时播报给更高级的脑区。
 

据此,我们终于能理解那些失读症患者的痛苦之处了。

好比组装一架航模,从分拆零件包,再到按不同规格型号对应图纸一一标记确认,再到涂抹胶水,以及后期的整形、铆接固着和喷漆上色,都是一环扣一环,前置条件未能满足,则后续流程不能触发。

而对于失语症患者最大的尴尬之处在于:工具我全都会操弄,零件我也个个都认识,但拼合到一起却万万不能,哪怕图纸我已经看得倒背如流。
 

飞机上的黑匣子未必是黑色的,但大脑里面的“文字黑匣子”却是深黑、不可知的。

“文字黑匣子”一旦受损,观察者看到的就将是重叠、摇晃、破碎、断续的字符。脱漏、错讹、跳行、抖动,就必然成为阅读理解的拦路虎。
 

阅读机制知多少


大脑对于阅读和信息传递的回路是相当复杂的,绝非单线条式的串行连接。
 

即便如此,“文字黑匣子”区域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它是一座往来交通的要塞,只有经行此处,才能沟通特定的两个或多个区域,才能真正造成视觉信息的传播和散放。
 
如何才能尽可能多地向这一小片神秘区域中投射光亮,以揭示其真正的作用机制呢?
 
脑成像技术,又一次出现在神经学者的视野正中。
 

到了1988年,一项革新性的、结合了脑神经科学、心理学和核物理科学的电子扫描技术被应用到大脑阅读扇区的研究中。

受试者被注入些许带有放射性的液体,液体顺着血液循环流动,并且在脑部活动最为激烈之处尤为聚集——放射性最显著的位置,也恰好是大脑活动最频繁、最热门的场所。
 
放射性物质为勾勒“文字黑匣子”的轮廓和脉络提供了坐标,在呈现高光的部位,我们越来越多地发现那些和关联词汇运作有关的脑区,后者则连接了人的视听说功能。

在这样精密的实验下,左侧枕颞区和阅读之间的关系不再停留于粗浅的解剖,而是有了更为重磅的实证。
 

当然,随着技术不断发展,我们现在已经通过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替代了需要注入放射性物质的正电子发射断层扫描,在两三秒钟之内,我们可以精确描摹出数千张全脑图像。

短暂的单词传呼,会激发“文字黑匣子”的瞬态激活回应,这条信息高速通路的研究迭代与推演,是针对大脑读写奇迹的一场心理学解构。
 
所以,在骑行时一定要带好头盔、保护大脑。抱着书却读不进去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1] 斯坦尼斯拉斯·迪昂. 脑与阅读[M]. 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18.
[2] 武艳龄. 视盲现象研究与界面设计[D]. 北京邮电大学,2011.
[3] 张劼,陈钟琴,罗本燕. 中西方纯失读症在视觉词形加工机制上的差异[J]. 中国现代神经疾病杂志,2016.
[4] 陈晨,刘晓加,潘速跃 等. 汉语纯失读症恢复过程中的神经语言学特点[J]. 南方医科大学学报,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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