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年不满百 【两汉】佚名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 点上方绿标即可收听主播朗读诗词 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却常常怀有无限的忧虑苦愁。
是《古诗十九首》之一,收入《昭明文选》。有一种说法认为作者是枚乘,但李善不置可否。梁代昭明太子萧统编纂《文选》的时候,因为作者的姓名已不可知,所以编排的时候放在东汉李陵诗歌的前面。现在一般认为,这十九首五言诗都是东汉时候的作品。 对人生价值的怀疑,似乎常来自于生活的苦闷。在苦闷中看待人生,许多传统的观念,都可能轰然倒塌。 这首诗集以松快的旷达之语,给世间的两类追求者以当头棒喝。 首先是对吝啬聚财的“惜费”者的嘲讽,它几乎占了全诗的主要篇幅。这类人只管苦苦地敛聚财货,就不知道及时享受。他们所忧虑的,无非是子孙后代的生计。这在诗人看来,简直愚蠢可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纵然人能活上百年,也只能为子孙怀忧百岁;何况还未必活得了百年,偏偏想忧及“千岁”,真是愚不可及。开篇落笔,以“百年”“千年”的荒谬对接,揭示那些活得吝啬的“惜费”者的可笑情态,真是妙不可言。 接着两句更奇:“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游”者,放情游乐也。他们把生命的白昼,尽数沉浸在放情游乐之中,已够耸人听闻的了,诗人却还说其“苦”于白昼太“短”,竟异想天开,劝人把夜晚的卧息时间,也都用来行乐,而且是手持烛火而游!这里的摹写与“劝慰”把放情行乐之思,表述得如此赤裸而大言不惭,不仅在汉代诗坛上,就是在整个古代诗歌史上,恐怕都算得上惊世骇俗之音了。 开篇四句,被后世诗论家叹为“奇情奇想,笔势峥嵘”,它们一反一正,把终生忧虑与放情游乐的人生态度,鲜明地对立起来。 诗人似乎早就料到,鼓吹这样的放荡之思,必会遭到世俗的非议。人们也并非不想享受,只是常抱着“苦尽甘来”的哲学,把人生有限的享乐,推延到遥远的未来。诗人在下面两句,则又断然否定这种哲学,说:想要行乐就得“及时”,不能总等待来年。“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谁也不知道“来兹”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在诗人世间“及时”行乐的旷达之语后面,所包含着的人生的痛苦体验。从这一点看,“惜费”者的终日汲汲无欢,只想着为子孙攒点财物,便显得格外愚蠢了。因为他们生时的“惜费”,无非养育了一批游手好闲的子孙。当这些不肖子孙挥霍无度之际,也许会嗤笑祖先的不会享福——“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二句,其嘲讽辞气之尖刻,确有对愚者的“唤醒醉梦”之力。 全诗抒写至此,笔锋始终都还针对着“惜费”者。只是到了结尾,才突然指向了人世的另一类追求:仰慕成仙者。 对神仙的企羡,从秦始皇到汉武帝,都干过许多蠢事。就是汉代的平民,也津津乐道于王子乔被神秘道士接上嵩山、终于乘鹤成仙的传说。但这种得遇神仙的期待,到了汉末,终于被发现只是一场空梦。所以,对于那些还在做着这类“成仙”梦的人,诗人便无须多费笔墨,只是借着嘲讽“惜费”者的余势,顺手一击,便就收束:“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这结语在全诗似乎逸出了主旨,一下子岔到了“仙人”身上,但诗人之本意,其实还在“唤醒”那些“惜费”者,“仙不可学,愈知愚费之不可惜矣”。只轻轻一击,即使慕仙者为之颈凉,又照应了前文“为乐当及时”之意:收结得旷达而巧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