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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开篇不久，宁国府长媳秦可卿病死，令人意外，悲痛，整个贾府沉浸在悲伤的基调中。而秦可卿的丧事，也办得极为隆重热闹，声势浩荡。秦可卿丧礼，与元春省亲，也是贾府最后的荣光，可谓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秦可卿之死，是件大事，来往的都是王公贵族，因为贾珍悲伤过度，尤氏犯了旧疾，贾珍还特意请了王熙凤来料理。事情虽杂虽繁，一切却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其间，发生了一件插曲。秦可卿身边叫瑞珠的丫环，触柱而亡。此事可罕，合族人也都称叹。贾珍以孙女之礼敛殡，另一个小丫环宝珠，见秦氏身无所出，自愿为义女，摔丧驾灵。贾珍喜之不尽，传以后皆称宝珠为小姐。宝珠按礼在灵前哀哀欲绝。 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两个丫环的命运，就发生了天悬地隔的变化。一个追随主子而去，另一个由丫环一跃成为小姐，令人唏嘘。 殉主是以表忠心，但也有另一种可能，没有旁的路可走了。比如贾母身边的鸳鸯，她早就发过誓，贾母死后，要么做姑子，要么自行了断。因为她深知，自己逃不过贾赦的魔掌，还不如死了干净。 当没有活路时，最简单，最无奈的，也不过一死。 秦可卿是一个完美的人，人见人爱，备受推崇，在贾府人缘很不错。书里这样写道：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其他人尚如此，更不要说她身边的丫环了。可以想象，秦可卿对这两个丫环更是与一般人不同，主仆之间有着一定的感情。 但这份感情，真的深得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小姑娘放下一切，随她去死吗？这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主仆之间相处再好，也终归分属两个阶层。可是瑞珠义无反顾地撞柱子死了，死得很惨。就算舍不得秦可卿，也可以像宝珠那样，自请为义女，也算尽了心意了。何必非死不可呢？ 秦可卿的死，本来讳莫如深，瑞珠之死，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虽说秦可卿的官方认证是病死，可府里恐怕没几个不怀疑的。当秦可卿的死讯传来，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而瑞珠撞柱死后，众人的反应是“此事可罕”。围绕着秦可卿的，都出乎人意料，似乎也从侧面印证了，秦可卿死得蹊跷。加之此前焦大口里骂出的话，东府那个早已不是秘密的秘密，无疑才是秦可卿的死亡真相。 家族之间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主仆之间更是如此。主子混得好，奴才不一定沾光，而主子出了意外，奴才一定会受到影响。宝珠、瑞珠不过是秦可卿身边默默无闻的小丫环，和自己美丽非凡的主子相比，她们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但秦可卿的那些事情，谁知道的最多？当然是近身丫环，秦可卿的秘密，连外边的人都瞒不住，何况是朝夕相处的丫环呢？ 秦可卿一步步将自己置于凶险境地，丫环们又怎会不受到牵连？ 在电视剧红楼里，瑞珠无意间撞破了秦可卿和贾珍的事，被贾珍记恨在心，那双眼睛像要吃人似的。瑞珠因为此事耿耿于怀，深知自己成了贾珍的眼中钉，往后日子艰难。宝珠却是被尤氏叫去，指认一根簪子，天真的宝珠确认那根簪子是秦可卿的，回到房里，还在秦可卿面前提起此事，令秦可卿又惊又愧，病情加剧。当瑞珠将心事告诉宝珠，并且自言，活不成了。宝珠也担忧起来，自己也知道了，而且不管自己知不知道，又能有多大的分别呢？贾珍能放过自己吗？还有一切明了于胸的尤氏！ 秦可卿若不死，或许她们还没有太大的危险，毕竟总有人罩着，但秦可卿却很快香消玉殒了！ 当贾府陷入深深的悲痛中，迎来送往时，没人会注意到这两个小丫环，山雨欲来，她们应如何应对？贾珍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弄死她们。她们是真的悲痛，但不是，或不仅仅是为了秦可卿，秦可卿是无奈的，但她们更无助，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啊，难道她们真的只能追随秦可卿而去？ 她们的选择却是不同的。 瑞珠选择激烈的方式自杀，何尝不是对命运无情的控诉？既然世间无路可走，不如跟着秦可卿，在另一个世界，不至于彼此孤单。也不知她们是家生子还是外面买来的奴才，若是家生子，便是保全了一家人，若是外面买来的，则命运更苦，生时无依无靠，临了死在这个大宅子里，却是半点不由人，只得一个轻飘飘的虚名，死了也就死了。 瑞珠可以不死吗？贾珍有的是办法整死一个下人，或让她生不如死。眼见瑞珠之死，宝珠的心情可想而知。她深受震动，一定也非常害怕，但并未慌乱无主，如果她也一头撞在柱子上，相信也会赢得一片赞美，以小姐之礼下葬，可那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有什么用？她想的不是死，而是如何活。 要想活着，就得安贾珍的心，就得守口如瓶，就好像自己从来也不知道那些事。况且，已经死了一个瑞珠，众人的触动还是很大的。当宝珠提出来请为秦可卿的义女时，贾珍很是高兴。不管是有人为秦可卿死，还是有人为之守孝，贾珍都很赞成。为何？这不过是再一次证实了，他与秦可卿之间的猫腻。他自己都恨不得代她去死，看到可卿生前的丫环如此忠心，而且守口严实，他的戒备心也会降低。而尤氏也只能装糊涂了。 秦可卿之死，牵动着不少人的命运。那些如蝼蚁般的小人物，从来没有独立的人生。 瑞珠死了，令人唏嘘，而宝珠还活着，又让人松了一口气。由此可见，宝珠虽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环，却也是聪慧，坚忍的，在秦可卿的丧礼上，她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活着。当她成为小姐时，终于可以不再有心理负荷，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了。她哭的仅仅是秦可卿吗？不，她也在哭瑞珠，那个总是在一起的姐妹，再也见不到了，她也为自己而哭，人生太艰难了。一不小心，命都不保。 从此，宝珠扶灵到铁槛寺，为秦可卿守灵，远离了宁国府。不管怎样，她是一个小姐的身份了，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虽然，贾珍可能会派人监视着她，但以她的聪明和守口如瓶，并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更何况，东府的糟糕已是人尽皆知的了，柳湘莲说东府除了门口的石狮子，猫儿狗儿都不干净。能够跳脱出来，未必不是一种幸运。时间久了，贾珍也未必会一直耿耿于怀。毕竟，他还要忙着与尤二姐，尤三姐等人谈情说爱呢，东府包括整个贾府，只会更乱，摇摇欲坠间，悲剧只会有增无减。 宝珠能活下来，是一种幸运。也许，以后的路上，也还会有很多磨难，坎坷，但活着，不轻易放弃，才会有希望啊。在生死关头，从来就没有救世主，只有自救，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宝珠虽是一个小丫环，却有着大的人生智慧啊。 作者：阿五，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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