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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面馆

 荷包蛋98 2021-12-03

我喜欢到小面馆里去吃面条,原因有二:其一便宜,其二随意。

在新村里的小面馆,用时髦的话形容,在硬件上是不相上下,在软件上也各有千秋:你的佐料自己得好,我的数量下得足;你有你的回头客,我有我的老主顾;你的老板娘长得白白嫩嫩,我的碗筷洗得清清爽爽……

小面馆里的环境当然不能和大饭店相比,不过气氛却比大饭店融洽多了,用不着衣冠楚楚,轻声慢语地表现绅士或淑女风度,也没有人站在你桌边看着你,当你吃不完叫打包的时候,你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服务生鄙夷不屑的神情;在这儿可以象在家里一样衣着随便,大呼小叫,狼吞虎咽,还可以和老板或是相熟的“吃面朋友”聊天。吃好了,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硬币,往桌上一放,就可以衔着牙签,打着饱嗝,心底无私天地宽地走人。

只要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我一个人就不高兴在家烧饭了,要是觉得肚皮饿了,就踱下楼去,用不着百把步,就有小面馆。“老板,来一碗。”对于熟客的喜好老板是了然于胸的,他转头朝里面喊:“一碗拌面,肉圆加鸡蛋。”“老板”在小面馆里也是极多的,店主一般称顾客为老板,顾客也当然称店主为老板,就这样老板来老板去的将市场繁荣起来了。“碗要拿开水烫烫。”“晓得了!”这下就等着吃吧。

我本来也没那么多讲究,想想店里墙上的卫生许可证可不是那么好拿的,店老板也没那个胆子把洗涤费省下来去买酒喝。原因是第一回和妻子〈那时还是朋友〉一起去吃面条,我很自然地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就吃,几口下去,差不多有半碗了,一抬头只见她还对着筷子犹豫,她对我说,筷子多脏啊!你怎么吃得下。老板听见了,急忙从筷筒里抽出两根,提了只热水瓶往筷子上浇了浇,随后一脸殷勤地对她说,小姐,这样烫一烫就不碍了。从此以后,她对我到小面馆里吃面条反感得很。她总是这样说,不是不让你去吃,那儿的卫生条件太差了,吃的人又杂,万一有个传染病什么的……讲得我好象不是去吃面条,而是去和爱滋病人接吻。

我常去的那家面馆的老板是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女的手脚很勤快,摊在桌上汤水淋漓的碗筷,一会儿就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桌子底下也被她用小耙子一样的拖把拖得纤尘不染。男的留着平头,头发象受检阔的士兵一样一根根地站着,鼻子上架副眼镜,皮肤白皙。他要是穿着西装而不是光着膀子,夹着手机包而不是捏着抄菜勺子,站在轿车旁而不是在面锅边,一看就是一标准的""。他讲话时语速很快,且吐字清清晰,天文、地理、时事政治、彩票股票、白道黑道似乎无所不晓,所以到这家来吃面和闲聊的人很多。

一次我去他那儿吃面,进屋一看里面还挺热闹。“我昨天一手牌,四管枪,我想没有理由不摊打,结果外面有六管枪,结果一只荡子被闷在家里……”一个穿“一品梅”广告衫的男人既兴奋又惋惜地向老板讲述。

“这算什么,我上次在小飞家,两只大橡皮(司令)都没走得掉,想想都要哭的。”老板立即和他找到了共同的感受,觉得这是牌运不好,非己之过。

说到后来,他们终于说起了自己取得辉煌胜利的那些“战役”,在脸上浮现出对往事回忆后得到的满足和快乐。等到那个“一品梅”要付钱的时候,老板娘对他说:“一共是十二块半。”“一品梅”一愣,手在裤兜里好象被螃蟹夹住出不来了。老板娘见状解释道:“昨天你和小东他们三个来……”

“小东没付啊?

“他们说你赢了,当然你请客,你一个老早跑掉了,他们也没付。”老板很严肃地肯定着:“没付、没付。”

“一品梅”看看老板又望望老板娘,手终于摆脱了那只螃蟹,摸出一把钞票,从中抽出一张十块的,又伸进裤兜里抠出三个硬币,递给老板娘道:“找五角!”老板娘转身找钱去了。“上一次……”老板又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和“一品梅”笑眯眯地侃起了牌经。

我喜欢到小面馆去,那里有香啧啧的面条和小城人不温不火的生活。200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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