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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沙 长篇小说《李白》连载 十

 左右诗歌馆 2021-12-07

第九章  金陵红楼

34

八月桂花香,九月桂花落,空气中还到处弥留着浓郁的残香,像一位熟透的江南美女,属于诗歌与情欲……这便是金陵留给李白的最初印象。

李氏长江航运金陵分舵是由其堂兄李十一掌管的,李十一比李十二大不了多少,生性风流,比较开放,把给堂弟的接风酒宴直接摆进了金陵最大的青楼——红楼,请出有“金陵第一歌妓”之称的金陵子小姐到场献唱……

满城的桂花香,满楼的脂粉气,熏得李白有些头晕,忽然听到那娇小玲珑、吴侬软语的女子怀抱琵琶幽幽唱道:

寂寂竟何待,

朝朝空自归。
欲寻芳草去,

惜与故人违。

当路谁相假,

知音世所稀。
只应守寂寞,

还掩故园扉。

   顿觉神清气爽,眼前为之一亮……

   “这档次也忒高了点吧?”李十二惊诧道。

   “档次高吗?何以见得?”李十一不解道。

   “小姐!您知道此诗是谁写给谁的吗?”李白转而问金陵子。

   “是孟浩然先生赠给王维先生的诗。”金陵子认真作答。

   “您见过孟浩然先生吗?”

   “不曾,小女没有这样的福气。”

   “王维先生呢?”

   “也还没有。感觉这等大诗人不大容易见到吧……”

   “谁说的?我不久之前才和孟夫子在鄂州分的手……”

   “那您也是……诗人吧?”

   “算……算是吧。在下蜀人李白。”

   “李……白?”

   “对,国姓李,白色的白。”

   “李白……这可不像诗人的名字……”

   “啷个不像?”

   “太白了。”

   “难道诗人都该叫陈子昂、孟浩然?”

   “小女乱说无礼了,请李先生恕罪!”

   “好啊!那就罚你再唱一曲——唱王维先生的诗!”

   “刚才唱的是孟浩然先生赠给王维先生的诗,我挺有兴趣:王维先生有没有回赠呢?至今尚未读到,但是我唱过王维先生最流行的送元二使安西》——在此献丑了: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此曲唱罢,李白大喝一声:“好!”——他是为王维叫好,他是为金陵子叫好,他是为金陵叫好,他是为江南叫好,他是为大唐叫好……

   在这大好之夜。

   “不唱了,不唱了。过来陪客人吃酒。”李十一招呼金陵子道。

   “十一郎,您是我的老主顾了,又不是不晓得,我只为客人唱歌,旁的事是不做的。”金陵子道。

   “我晓得,我晓得,我其实很敬重你这一点。”李十一道,“过来坐坐总是可以的嘛。丹砂也一起过来坐。”说着,他又招呼哪个坐在角落里几乎被忽略的古琴伴奏者——一个十四五岁的美少年。

   两人这才过来落座,李氏兄弟敬“金陵第一歌妓”的酒,都由丹砂代喝,这是一对姐弟音诗组合。

   姐弟俩,说话甚少,气氛便不免有些尴尬,直到李白索性进入他的口占节奏,他要当场向美丽的歌姬证明:他是诗人!他是怎样的诗人:

陌上赠美人

骏马骄行踏落花,

垂鞭直拂五云车。

美人一笑褰珠箔,

遥指红楼是妾家。

  在口占之中,李白便观察到金陵子美目的流转,她是有感觉的,待到读完,她赞叹道:“写得多好啊!这是赠给我的吗?”

   “是的,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您是能进到人心里去的诗人!”

姐弟俩急于给这首诗配乐,音乐创作就地展开……

    李氏兄弟对酌,一杯酒落肚,李十二灵感又来,随口吟出:

对酒

蒲萄酒,金叵罗,

吴姬十五细马驮。

青黛画眉红锦靴,
道字不正娇唱歌。

玳瑁筵中怀里醉,

芙蓉帐底奈君何。

“太厉害了!我不饮,我未醉,君照写!”金陵子放下手中琴,只是赞叹道,“李白,你从哪里来?你到底是谁?你是写诗的活神仙吗?”

“我弟就是写诗的活神仙,是太白金星下凡尘。”李十一迎合道。

“李白,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专门为我写诗如何?我养着你!”“金陵第一歌妓”霸气侧漏,豪气干云。

“那要看怎么个养法呢?”李十一打趣道,“芙蓉帐底奈君何?”

“十一郎,你又不正经,你又不是不晓得:老娘向来卖艺不卖身,金陵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金陵子正色道。

李十一依然没皮没脸:“那崔十二呢?”——似乎知道什么底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李白开腔道:“金陵子小姐,说正经的:我愿意为您写诗,我愿意加入您的演出,但不要您养——养我者,父母兄弟也。”

“那我问您:除了写诗,您还会什么?”

“吹笛、吹笙。”

“好极了!明天下午,带着您的家伙事儿,到此合练,晚宴时为客人演出您的诗。哦,十一郎也来吧,您心心念念的崔十二就是明晚的客人,顺便也满足一下您的好奇心……对不起二位先生,我有点累了,丹砂,咱们告辞!”

说罢,姐弟二人携琴而去,留下兄弟二人继续饮酒。

35

翌日晚宴时分,红楼宾客盈门、济济一堂。

有贵客抵达时,便有门迎高声通报,但听得那一声“崔大人到”,整座楼的客人与小妓便呼啦啦出来了——从各自包间、房间跑到大堂来迎接……

这位“崔大人”的出场,响动如此之大,如此这般受欢迎,一则是其身份与身世所致:此人本名崔成辅,字宗之,博陵安平人,当朝宰相崔日用之子,袭封齐国公,原任左司郎中,坐事谪官金陵,是红楼的常客;二则是其出众的相貌与仪表,此人有“大唐第一美男子”之名,玉树临风,英俊非凡,恍若潘安转世……

“金陵第一歌妓”金陵子率其新组合成员——丹砂与李白下楼亲迎,又引起客人与小妓们的一片热议:这位新加入的白衫儿是谁?为何相貌出众仪表非凡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围绕着这个自命清高的狐狸精转,满足于听个雅诗素曲?

“给崔大人请安!”金陵子作揖行礼道,“今晚歌诗有新作首演,乐队也添了新人,为崔大人助兴!”

“甚好!甚好!”崔宗之欣然微笑道。

随后,这一行人便在众目睽睽下,走上二楼最高档的一个雅间……

      在那里,李十一已经安排好了一桌酒宴,自觉出任招待员。

      落座前,东道主金陵子申明了晚宴的性质:“今晚这顿酒饭,是小女和丹砂请崔大人和来自于蜀中的李氏兄弟,感谢各位赏光!”

      落座之后,美男子表现得十分性急,毫不客套:“长夜漫漫,时间有的是,人咱们慢慢认识,先唱诗,先唱诗!”

“到底是诗人!”金陵子感叹道,“李白、丹砂,那咱们只好饿着肚子表演了。”

“饱吹饿唱,您须饿着,我无所谓。”李白道,这个时候——当他得知崔是“诗人”,这个乍一见面并无好感的花样美男,在他心中顿时长分了……

“那好,咱们就先演吧。”金陵子道。

红楼音诗新组合的分工是:李白吹笛或吹笙、丹砂弹古琴、金陵子弹琵琶演唱……三人各自到位,调试一番,演出开始……

一切都按照下午的排演合练进行,从李白吹笙开始——白也好学,此技是羌族山寨的儿子吴指南打小教他的,在这花好月圆之夜当众吹奏时,免不了想起了这位故去未久长眠于洞庭湖畔的亡友,曲子里便融入了几分凄清,与诗契合……

他们的节目是将昨日李白现场创作的两首诗《陌上赠美人》《对酒》连唱在一起,音乐设计也是一体的……

演唱完毕,美男子击节叫好,然后一声长叹道:“唉!江南佳丽地,金陵才子州,我大唐藏龙卧虎不知有多少好诗人,看来我崔宗之在大唐群英谱中的座次又要向后挪一位了!”

这人很可爱,李白心里想,看来不是一只绣花枕头。

“精彩!实在精彩!”崔宗之招呼他们三人落座,“快来吃点东西吧,哦,你们还没有告诉我:这诗为谁所作?作者在金陵吗?”

“看来诗人最关心的还是诗人啊!”金陵子道,“这两首诗的作者同为一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时此刻,正坐在侬那边。”然后,用其纤纤玉手一点李白。

崔宗之一惊,立刻侧目正视李白曰:“伙计……是你写的?”

李白轻轻一点头:“是的。”

“不像,不像。”崔宗之摇头道,“他刚才吹笙时,我就感觉他不像个吹笙的,不像是梨园行的人,你说这诗是他写的,我又感觉他不像个写诗的,不像舞文弄墨的骚客……”

“崔大人,那您说,他像干什么的?”金陵子问道。

“他像杀人的!”崔宗之出语惊人,语惊四座,“像侠客!”

此言一出,片刻冷场……

金陵子赶紧打圆场道:“崔大人,侬说得好吓人也!”

李白倒也大度——事实上,他喜欢别人这么看他,甚至有点佩服这位花美男眼光的犀利,于是便举起杯来:“小可平时确实是玩玩剑弄弄刀的,崔大人若有此好,咱们可以切磋切磋。”

崔宗之也举起杯来,呼之曰:“雄俊士!敢问尊姓大名?”

李白不怕人辱,但怕人尊,立刻上套,一饮而尽:“蜀中布衣李白。”

“李白?国姓李?黑白的白?”花美男又一惊一乍道,“中秋佳节那天,鄂州黄鹤楼下,声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的那个蜀中公子就是你吗?”

“不好意思,正是在下。”李白回答,心中大惊:交个白卷,也能扬名?这是啥子事嘛!于是便反问道:“此等尴尬事,您如何得知?”

“长江是流动的,你的大名已经随着江水飘入我耳。”崔宗之慨然道,“今日见诗,果然不凡,更何况这仅是豹之一斑!金陵脂粉地,来一雄俊士,幸会幸会!今夜,咱们一醉方休,不醉不归!”

于是这一屋人便喝作一团,醉倒一片。

午夜时分,只有李白和金陵子还能站起来,金招呼崔宗之的专车载他回府,将李十一安顿到弟弟丹砂的房中歇息,然后对李白说:“侬,可以不走。”

36

自古诗人爱江南,李白有很深的金陵情结。

因为他是活在历史中的诗人,他的心中有前朝。金陵虽然古旧破败,却是多朝故都。

这是他的政治偶像谢安的金陵,在这里,他模仿偶像的样子,每每带妓出游,如其诗中所写:

示金陵子

金陵城东谁家子,

窃听琴声碧窗里。

落花一片天上来,

随人直度西江水。

楚歌吴语娇不成,

似能未能最有情。

谢公正要东山妓,

携手林泉处处行。

既有带妓出游,亦有与友同行。他与崔宗之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两人走到哪里,便会成为一景:花美男与雄俊士,高谈阔论,吟风弄月,旁若无人……被当地乡绅记入地方志。有诗为证:

送崔十二游天竺寺

还闻天竺寺,

梦想怀东越。

每年海树霜,

桂子落秋月。

送君游此地,

已属流芳歇。

待我来岁行,

相随浮溟渤。

   李白真有意思,他比崔宗之后到金陵,却搞得有些景观比崔还熟似的,反过来给崔做导游……因为他更爱这金陵!

    千载以后,华夏诗史上有一公认度颇高的案例:认为李白《登金陵凤凰台》是其向崔颢《黄鹤楼》“报诗仇”,一雪其黄鹤楼下交白卷的前耻——实际情况没那么严重:李白不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之辈(若是他也就不会交白卷了),当年有孟浩然这颗大诗星光彩夺目地照着,他并没有那么看重偶出一首佳作此前并无诗名的崔进士,他写《登金陵凤凰台》,只是因为有感而发,再加上他是与崔宗之同登的,他看重的是崔的感受:既然崔是因为黄鹤楼白卷事件知道他的,他就想向崔展示一下自己真正的诗歌水平,于是便脱口而出:

登金陵凤凰台

凤凰台上凤凰游,

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

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

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

长安不见使人愁。

崔宗之听罢,差点给李白跪下了,是他当场宣判:此诗完胜崔颢《黄鹤楼》,是登高诗中的状元郎,今后也很难有人超越……到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了解了李白的实力及其在大唐群英谱中的座次:除了第一把交椅,没有别的位子可坐,目前甚嚣尘上的田园山水派诗人王维、孟浩然皆不是其对手!贬官到金陵,竟然随手捡到这么一个大才,他便信誓旦旦要将他举荐给朝廷,让李白觉得:别的地方官员大可不必去拜了,将宝全押在这个宰相之子的京官头上……

在金陵,李白除了游山玩水、纵情声色,便是艺文演出、慈善活动,落魄才子闻风而来,争说蜀中来了一个乐善好施的慈善家……在金陵的半年时间里,被他接济过的人中不乏日后的官员,甚至还有一位华夏诗史上的大诗人……

世人总说李白天才,世人不见李白好学:他到金陵后,便向金陵子、丹砂学习吴越民歌和音乐,并提取其元素创作了《白纻辞》《杨叛儿》《越女词》……这一日,在红楼,三人音诗组正在排练,红楼老板来找金陵子,求她出面请李白帮个忙:红楼门口来了耍剑的流浪汉,就在红楼门口耍剑,围观者众,影响生意,有碍观瞻,希望李白干预一下……看来,不光花美男崔宗之觉得李白“像个杀人的”,金转告李,李提着家传的龙泉宝剑便去了,在他心里,已经将红楼当作自己在金陵的家……

一步踏出红楼,但见一层围观群众,李白拨开一条人缝挤上前去,只见一邋遢大汉正在舞剑,动作极其规范,一看就是练家子,只是每一动作,都扇动出一缕刺鼻的臭气,叫人心生怜悯……

一套剑舞完,赢得一片叫好,但也只有极少的人投极少的钱,投进地上的一只木碗里……

李白对丹砂低语两句,让他回红楼取些银子来,然后走上前去,与大汉交涉:我多给你些银子,请你别在此处耍了,影响本楼生意……

大汉二话不说满口答应,从及时返回的丹砂手中接过碎银小袋,立刻从地上拾起装有零钱的木碗,准备离去……可是这时候,他忽然看清面前这位白衫儿竟是挎剑而来劝其离去,剑客的自尊心顿时被刺伤了!

大汉将钱袋子丢弃在地,一拱手道:“这位剑客,与我斗一盘如何?若是我胜,我拿钱走人,若是你胜,我空手走人,横竖不影响贵楼的生意。”

观者叫好——有好戏看。

李白只好迎战。

对手可不是吃素的,远没有大他11岁的孟夫子那么好对付。虽说胡子拉碴一脸黑毛不好判断,但从身手看应该与自己年纪相仿……此子训练有素,剑法规范,缺陷也正在于此:却一点机变的诡诈,李白乘机而胜……

但是对手的好胜心已被激起,一盘决胜变成了三打二胜,三打二胜又变成了五打三胜,与应付孟夫子不同,李白就是一盘不让,只因在二楼的一个窗子里,金陵子正在饶有兴味地观战……有心仪的女人在场,那就一盘都不让了,这是一种正常的男性心理。

五盘全输,大汉单膝跪地道:“认栽!走了!”提剑起身便走,连吃饭的木碗都不要了……

李白拾起木碗与钱袋,跑几步追上他,他拿走木碗,不要钱袋,朝着闹市,继续前行……

“壮士!好酒不?”李白对着背影高声问道,“一起吃两斗如何?”

背影站住了。

“去红楼吃,吃最好的酒!”李白道。

背影返身成为大汉,跟着李白进了红楼。

还是在红楼最贵的雅间,还是和招待宰相之子花美男一样的好酒好菜,只是金陵子、丹砂不再陪了,任凭李公子招待一位街头捡回的臭气熏天的流浪汉……

一坐下来,两人各自对饮了一斗清酒,然后,李白看着大汉将一桌饭菜席卷而光,又叫厨房上了一桌……

这时候,李白方才问道:“从身长、口音判断,壮士北方人吧?在下蜀中布衣李白,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大汉面露惊喜之色,一拱手道:“先生就是李白?”

“正是。”

“我找的正是您!哦,在下沧州渤海县农夫高适,安东都护高侃之孙,今日沦落至此,有辱先人啊!”

“高侃之孙?你祖父破突厥、镇高丽,死后陪葬于乾陵,可是战功赫赫的一代名将啊!你可是名副其实的将门之后!”

“可不是嘛,无奈家道中落,到我父高崇文一辈已经沦为庶民、农夫……”

“那也比我强啊,至少你还有资格参加科考。”

“那倒也是,我去年弱冠,今年便赴长安参加了一场科考,名落孙山,在长安时,得高人指点,说是江南名流多,举荐成风气,可以来此试试干谒之路,不失为一条曲径通幽的佳途,我便来了,从扬州到金陵,四处求告无果,资费已经耗尽,只好流落街头卖艺果腹……”

“那如何想起找我呢?”

“嗨,这金陵街头,满街的落魄公子,哪个不争说:投奔李白去?至少可以讨得一点盘缠啊!”

“这不成问题。我正好可以向高侃将军在天英灵表达我的敬意!不瞒老弟说,我也是汉将军李广之后……”

“难怪剑艺超群,我本来也是鲜有对手……”

“我之佩剑——龙泉宝剑,据说就是先人李广传下来的。”

“那我得好好看看,总之我们都有武将的血脉,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酸文人!”

“唉,可惜到家父李客一辈已经沦为贱商,日子倒是过得不错,可连科考的资格都没有。我跟你不同,只能走干谒一条路……哦,我在此次有个不错的关系可以借给高适弟一用。”

“什么关系?”

当朝宰相崔日用之子,袭封齐国公,原任左司郎中,贬官到金陵的崔宗之……”

“哦,到金陵怎么能不去拜见崔公子呢?我已经去过了,下人连门都没让我进。”

“高适弟,恕我直言:你现在这副样子谁会让你进呢?马上沐浴、更衣,剪发剃须,晚饭时我把宗之兄请来!咱们接着喝!”

说罢,李白差下人带高适去沐浴。此子身长八尺有余,没有合适的衣服可换,李白又差丹砂出门即刻买来。晚宴时出现在饭桌上的高适已经换了一个人,一下变成了高公子,其实不过一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常年耕读生涯搞得面相显老罢了,李白以从赵蕤师傅那里学来的“观人术”暗自观察了一番,心中有底了。

但是这一夜,似乎缺一点“人和”:崔宗之可不像李白这么随和,假托有事不来,让前去请他的丹砂私下转告李白:什么“将门之后”?为了果腹便到大街上去出卖剑艺简直有辱将门!也可以从中看出此人的德行!不值一交!

李白心中嘀咕:唉,当朝宰相之子看不上前代名将之孙,好像也没啥奇怪。

饭桌之上,金陵子也不给面子,只陪了三杯酒,便声称身有不适告退了,姐一走弟相随,丹砂也跟着告退,饭桌上便只剩下李白与高适,败掉的酒兴便再也提不起来了……

肯定是感受到了自己不广受欢迎,高适在红楼留宿一夜便告辞了,带着李白为他准备的足够多的盘缠上路,准备先回家继续备书,明年再赴长安迎考。临走,他交给李白一首夜里写的诗——此时的高适还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他从金陵歌妓们广为传唱、落魄公子争相传诵的李白的诗中,已经隐约感到此人虽然仕途未明但日后诗名将不可限量,所以也要向其露一下峥嵘:

咏史

尚有绨袍赠,

应怜范叔寒。

不知天下士,

犹作布衣看。

    李白读罢,方才意识到:此子诗人也!他显然对自己跟他不聊诗颇有一点不满……

昨夜在床头,李白对金陵子抱怨道:“难道你们就没有看出来吗:此人相貌堂堂国字脸,两只猪耳垂下来……日后必洪福齐天、前程似锦、飞黄腾达?”

“看出来了。”金陵子说,“我还看出他是一只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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