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454）高欢起兵抗击尔朱家族1、装哑巴8年 大通三年（辛亥、531） 春，正月，辛巳，梁武帝祀南郊，大赦。 魏国尚书右仆射郑先护听闻洛阳不守，士众逃散，遂来梁国投奔。丙申，任命郑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二月，辛丑，皇上祀明堂。 魏国自从敬宗被囚，宫室空近百日。尔朱世隆镇洛阳，商旅流通，盗贼不作。尔朱世隆兄弟密议，认为长广王疏远，又无人望，想要改立近亲。仪同三司广陵王元恭是元羽的儿子。好学有志度，正光中领给黄门侍郎，因为元叉擅权，托瘖病居龙华佛寺，无所交通。永安末，有报告魏敬宗言王阳装哑，将有异志，元恭惧怕，逃于上洛山，系治很久，以无状获免。 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劝说尔朱天光说：“广陵王，高祖犹子，夙有令望，沈晦不言，多历年所，若奉以为主，必天人允謟。”尔朱天光与尔朱世隆等人谋划，疑其实瘖，命尔朱彦伯潜往敦谕，且胁迫他，元恭才说：“天何言哉！”尔朱世隆等人大喜。薛孝通，薛聪的儿子。〔 己巳，长广王至邙山南，尔朱世隆等人为他作禅让文，命泰山太守辽西窦瑗执鞭独入，启奏长广王说：“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于是署禅文。广陵王奉表三让，然后即位，大赦，改元普泰。 黄门侍郎邢子才作赦文，叙述魏敬宗枉杀太原王尔朱荣的情形，节闵帝说：“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故逢成济之祸。”于是回头让左右取笔，自作赦文，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常式。” 魏帝闭口八年，至此才开口说话，中外欣然以为明主，望至太平。 庚午，下诏以“三皇称'皇’，五帝称'帝’，盖递为冲挹，自秦以来，竞称'皇帝’，予今但称'帝’，亦已褒了。”加尔朱世隆仪同三司，赠尔朱荣相国、晋王，加九锡。尔朱世隆命百官议尔朱荣配飨，司直刘季明说：“若配世宗，于时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以此论，无所可配。” 尔朱世隆大怒说：“你应死！” 刘季明说：“下官既为议首，依礼而言，不合圣心，翦戮唯命！” 尔朱世隆也不加罪。以尔朱荣配高祖庙廷。又为尔朱荣立庙于首阳山，借周公旧庙而修建，以为尔朱荣功可比周公。庙成，不久为火所焚。 2、北魏主有自己主见 尔朱兆因为不能预知废立之谋，大怒，准备进攻尔朱世隆，尔朱世隆命尔朱彦伯前往劝说，才停止。 当初，魏敬宗命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岭，侍中源子恭镇河内，等尔朱兆南向，史仵龙、阳文义率众先降，于是子恭之军望风亦溃，尔朱兆于是乘胜直入洛阳。至是，尔朱世隆论史仵龙、阳文义之功，各封千户侯，魏主说：“史仵龙、阳文义，于王有功，于国无功。”竟不同意。 尔朱仲远镇滑台，上表任用其部下都督出任西兖州刺史，先用后表，下诏答报说：“已能近补，何劳远闻！” 尔朱天光消灭万俟丑奴时，获得波斯所献狮子，送到洛阳，等节闵帝即位，下诏说：“禽兽囚之则违其性。”命送归本国。使者以波斯道远不可达，于路上杀了而返，有司劾违旨，魏帝说：“岂可兽而罪人！”于是赦免。 3、反抗尔朱氏的力量在壮大 魏国镇远将军清河人崔祖螭等聚青州七郡之众围东阳，旬日之间，有众十余万。刺史东莱人王贵平率城民固守，命太傅谘议参军崔光伯出城慰劳，其兄崔光韶说：“城民陵纵日久，众怒特别凶，非慰谕所能解，家弟前往，必不得全身而归。”王贵平强制要求出城，既出外，贼人射杀他。 幽、安、营、并四州行台刘灵助，自谓方术可以动人，又推算午知尔朱氏将衰，于起兵自称燕王、开府仪同三司、大行台，声言为魏敬宗复仇，且妄述图谶，说“刘氏当王”。于是幽、瀛、沧、冀的平民大多跟从他，跟从的人夜里举火为号，不举火的诸村都被屠杀。引兵南至博陵的安国城。 尔朱兆遣监军孙白鹞至冀州，托言调发民马，打算等高乾兄弟送马而收捕他们。高乾等人得知，与前河内太守封隆之等合谋，暗中部勒壮士，袭击据信都，杀孙白鹞，执刺史元嶷。高乾等人想要推其父高翼行州事，高翼说：“和集乡里，我不如封皮”，乃奉封隆之行州事，为魏敬宗举哀，将士皆缟素，升坛誓众，移檄州郡，共讨尔朱氏，仍受刘灵助节度。封隆之，封磨奴的族孙。 殷州刺史尔朱羽生领五千人袭击信都，高敖曹不暇擐甲，带着十余骑兵驰击他，高乾在城中用绳下五百人，追救未及，高敖曹已交兵，尔朱羽生败走。高敖曹马擡绝世，左右无一当百，时人比之项籍。 高欢屯壶关大王山，六旬，才引兵东出，声言讨伐信都。信都人皆惊惧，高乾说：“我听闻高晋州雄略盖世，其志不可居人下。且尔朱氏无道，弑君虐民，正是英雄立功之会，这次东来，必有深谋，我当轻马迎接他，密参意旨，诸君勿惧。”于是领十余骑兵与封隆之的儿子封绘暗中谒高欢于滏口，劝说高欢：“尔朱氏酷逆，痛结人神，凡曰有知，孰不思奋！明公威德一向显著，天下倾心，若兵以义立，则屈强之徒不足为明公所敌。鄙州虽小，户口不下十万，谷秸之税足济军资，愿公熟思其计。”高乾辞气慷慨，高欢大悦，与他同帐寝。 当初，河南太守赵郡人李显甫，喜欢豪侠，集诸李数千家于殷州西山方五六十里，居住。李显甫卒，儿子李元忠继承其业。家里一向富有，多出贷求利，李元忠全都焚券免责，乡人特别敬重他。这时盗贼倮起，清河有五百人西戍，还，经赵郡，以道路梗塞，共投李元忠；李元忠遣奴为导，说：“若逢贼，但道李元忠遣派。”如言，贼皆舍避。等葛荣起兵，李元忠率宗党作垒以自保，坐大槲树下，前后斩违命的一共三百人，贼军至，李元忠则击却他们。 葛荣说：“我自中山至此，连为赵李所破，何以能成大事！”于是举众攻围，抓李元忠以随军。贼平，就拜南赵郡太守，好酒无政绩。 等尔朱兆弑魏敬宗，李元忠弃官归乡，谋举兵讨伐。正好高欢东出，李元忠乘露车，载素筝浊酒以奉迎，高欢听闻其酒客，没有当即见他。李元忠下车独坐，酌酒擘脯食，对门者说：“本言公招延俊杰，如今听闻国士到门，不吐哺辍洗，其人可知，还我的刺（拜贴），不要通告！” 门者反这情况给高欢报告，高欢马上见他，引入，觞再行，李元忠车上取筝而鼓，长歌慷慨，歌阕，对高欢说：“天下形势可见，明公犹事尔朱邪﹖” 高欢说：“富贵皆因彼所致，安敢不尽节！” 李元忠说：“非英雄啊！高乾邕兄弟来未﹖” 这时高乾已见高欢，高欢逗他：“从叔辈粗，何肯前来！” 李元忠说：“虽粗，并解事。” 高欢说：“赵郡醉了。”命人扶出。李元忠不肯起身，孙腾进言说：“此君天遣来，不可违。” 高欢于是重新留下与他说话，李元忠慷慨流涕，高欢亦悲不自胜。李元忠借机进策说：“殷州小，无粮仗，不足以济成大事。若向冀州，高乾邕兄弟必为明公主人。殷州便以赐委。冀、殷既合，沧、瀛、幽、定自然弭服，唯刘诞黠胡可能会乖拒，然而非明公的敌手。”高欢急握李元忠手而道谢。 高欢至山东，约勒士卒，丝毫之物不听侵犯，每过麦地，高欢则步行牵马，远近听闻后，皆称高仪同（尔朱氏所加仪同三司）将兵整肃，越加归心。 高欢求粮于相州刺史刘诞，刘诞不给与；有车营租米，高欢掠取。进至信都，封隆之、高乾等开门接纳。高敖曹这时在外略地，听闻后，认为高乾为妇人，遗以布裙；高欢命世子高澄以子孙礼见他，高敖曹才与高澄一起来。 4、尔朱一家凶暴贪残 癸酉，魏国封长广王元晔为东海王，任命青州刺史鲁郡王元肃为太师，淮阳王元欣为太傅，尔朱世隆为太保，长孙稚为太尉，赵郡王元谌为司空，徐州刺史尔朱仲远、雍州刺史尔朱天光都为大将军，并州刺史尔朱兆为天柱大将；赐高欢爵勃海王，征使入朝。长孙稚固辞太尉，乃任命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尔朱兆辞天柱，说：“这是叔父所终之官，我怎么敢受！”固辞，不拜，不久加都督十州诸军事，世袭并州刺史。高欢辞不就征。尔朱仲远徙镇大梁，再次加兖州刺史。 尔朱世隆最初出任仆射，畏尔朱荣的威严，深自刻厉，留心几案，应接宾客，有开明之名。等尔朱荣死，无所顾惮，任尚书令，家居视事，坐符台省，事无大小，不先报告尔朱世隆，有司不敢行。命尚书郎宋游道、邢昕在其听事东西别坐，受纳辞讼，称命施行；公开搞贪淫，生杀自恣；又想要收买军士的心意，泛加阶级，皆为将军，不再有名额限制，自是功赏之官大致猥滥，人不再贵。 这时，尔朱天光专制关右，尔朱兆奄有并、汾，尔朱仲远擅命徐、兖，尔朱世隆居中用事，比着搞贪暴。而尔朱仲远最厉害，所部富室大族，多诬以谋反，籍没其妇女财物入私家，投其男子于河，这样的家庭不可胜数。自荥阳已东，租税全都入其军，不送洛阳。东南州郡自牧守以下至士民，畏尔朱仲远如豺狼。于是四方的人皆厌恶尔朱氏，而又心惮其强，莫敢违背。 己丑，魏国任命泾州刺史贺拔岳为岐州刺史，渭州刺史侯莫陈悦为秦州刺史，并加仪同三司。 魏国派大都督侯渊、骠骑大将军代人叱列延庆征讨刘灵助，至固城，侯渊畏贼军人众多，想要引兵西入，据关拒险以待其变，叱列延庆说：“刘灵助庸人，假借妖术以惑众，大兵一临，彼皆恃其符厌，岂肯戮力致死，与我们的兵士争胜负！不如出营城外，诈言西归，刘灵助听闻后必自宽纵，然后暗中回军攻击他，往则成擒。”侯渊听从。出顿城西，声云想还军，丙申，简精骑一千夜发，直抵刘灵助垒；刘灵助战败，被斩杀，传首洛阳。 当初，刘灵助起兵，自占胜负，说：“三月之末，我必入定州，尔朱氏不久当灭。”等刘灵助首级函入定州，果以是月之末。 5、昭明太子好施小惠 夏，四月，乙巳，昭明太子统卒。太子自加元服，皇上即使省录朝政，百司进事，填委于前，太子辩析诈谬，秋毫必睹，但令改正，不君按劾，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好读书属文，引接才俊，赏爱无倦；出宫二十余年，不畜声乐。每霖雨积雪，遗左右周行闾巷，视贫者赈济。天性孝谨，在东宫，虽燕居，坐起恒定西向，有时隔夜被召当入宫，危坐达旦。等自己寝疾，恐怕让梁武帝忧心，敕参问，则亲自手书。等卒，朝野惋愕，建康男女，奔走宫门，号泣道路。 6、高欢被魏朝重视 癸丑，魏国任命高欢为大都督、东道大行台、冀州刺史；又任命安定王尔朱智虎为肆州刺史。 魏国尔朱天光出夏州，遣派将领讨伐宿勤明达，癸亥，擒获宿勤明达，送洛阳，斩之。 丙寅，魏以侍中、骠骑大将军尔朱彦伯为司徒。 魏国下诏有司不得再称伪梁。 五月，丙子，魏国荆州城平民斩赵修延，重新推李琰之行州事。 魏国尔朱仲远命都督魏僧勖等人讨崔祖螭于东阳，斩之。 7、梁国重选太子 当初，昭明太子葬其母丁贵嫔，遣人求吉利墓地。有人赂宦人俞三副求卖地，说若得钱三百万，以百万给与他。俞三副密启皇上，说“太子所得地不如今地于皇上为吉。”皇上年老多忌，即命买来。葬毕，有道士说：“此地不利长子，若厌之，或可申延。” 于是搞蜡鹅及诸物埋于墓侧长子位。宫监鲍邈之、魏雅当初皆有宠于太子，鲍邈之晚见，疏于魏雅，于是密启皇上说：“魏雅为太子厌祷。”皇上遣检掘，果得鹅物，大惊，将穷其事，徐勉固谏而止，但诛道士。于是太子终身惭愤，不能自明。等卒，皇上征其长子南徐州刺史华容公萧欢至建康，想要立以为继嗣，衔其前事，犹豫很久，卒不立，庚寅，遣还镇。 司马光评论说：君子之于正道，不可一刻顷离，不可跬步走失。以昭明太子之仁孝，武帝之慈爱，一梁嫌疑之迹，身以忧死，罪及后代，求吉得凶，不可湔涤，可不戒哉！是以诡诞之士，奇邪之术，君子远离。 丙申，立太子母弟晋安王萧纲为皇太子。朝野多认为不顺，司议侍郎周弘正，曾为晋安王主簿，于是上奏说：“谦让道废，多历年所。伏惟明大王殿下，天挺将圣，四海归仁，是以皇上发德音，以大王为储副。意者愿闻殿下抗目夷上仁之义，执子臧大贤之节，逃玉舆而弗乘，弃万乘如脱屣，庶改浇竞之俗，以大吴国之风。古有其人，今闻其语，能行之者，非殿下而谁！使无为之化复生于遂古，让王之道不坠于来叶，岂不盛欤！”晋安王不能从。周弘正是周舍的兄长儿子。 太子任命侍读东海人徐摛为家令，兼管记，寻带领直。徐摛文体轻丽，春坊尽学之，时人谓之宫体。皇上听闻，大怒，召徐摛，打算加以诮责。等见到，应对明敏，辞义可观，意更释然，因问经史及释教，徐摛商较从横，应对如响，皇上甚加叹异，对所亲的人说：“徐叟出入两宫，渐来见逼，我须早准备地方。” 朱异找机会报告皇上说：“徐摛年老，又爱泉石，意在一郡自养。” 皇上认为徐摛真想要这个，于是召徐摛，对他说：“新安大好山水”，于是出为新安太守。 六月，癸丑，立华容公萧欢为豫章王，其弟枝江公誉为河东王，曲阿公詧为岳阳王。皇上以人言不息，故封萧欢兄弟以大郡，用慰其心。 久之，鲍邈之坐诱掠良人为奴，罪不至死，太子萧纲追思昭明太子之冤，挥泪诛杀他。 7、高欢走的是曹操的老路 魏国高欢将起兵讨伐尔朱氏，镇南大将军斛律金、军主善无库狄千与高欢妻弟娄昭、妻之姊夫段荣皆劝成这事。高欢于是诈作书，称尔朱兆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人皆忧惧。又假作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征发万人，将遣送。孙腾与都督尉景为请留五日，如此者再三，高欢亲送到郊外，挥涕执别，众人皆号恸，声震原野。高欢于是劝大家说：“与你们都是失乡客，义同一家，没有办法在上征发这样！如今西向，已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国人，又当死，怎么办﹖” 众人说：“唯有造反了！” 高欢说：“造反是急计，然当推一人为主，谁可以﹖” 众人共推高欢，高欢说：“你们乡里难制。不见葛荣乎：虽有百万之众，曾无法度，终自败灭。如今以我为主，当与前异，毋得陵汉人，犯军令，生死任我则可；不然，不能为天下笑。” 众人皆顿首说：“死生唯命！”高欢柔椎牛飨士，庚申，起兵于信都，也未敢显明言叛尔朱氏。 正好李元忠举兵逼殷州，高欢令高乾率众相救。高乾轻骑入见尔朱羽生，与他指画军计，尔朱羽生与高乾一起出门，借机擒斩了他，持尔朱羽生首级谒见高欢。高欢抚膺说：“今日造反必然！” 于是任命李元忠为殷州刺史，镇广阿。高欢于是抗表罪状尔朱氏，尔朱世隆藏匿上表不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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