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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为俄国社会所容的犹太人，却也是在俄国画坛点亮希望的启明星，他作品中独有的时代感、叙事性与音乐性使他的表达丰富而深沉，为那个晦暗不明的时代增添了许多光亮。无论是早期代表作《索科尔尼克的秋日》，还是晚期代表作《深渊里》，无一不体现了他对自然的细腻感知与热爱，那些俄国土地上流传下来的歌谣与传说，在他的作品中与自然合二为一，更具吸引力，他就是伊萨克·伊利奇·列维坦。 巡回展览画派 19世纪中叶正是俄国一片混乱与动荡的时期，沙皇专制与农民运动的矛盾日益加深，文化艺术方面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在绘画领域，一群关注着社会民生的画家自发组成了一个画派，从1871到1923年在莫斯科、彼得堡、基辅等地先后举办了48次画展，通过作品传达他们对当时社会的思考，以再现俄国社会的真实生活为己任，这就是在当时艺术界乃至社会上都有重大影响的俄国现实主义画派——巡回展览画派。  巡回展览画派中有许多代表画家，如伊万·尼古拉耶维奇·克拉姆斯柯依、萨符拉索夫、米亚索耶多夫等，他们在各自擅长的绘画领域不断拓宽着俄国现实主义绘画的表达，也不断吸纳年轻的优秀画家们，而伊萨克·伊里奇·列维坦无疑是后来加入的年轻画家中极具代表性，也极受欢迎的一位风景画画家。  他的作品深深植根于俄国的土地与自然中，几乎没有人物的出现，却能通过大自然的景色表达出那个时代特有的激进与悲哀，他的人生经历与创作变化也使他的作品更具个性，在当时的社会引起极大反响，甚至载入历史。 贫困三好学生  1860年8月18日，伊萨克·伊里奇·列维坦出生于立陶宛的基巴尔塔，由于祖辈都是犹太人，在当时的社会下举步维艰，一家人的生活可谓贫苦至极。列维坦的父亲在他出生不久后决定带着全家移居俄国莫斯科，此后再未回到过立陶宛。  列维坦的一生基本都是在俄国度过的，对于这个地方，列维坦可以说是又爱又恨。爱它美丽的风景和深情的土地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却也恨它让他一生受尽折磨，直至逝世都不能做一个挺直腰板的公民。 在那时的俄国，犹太人一直受到种族压迫和歧视，不能享有公民权，居住权、婚姻权等其他权利也都被严格限制，甚至时常受到突然爆发的大迫害，以至于列维坦一家总在不断躲藏中度日。  生活确实艰苦，但列维坦的父亲并没有因为贫困而放弃对孩子们的教育，列维坦和他的哥哥从小就对绘画感兴趣，父亲便省吃俭用把兄弟二人先后送进了莫斯科的绘画雕刻学校，让他们接受正规的美术教育。  列维坦被安排在著名的风景画家萨符拉索夫的风景画班，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以及对自然细腻到位的感知能力很快引起了这位大画家的注意，并将他当作得意门生来培养，不仅教授他绘画技巧，更指点他领会如何在风景画中体现文学性和抒情性，他告诉列维坦，“绘画，最重要的是感受！”  在老师的指导下列维坦更加注重对自然的感受，并将这种感受融入到作品中，他日以继夜地吸收着绘画知识，虽然没有昂贵的画具，甚至常常交不上学费、吃不起饭，要靠老师同学们的帮助才勉强维持学业，但他在课上总能交出让老师同学们都为之惊艳的画作。  1875年，列维坦母亲的去世让这个原本就困难的家庭雪上加霜，之后长时间居无定所且饥寒交迫的生活使列维坦和父亲都患上了严重的伤寒，他的父亲因为年岁已高，尚未撑下去便匆匆离世了。 父母双亡让列维坦如坠谷底，他变得愈发内向寡言，而绘画无疑是他寄托自己情思和忧愁的最好方式。 他常常带着画板到郊外写生，画森林河流、画天光云影、画自然界一切充满灵气的事物。大自然于他而言更像是一个亲近的朋友，他们互相倾诉着、感知着对方，他把忧伤说给风听，风为他送来一片落叶，他便将落叶留在画纸上，就仿佛留住了和风耳语的那个瞬间。 那个时候列维坦还尚未毕业，但他已经开始通过自己的一些作品被大众所注意到，《索科尔尼克的秋日》就是他那个时期的一幅代表作，这是列维坦所有作品中极少出现的带有人物的画面。 列维坦《索科尔尼克的秋日》 画面中正值深秋，落叶满地的林间小道上有一位女子正在独自前行，秋日阴暗的天色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清冷、惨淡，但画中植物的亮色又让人觉得，或许再走下去，就会有晴天出现。 正是这种浓重的悲伤中又夹杂着一点温暖的力量，使这幅画别具一格，广受关注。艺术鉴赏家帕维尔·米哈伊洛维奇·特雷蒂亚科夫曾评价他的这幅画，“列维坦的油画与其说是美，不如说是诗歌，灵魂的真实。” 1884年，列维坦完成了优秀的结课作品后顺利毕业，正式成为一个社会人。好在虽然生活困苦，但在热爱的绘画事业上，他并未遭到社会的“毒打”，先是作品被高价回购，后是得到了许多同行们的认可，顺利加入巡回展览画派，正式成为了一个以风景画见长的职业画家。 故乡的原风景 列维坦的风景画并不是展现多么令人惊叹的绝美风景，而是以寻常生活中便可见到的自然景色为主题，将绘画中的叙事性和音乐性巧妙融入其中，使得他的作品犹如一首抒情的诗歌，又如同一首悠扬的“故乡的原风景”。 乡下村落里的冬日清晨、郊外森林边的安静一隅、伏尔加河畔的水波微漾，这些画面总是质朴而真实，而这份平淡生活里的诗意，更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 同时，列维坦的画作中常具有一种时代的映射，他的风景画背后常有与之相关的俄罗斯民谣、民间传说等，更增添了几分历史感。 他生于动荡不安的年代，他的画也会将大环境下的凄苦与悲怆表现出来，使之颇具时代感，抒情之余更有史诗般的厚重。 1886年，列维坦去到了克里米亚游览，克里米亚明亮多彩的建筑和依山傍水的景色给他带来了新的感触。 他在用色和用笔上变得更为大胆和流畅，试图让画面不再过分阴郁，而是要有阳光照进来，要用纯净明快的色彩打开人们的心扉，给人以愉悦和鼓舞的力量。 此外，他在接触到印象派的技法之后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将印象派中极为重要的阳光与空气的表现也运用到了他的作品中，使作品中的风景更为灵动，更具有真实的生命力。 与作家契诃夫的神仙友情也使列维坦的创作更为多元，契诃夫的民主思想影响着他更加重视作品中的内涵与深意，也让他能够自在抒发自己对于自然、对于创作的看法。 他曾给契诃夫写信道，“我还从来没有如此爱过自然，对于它如此敏感。我还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感觉到这种绝妙的天，它流注于一切，但非人人能见，甚至无以名之，因为它不是理智分析所能获得，它只能由爱来理解。没有这种感觉就不能成为画家。” 1892年，列维坦创作了他人生中极为重要的代表作《深渊边》，这片沉静的水塘背后还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原本相爱的男孩和女孩被女孩的家人拆散，男孩被强行送去当兵，终身不得归家，女孩难以接受，带着对爱人沉痛的思念与往后余生都无法相见的绝望，她来到这处森林里的幽深水潭边，纵身一跃，于湖水中永眠。 列维坦《深渊边》 许多文人艺术家都以这个故事为主题创作过，如著名的诗人普希金的《女水妖》一诗，便是取材于此。 普希金《女水妖》节选 老僧忧郁得整夜不能入睡, 白天也不能再祈祷诵经----- 翻来覆去他总看见 那个奇妙的少女的丽影. 树林已重新穿上黑长衫, 月亮又在云中游荡, 少女又重新露出水面, 坐着,依样的苍白,绝伦的容光. * 她望着他,点着头, 嬉笑着从远方送着飞吻, 开心地戏弄着水波, 她招呼老僧,娇滴滴轻吟...... '和尚,和尚!朝我来,朝我来!.....' 忽然她又沉没于透明的湖波, 四周又归入深远的宁静. * 第三天,这充满情火的隐士 久久坐在那魔幻的岸边, 他在等待美丽绝伦的少女, 但只有树林摇曳着阴影...... 朝霞赶走了夜的幽暗, 人们到处找不到老僧, 只有顽童在湖上发现 灰白的长发舞动着波纹. 列维坦《深渊边》局部 幽深静谧的树林中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残阳落下，湖面依稀可见幽暗树丛的倒影，粗壮的树干搭在湖面，是供过往行人通行的路，也是诱人一探究竟的蛊，驻足于此，仿佛能听到少女低声啜泣，她滑落的眼泪与湖水融为一体，她年轻的身体也随之沉寂。 列维坦《深渊边》局部 画面中的忧郁、感伤、深沉让人为之一震，背后的故事更是为画作增添了几分扑朔迷离，而列维坦的国民知名度也在创作这幅作品之后又上升了一个台阶，成为享誉画界的知名画家。 世界以痛吻我 我却报之以歌 尽管已经在俄罗斯画坛声名鹊起、圈粉无数，但列维坦犹太人的身份却始终束缚着他，甚至一度折磨着他，使他怀疑自己的创作。他仍然需要四处为家，忍受突如其来的搜查。 但他从未真正倒下过，一直与生活、与自己突然爆发的忧郁情绪做着斗争，生活已经够沉重了，他却还是选择让自己的画常常流露笑意。 彼时俄国正不断兴起反对专制的民主运动，列维坦深受鼓舞，在创作中越发积极，阴郁的色彩已渐渐离他远去。 37岁时他回到了母校任教，像当初用心栽培他的老师那样，认真对待每一个热爱绘画的学生。可谁也没有料到，那竟是他人生中最后的几年光景。 1900年7月22日，列维坦悄然离世，年仅39岁。这位用尽一生都在为大自然发声的画家就这样沉睡在他深爱的这片土地上。 挚友契诃夫谈及他时曾说“他是一个伟大的独树一帜的天才，他的作品是那么清醒有力，本该引起一场变革，可惜他死得太早了。他一生历经坎坷，但在他的画中却充满希望、欢乐，闪烁着能使疲倦的心灵愉快起来的阳光。” 作家冯骥才先生在谈及俄罗斯绘画以及列维坦时也曾说“列维坦叫我们触到了大自然的灵魂”。 列维坦充满波折与磨难的人生经历没有让他丧失生活的希望以及对艺术的追求，反而成为他创作的一部分，为他的风景画更添深刻的表达，也使他扬名于世，为俄罗斯风景画的开拓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他将自己的沉思与哀愁、希望与阳光尽数洒在画布之上，与那些山川湖海、草木花朵融为一体，他描绘着故乡，也描绘着那个时代的壮丽与唏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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