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居前有水沟一条，水质清，鱼翔底，上有石桥一座，系现今造成。张守保，吾辈族人，相貌丰伟，堂堂一丈夫，村人呼为张二爷，曾任八路军某排机枪手，浴血沙场，英勇异常，杀敌无数。后长官授勋章一枚，椭圆，大如鸡蛋，红质黄章，灿灿然竟放光毫，见之者无不肃然起敬。其后全国解放，张二爷遂复员回村，有好事者设媒，牵红线于邻村一貌美姑娘，蒋姓，二人见面，如故，相识恨晚，遂互托终身。年有余，二人终定亲，便择一吉日，去公社领证。至水沟处，恰大雨刚终，水涨而急涌，浊水如羊如犬，滚滚向前。二爷乃军伍出身，丝毫不惧，脱鞋袜便涉水，迤迤然而过。后顾看，才知姑娘踌躇，不敢前，耽在对岸。二爷性拙，男女授受不亲之念深烙内心，于是便闭嘴立定，朝向对岸等其自己过沟。蒋姑娘心头渐渐火起，二人关系早已明了，又非不相识之人，为何不帮俺过沟？莫不是有所嫌弃？二爷心内亦顾自忐忑：虽是媳妇，未过门，便是外人，岂可近身狎触，自己堂堂国家功臣，理在此，不能越，于是相向对峙不语。半响，蒋姓姑娘心渐冷，决然转身，不再回头，而后，婚事告吹。后，二爷终身未娶，于村内任民兵连长，独身，直至终老。噫！人皆云二爷迂腐、呆木不堪，我独认二爷清莲濯水，高洁清冽。皆因今世风日下人伦不存，男女秽行成风不堪入目入耳是也。 肇事者为一大货车，头冲西北尾向东南斜停，货车与路中隔栏成一夹角，中赫然夹一残车，色调白，牌照为大众。小车已然残碎。车后尾尽失，止剩车头如艇，上盖折断。车体残骸，散落满地，过往见者无不骇然色变，而驾车者见之亦无不脊背通凉，憟然心寒，盖同类相通者也。隔栏开口栏头材为铁质，巨力之下，小车车身铁皮已与之紧密契合，观之几不可插刃。驾车司机被卡，面如土色，不得动弹，然仍打手机、面露诡异笑容，令人不解，大刺激后精神嬗变有加，理应如此。此段路拥塞，缓慢行，才方通过。其车祸原因不明就里。后，听闻亡副驾驶一人，司机无恙。由此，方知因果之说，不能不信。村边常遇一人，年四旬有余，面黑体矮，体格健硕，日日不避雨雪风露，低头肃立，静默无语，观其状极虔诚，过往路人皆侧目，不明就里。有好事者，近前细瞻其人前，见止有瓦砾、碎砖、杂木，并荒草一片，无他，于是惑而不解，亦听闻其母找通灵者为其除蛊，诸如巫婆、神汉等。后，才知其人曾失手于此打杀一黄大仙（黄鼠狼是也，因有灵性，百姓崇之），仙家怨之，致生活、经济屡不顺，后该人遂悟是己恶及仙家，遭此报，于是便日日前来忏悔，以求平安顺达。世人有唯物唯心之辩，亦当对此人此事臧否不一，世事神秘莫测，余亦不敢妄言。
今日，照例行值行路，顺捎带同事李老先生人一。有零星小雨从天而落，李老师叙古事一件，听之甚以之异。李老师言，其先祖有名李大耳者，儿时甚顽，其谓之“七岁、八岁狗也嫌”是也。一日，与家中磨盘孔中，拴一绳，设绳圈，颈穿而入，并大呼左右稚童同伴：速来观，上吊好玩耶！蹬掉脚下砖，悬于上。未几，气促，口吐白沫，身抽搐不止。群童大骇，作鸟兽散，大呼：救人，救人！邻居听闻急走而来，抱脚脱颈于绳，抚胸唤名：大耳，醒来，快醒来！半响，喉咙咕噜声起，气顺，渐苏醒。其父从地归来，见状大怒，抽断荆条数根。岁迭不止，李大耳已然八十有四。又一日，李觉背大痒，手臂伸展不到，又到院中磨盘上摩弄。忽觉痛，回头看，才知磨盘所箍铁皮翘角，刺破后背血流不止。几日后，高烧不退，遂卒。实盖因破伤风病发，病毒攻心而亡。人云：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李大耳其人应验也。后村人又语：老农不离磨道死，瓦罐不离井台破。李老师语毕，吾与之俱不言，人生死福祸无常抑或有常矣？细思极恐。其祖上一生勤勉，丝缕节省，渐至仓满囤足，便变换成银钱，购地，累年遂成村内一富户。村内有名张鼻者，品行不端，与山中匪勾连不断，作其内奸里线，祸害乡里。一日，张鼻公然领山中匪，纠纠然进赵家抢掠。赵家主人被捆绑，匪对其毒打不止，逼其说出钱财藏匿。赵家主人不能禁受，云：房屋东山墙锡壶里。匪错听“东山上西湖里”，以为戏己，下手更狠，反复几次，赵家主人气断命绝。村人皆知祸根出于张鼻，但耽于自身安危，皆敢怒不敢言。后，文革起，黑五类分子遭受批斗。张鼻之子赫然在坏分子之列，村人憎其父坏事做绝，对其批斗殴打暴烈。腊月中，张鼻之子赤脚站于凳上，被勒令双手举砖过头，不可动弹。半日，脚赤红，身渐僵，命悬一线。赵家一青年尽管知其有世仇，然到底心内不忍，便近前，悄声说：往吾身上倒！如此，赵家青年大呼：人昏，急急救。遂抬入房内火堆旁，烘烤，方得救。时月更迭，时势逆转，张鼻之子因有文化，后入村校为民师，再后转正，后步步高升，提拔官至教育局长。一日，专门登赵家青年门，让其上局内上班，负责内勤，为合同制，后转为正式职工，再后提拔为基教科长。余常闻以德报怨、是为上善之说教，皆以为伪，今听邻家赵翁叙实事一件，方知是真理。赵翁，赵大栓是也，即救人赵姓青年，于八月份教育局退休颐养，尝与吾话家常。六月，过蒋沟大桥，童年熟悉之建筑，今天见之，心内感慨万千。此桥为建国后，大兴水利之工程，从西至东，凌空飞架，如一线飞虹，雄伟壮观。高架渡槽上书“凌云渡槽”，有五星。干旱时，引水造福一方百姓，所以此地人对其爱护有加。传村内高姓女子，与同村李姓男子恋。高姓女父母皆不悦，惟愿自己女嫁入富门，自己粘沾富贵便利，怎能与李姓男，一穷酸小子相厮混？终日面带愠色，打骂喝叱。二人仍自往来。一日，女父为阻二人往来，手持铁锤，锤肿其女双脚，使其躺床上多日。并扬言，再往来，断双腿！其女心剧痛，泪流不止。几日后，不见其女踪迹，遍寻，终在村前槽内发现，已服毒身亡。其母大恸，后悔不已，其父亦捶胸顿足，呼天号地，无奈，终不能使其回天，遂在村后挖坑埋葬，堆高坟一座，村人呼曰“大姑娘坟”。后不久，一月黑风高之夜，村后忽起大响，村内窗户皆簌簌颤抖，村人以为地震，群呼而起，地震，地震！街上有因惧怕忘穿衣半裸跳出者，直至邻居晃动手电，出外看，才羞而入家穿衣。于是村支书带领群众，一众人急赶往村后，近前看，才发现是李姓青年怀抱炸药，于高姓姑娘坟前，引燃自爆身亡，其状惨甚，上身与首俱无，只剩双腿。众人憟然惊，才知李姓青年殉情自杀，于是报官。“梁祝”乃为爱情典范故事，千古传诵，后人敬仰向往之，却不知现实中，仍有此类事发生，尽管极端至极，但不免仍令人心生唏嘘。
邻居牛二，贩卒，于集市设摊点售猪肉。售出所获钱钞，皆放于一大碗中，上反扣一箩筐，己坐于上据案售肉，时刻不起身，警惕防贼。一日，至于午，忽见一少年手捧热汤，香气袅袅，走近前，口呼：表舅！饥，速食！牛二大惑，因面生不认此人，然人家热情捧汤而来，岂有不答应之理？恍惚间，起身招呼。少年与之寒暄，俄尔急走，逝于集市人群。牛二回转身，才知晓箩筐已反转，钱票不知所踪。也曾有人于腊冬清晨起，见大门洞开，遂关之，纹丝不动，细观之，才知门轴已被固冰结住，再细看，是人之黄尿，瞬间醒悟，急奔羊圈，则无一只耶，已然盗尽，光光如也。实是夜半，贼怕门生声响，扰醒人事败露，遂生尿泚门轴之计。又云：捉贼容易放贼难。民间夜间见贼，都大呼呵斥惊走，不能见面，盖因盗贼多是附近乡民，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此后，见面尴尬，再也无法做乡邻。曾有邻居全家夜起捉贼，围殴，后发现是隔壁老王，遂装佯惊问：兄何故走错门？答曰：醉酒，以为己家，翻墙入。于是拉住，炒菜，再拿酒，与之酒酣笑谈，称兄道弟，依依不舍而话别。旧日乡间，多有习武异人。花铁儿，老者，面黑体瘦，貌不惊人，惟眼内精光流转忽现，示迥乎常类。一日，花铁儿肩扛绿豆一袋，匆匆走于集市，欲觅卖地售出。行动间忽头触一物，被顶住，动弹不得，急抬头看，见是一黑铁塔般糙汉，矗在面前。其礼帽斜戴，满脸横肉斜生，眼露凶光，显见非善类。大汉见老者观他，大喝：眼瞎！没看到尔力巴爷！行人皆骇怕，禁声，绕道疾走。其时，力巴忽然出手，发猛力一推，花铁儿顿颓然跌倒，绿豆骨碌碌滚出，遍地流淌。半晌，老者方才缓缓挣扎起，低头不响，捧绿豆入袋。力巴又抬左腿猛踢，花铁儿脚下绿豆滚动，看似忽一滑，而身形晃动间，堪堪躲过致命一脚。老者又缓缓起，手前伸，张开，大声说：可怜我一孤老儿，绿豆被摔碎。其掌中绿豆，已然碎成面粉，随风簌簌飘下。力巴颜色大变，道声：得罪！迅疾走，逃遁不见踪影。花铁儿收拾布袋，于众人目光中，踟蹰远去不见。村人阿牛，一日无事绕村走，忽见村西拄杖张老者，已耄耋，蹒跚行走，到其家门口，静伫观看片刻，忽疾跑几步，手中拐杖一点，身形猛长，人已跃上三米高门楼之上，再看，已闪入院中不见。片刻，张老者依前法出院墙，坦然站街上。阿牛大惊，忙上前问之，曰：烟袋忘家中，钥匙被老妻带走，故而如此。后阿牛对人讲起，听者莫不啧啧称奇。张老者有一子，亦身负武技，入市国安局工作。亦有村内老妇牛刘氏，爬杆如猴，跳跃亦身轻如燕，黎明起身练武于村东麦场，间或发一喊，声嘶尖锐，如猴啼无异，听者，心内凛而恐惧生。据传，老妇为正宗猴拳传人，斗殴以一当十，村里村外，弗敢招惹其人。今之人，身负绝技者已寥若晨星，盖现代科技产品毁人身智，至使人体功能竭退，悲哀至焉。一日，天阴雨，村人俱闲来无事，李高腿便与一干酒朋，于村旁酒肆饮酒。酒至半酣，朋友大弯头忽击掌大噪，对李高腿道：人都云你胆大可包天，今可敢入发廊嫖娼乎？如敢，吾请客三天，不敢，现请君钻于桌下，学三声狗吠。李高腿先是想到此事龌龊，自己一清白之人，岂可如此下贱，后又觉颜面珍贵，不能丢，便赳然挺胸道：那个不敢？不敢二字吾不知如何写！众人皆鼓掌，鼓噪道：这便去，我等便可吃大弯头三天耶，速速去！李高腿热酒窜至头脸，已脸红如猪肝，昏昏然不辨东西，任由友推搡过大街，至对过芳芳发廊内，恍惚间行下龌龊之事。翌日，酒醒，细观周遭，方明白自己已然犯下混事，心内忐忑如兔跳，进而想到妻儿老小原美满一家，自己却下流如此，当真不是人，心内越发羞惭难当，双目不免流下泪来。李高腿起身，掩面，踉踉跄回至家中，及至见到发妻，不由双膝跪下，嚎啕大哭，连声哭喊：对全家不起！其妻诧异，问原因，待明白后，虽忿忿不己，但夫妻多年，又是酒后被怂行下错事，不好抱怨，反而安慰李高腿不止。正午，李高腿内心越发不宁，脸红如火，悔恨至极，恼到深处以头撞墙，皆被其妻立止。及待午后，李高腿便向妻子寻一借口，独自奔向山后祖坟旁，服下百草枯一瓶，自杀身亡。妻闻讯赶来，抚尸大恸，诉说自己没作抱怨，君缘何如此寻短见？哽咽间更有“汝死我葬、我死谁埋”之意升起，不由对天悲呼：世上再难碰找到这等有情有义之人！事后，同李高腿一同饮酒者，担怂恿之责，皆被镇上拘留罚款，用作抚恤张妻。又有乡民郭三，帮邻居造屋，忽晕倒在地，赤脚医生急来，诊断系饥饿低血糖所致。郭三为人敦厚怕羞，和人吃饭，总是一碗便罢，被人呼作郭一碗，再盛饭谦让，便推辞不吃，甚至会变脸离席。想来世风日下已久，芸芸大众，会羞赧脸红者，十之无二三！人民公社时期，乡间后生范生聪颖好学，学习考试屡屡夺魁，后不久，高考及第大学毕业，被派遣于济宁地区工作，官至专员，自此威风不可一世。归乡，见乡民同党，自觉高人三尺，竟腆肚不与理睬。大队书记遥遥而来，范生努嘴瞪眼，作不识状，直呼其名：你莫不是范福生？书记笑眯眯答曰：是，爷们归家看望？二人寒暄数句，各自归家。范福生端坐家中，心内忿然，遂连夜修举报信一封，上言同乡范生发迹后品质恶劣、阶级成份不纯云云，发往其单位。数日后，被革职遣返回乡，复为平民，成乡间饭间谈资笑料。
作者简介：张光恒，滕州市羊庄镇沈井村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出身农门，躬耕教坛，信仰文学，读文写文，各文体体裁皆有涉猎，陆续有小说、散文发表，有多篇哲理、亲情散文，被中小学教育机构用作试题分析文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