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排《到村》读记

杜甫五排《到村》读记

（小河西）

到村

碧涧虽多雨，秋沙先少泥。蛟龙引子过，荷芰逐花低。

老去参戎幕，归来散马蹄。稻粱须就列，榛草即相迷。

蓄积思江汉，疏顽惑町畦。暂酬知己分，还入故林栖。

此诗作于广德二年（764）秋，时杜甫在严武幕任职。据杜甫七律《宿府》，杜甫在任职期间住在幕府中。每隔段时间杜甫会回家休假。此诗即在回家“到村”所写。

碧涧虽多雨，秋沙先少泥。蛟龙引子过，荷芰逐花低。

蛟龙引子：《西京杂记》卷2：“瓠（hù）子河决，有蛟龙从九子，自决中逆上入河，喷沫流波数十里。”

荷芰：芰荷。指菱叶与荷叶。《离骚》（屈原）：“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宿荆州江陵驿》（唐-罗隐）：“风动芰荷香四散，月明楼阁影相侵。”

大意：秋天，碧绿的山涧虽多雨，江沙却早早被冲刷干净无泥。雨多江涨，看上去似蛟龙引子游过，荷叶也随荷花一起高低。（不仅是写景。）

老去参戎幕，归来散马蹄。稻粱须就列，榛草即相迷。

戎幕：军府；幕府。《宣城送刘副使入秦》（唐-李白）：“寄深且戎幕，望重必台司。”王琦注：“戎幕，节度使之幕府。”《赠别王十七管记》（唐-高适）：“飘飖戎幕下，出入关山际。”

散马蹄：《白马篇》（魏-曹植）：“仰手接飞猱（náo），俯身散马蹄。”《拟西出阳关无故人》（宋-宋祁）：“雨中柳色醉中迷，上马弯弓散马蹄。阳关门外故人远，独有残阳相伴西。”

稻粱：稻和粱；谷物。《史记-礼书》：“稻粱五味，所以养口也。”《野鹅赋》（南朝宋-鲍照）：“空秽君之园池，徒惭君之稻粱。”《重简王明府》（杜甫）：“君听鸿雁响，恐致稻粱难。”

就列：就位﹐任职。《论语-季氏》：“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何晏集解：“言当陈其才力，度己所任，以就其位。”《狄梁公李太尉庙》（宋-刘敞）：“就列贵陈力，立功尚成名。”

榛（zhēn）草：丛生杂草。《后汉书-窦武传》：“有大蛇自榛草而出。”《畏人》（杜甫）：“门径从榛草，无心待马蹄。”

大意：晚年到幕府任职，回家途中散散马蹄。为填饱肚子要到幕府上班，归家之路已荒草萋萋让人失迷。

蓄积思江汉，疏顽惑町畦。暂酬知己分，还入故林栖。

蓄积：积聚；积聚的财物；蕴蓄。《管子-参患》：“故一期之师，十年之蓄积殚；一战之费，累代之功尽。”《赠别从甥高五》（唐-李白）：“蓄积万古愤，向谁得开豁。”

江汉：杜诗中“江汉”有不同指向。有时指阆州一带（因嘉陵江又称西汉水）；有时指荆襄一带（汉江平原）。此指荆襄一带。

疏顽：懒散顽钝。《江上对酒》（唐-白居易）：“酒助疏顽性，琴资缓慢情。”《八月十六日夜月》（唐-唐彦谦）：“赖将吟咏聊惆怅，早是疏顽耐别离。”

町畦（tǐng-qí）：田界；界限；途径；喻规矩。《庄子》：“彼且为无町畦，亦与之为无町畦。”《雨晴后陪王员外…》（唐-独孤及）：“沿溯任舟楫，欢言无町畦。”

故林：从前栖息的树林；故乡的树林；喻故乡。《杂诗》（魏晋-王赞）：“人情怀旧乡，客鸟思故林。”《晚出西射堂》（南朝宋-谢灵运）：“羁雌恋旧侣，迷鸟怀故林。”

大意：为游历江汉准备已久，因性格疏顽又迷惑于草堂故畦。暂时要尽知己本分，将来还是要回到故乡栖息。

这首排律六联。首二联写到村之景。这是个多雨之秋。雨多江涨。杜甫看到江水翻滚似“蛟龙引子”游过，还看到江浪中荷芰之叶随花时高时低。（啥意思？“引”、“逐”二字使人联想到严武与杜甫。他们也是处在多雨之秋。他们也要共经风浪共沉浮。）中二联叙回村路上“相迷”。人到暮年入幕府。回家路上散马蹄（骑马溜达）。为一家人“稻粱”，只好“就列”，这才没多久，咋就荒草凄凄道路失迷？（“相迷”双关。杜甫相迷的不只是“榛草”，而是另有所指。）末二联写到村所思。本来为出“江汉”已“蓄积”很久，由于“疏顽”而又惑于草堂“町畦”。真是由于草堂的“町畦”而“相迷”吗？不！杜甫末联说清楚了：之所以回成都入幕，不只是为稻粱，也不只是因为“惑町畦”，而是要酬答“知己分”。严武是知心朋友，俺不能辜负他。在这多雨之秋，俺要与他共经风雨。当然，最终俺还是要回“故林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