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排《寄董卿嘉荣十韵》读记

杜甫五排《寄董卿嘉荣十韵》读记

（小河西）

寄董卿嘉荣十韵

闻道君牙帐，防秋近赤霄。下临千雪岭，却背五绳桥。

海内久戎服，京师今晏朝。犬羊曾烂漫，宫阙尚萧条。

猛将宜尝胆，龙泉必在腰。黄图遭污辱，月窟可焚烧。

会取干戈利，无令斥候骄。居然双捕虏，自是一嫖姚。

落日思轻骑，高天忆射雕。云台画形像，皆为扫氛妖。

此诗作于广德二年（764），时杜甫在严武幕任职。董卿嘉荣，即董嘉荣。应为西山羌族一支的首领。《历代法宝记》载大历元年杜鸿渐入蜀时，有“归诚王董嘉会”等与之对答，期间谈及严武在蜀“上西山打当狗城”事。归诚王指归诚郡的世系刺史。【《旧唐书-地理志四》：“剑南道松川下都督府：悉州…天宝元年，改为归诚郡。”】《旧唐书》中还提到嗣归诚王董嘉俊。【《旧唐书-地理志》保州：“本维州之定廉县。开元二十八年，置奉州，以董晏立为刺史。领定廉一县。天宝元年，改为云山郡。八载，移治所于天保军，乃改为天保郡。乾元元年二月，西山子弟兵马使嗣归诚王董嘉俊以西山管内天保郡归附，乃为保州，以嘉俊为刺史。”董嘉荣或与董嘉会、董嘉俊同族，均为西山羌兵一支首领。广德二年，董嘉荣应是严武为主帅、崔旰为兵马使的西山羌兵将军。（杜甫《东西两川说》讨论八州羌兵管理时提到“嗣羌王”、“西董族”、“诸董”等，可参阅。）

闻道君牙帐，防秋近赤霄。下临千雪岭，却背五绳桥。

牙帐：将帅所居营帐。有时也指边境少数民族的“首都”。《周书-突厥》：“可汗恒处于都斤山，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平戎》（唐-赵嘏）：“边声一夜殷秋鼙，牙帐连烽拥万蹄。”

赤霄：高天。《淮南子-人间训》：“背负青天，膺摩赤霄。”

防秋：古游牧族趁秋高马肥时寇边，边军此时加强防守，谓之防秋。《虢州送天平何丞入京市马》（唐-岑参）：“习战边尘黑，防秋塞草黄。”《送边将》（唐-李频）：“防秋戎马恐来奔，诏发将军出雁门。”

雪岭：雪山。《元和郡县图志》卷32：“松州，齐川，下都督府。…管县二：嘉诚，交川。嘉诚县，…雪山，在县东八十里。春夏常有积雪，故名。”《秋尽》（杜甫）：“雪岭独看西日落，剑门犹阻北人来。”

绳桥：用绳索连结两岸铺以竹木为桥。川西一带高山峡谷，唐时或有不少绳桥。《元和郡县图志》卷32茂州汶川县：“绳桥，在县西北三里。架大江水，篾笮四条，以葛藤纬络，布板其上，虽从风摇动，而牢固有余，夷人驱牛马去来无惧。”《太平寰宇记》卷78：“茂州汶川县。故桃关。关在县南。入蛮界。公私之路俱从此，有绳桥方渡。”《舆地纪胜》卷151永康军：“有白沙绳桥，过崇德庙十里，地名白沙戍，以江阔水湍，故造绳桥以济居民及威、茂二州往来者”。

大意：听说您的营帐设在防秋前线，高入云霄。下边是千秋雪岭，背后是五绳桥。

海内久戎服，京师今晏朝。犬羊曾烂漫，宫阙尚萧条。

戎服：军服；着军服。《汉书-匈奴传下》：“是以文帝中年，赫然发愤，遂躬戎服，亲御鞍马。”《河湟》（唐-杜牧）：“牧羊驱马虽戎服，白发丹心尽汉臣。”

晏：本义晴朗；平静；迟。《说文》：“晏，天清也。”《小尔雅》：“晏，明也。”《羽猎赋》（汉-扬雄）：“天清日晏。”《汉书-诸侯王表》：“海内晏如。”《秦王卷衣》（梁-吴均）：“当须晏朝罢，持此赠华阳。”《御门》（清-弘历）：“明庭霭曙色，宵衣戒晏朝。”（“晏朝”或指迟上朝，也作晚散朝，也可将晏解作“平静”。）

犬羊：狗和羊；对外敌的蔑称。《破阵乐》（唐-哥舒翰）：“西戎最沐恩深，犬羊违背生心。神将驱兵出塞，横行海畔生擒。”《上将行》（唐-耿湋）：“萧关扫定犬羊群，闭阁层城白日曛。”

大意：国家战乱已很久，今天京城总算能安静上朝。“犬羊”(吐蕃兵)曾在这里恣意横行，到现在长安还十分萧条，

猛将宜尝胆，龙泉必在腰。黄图遭污辱，月窟可焚烧。

尝胆：典“卧薪尝胆”。《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越王勾践反国，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女忘会稽之耻邪？’”《燕支行》（唐-王维）：“报仇只是闻尝胆，饮酒不曾妨刮骨。”

龙泉：龙泉剑。原名“龙渊剑”。唐避讳，改称龙泉。《越绝书-外传记宝剑》：“欧冶子，干将，凿茨山，洩其溪，取铁英，作为铁剑三枚：一曰龙渊，二曰泰阿，三曰工布。”另见《晋书-张华列传》卷36。

黄图：《三辅黄图》简称；借指畿辅、京都。《哀江南赋》（北周-庾信）：“拥狼望于黄图，填卢山于赤县。”《边城落日》(唐-骆宾王)：“紫塞流沙北，黄图灞水东。”

月窟：月的归宿处；泛指边远之地。此处借指吐蕃巢穴。《汉武帝内传》：“仰上升绛庭，下游月窟阿。”《献封大夫破播仙凯歌》（唐-岑参）：“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幕傍临月窟寒。”

大意：猛将应卧薪尝胆，苦练杀敌本领时时宝剑在腰。我们的京城遭到了侮辱，敌人的巢穴一定要焚烧。

会取干戈利，无令斥候骄。居然双捕虏，自是一嫖姚。

斥候：侦察或瞭望；侦察兵或瞭望哨兵。《左传-襄公十一年》：“纳斥候，禁侵掠。”《三国志-诸葛恪传》：“远遣斥候，观相径要。”《将赴成都草堂…》（杜甫）：“雪山斥候无兵马，锦里逢迎有主人。”

捕虏：捕虏将军。将军名，东汉始置，掌征伐。《后汉书-光武帝纪》：“遣捕虏将军马武、偏将军王霸围刘纡。”《三国志-魏书-李典传》：“（袁）绍破，以典为裨将军。…迁捕虏将军。”

嫖姚：指霍去病。《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卷111：“是岁也，大将军姊子霍去病年十八，幸，为天子侍中。善骑射，再从大将军，受诏与壮士，为剽姚校尉。”《效古》（梁-范云）：“昔事前军幕，今逐嫖姚兵。”

大意：聚集精良的士兵和武器，侦察守望者切勿轻骄。俨然是两个捕虏将军，一定有一个霍嫖姚。（“双”字何解？推测：或指董嘉荣与董嘉会。二人同族，皆严武部下将军。）

落日思轻骑，高天忆射雕。云台画形像，皆为扫氛妖。

轻骑：轻装骑兵；单骑。《六韬-五音》：“夜半，遣轻骑往至敌人之垒。”《旧唐书-刘黑闼传》：“高祖遣淮阳王道玄、原国公史万宝讨之，战于下博，王师败绩，道玄死于阵，万宝轻骑逃还。”

射雕：《北齐书-斛律金列传》卷17：“（斛律）光，字明月，少工骑射，以武艺知名。…尝从世宗于洹桥校猎，见一大鸟，云表飞飏，光引弓射之，正中其颈。此鸟形如车轮，旋转而下。至地，乃大雕也。世宗取而观之，深壮异焉。丞相属邢子高见而叹曰：'此射雕手也。’当时传号落雕都督。”

云台：汉宫中高台名。汉明帝时因追念前世功臣，图画邓禹等二十八将于南宫云台，后用以泛指纪念功臣名将之所。《少年行》（唐-杜牧）：“捷报云台贺，公卿拜寿巵（zhī）。”

氛妖：妖气；喻指灾祸或叛贼。《宴诗》（北周-高琳）：“寄言窦车骑，为谢霍将军。何以报天子，沙漠静妖氛。”《送张秀才谒高中丞》（唐-李白）：“高公镇淮海，谈笑却妖氛。”

大意：回想起夕阳下轻装飞骑，英雄们高天射雕。云台阁画像的功臣，个个都曾在战场上驱魔降妖。

此诗首4句写董卿军帐之地。防秋前线，高入云霄。往下看是千秋雪山，往后看是五绳桥。接着4句写吐蕃之乱。战乱持续很久，今天京城总算太平。但吐蕃曾肆意凌辱京城，至今还荒凉萧条。“猛将”8句勉励董卿为国雪耻。望其卧薪尝胆，宝剑在身，干戈锋利，保持警惕，对凌辱京城的吐蕃一定严惩。你们两个捕虏将军，一定会出一个霍嫖姚。末4句写心中所想。杜甫想到了啥？想到夕阳下轻骑奔腾高天射雕，由此联想到自古云台阁画像的英雄豪杰，个个都曾在战场上立马横刀轻骑射雕驱魔降妖。杜甫寄望董将军在战场为国立功名垂青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