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清江诗圃-诗苑键弹（49）李晋升：当代清江流域土家竹枝词研究（下）

清江野老 2021-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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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清江流域土家竹枝词研究

★ 李晋升

（下）

4. 当代清江流域土家竹枝词艺术特点浅说

　　竹枝词本是源自巴山楚水的民间歌舞，以纪咏风土为主要创作内容，因此在语言上融入了大量的方言俚语，极少用典，有着浓烈的民歌风味。有些竹枝词并且还要用方言朗读才能琅琅上口，如果普通话反而不押韵，具有很强的地方性和民族特色。同时，土家竹枝词还很好利用了谐音、双关等修辞手法，或针砭时弊，或写男女欢爱，诙谐生动，健康有度，俗中带雅，艳而不淫。

4.1 方言俚语多

　　方言俚语不断是土家竹枝词的一大特色。在这些竹枝词里，有的方言俚语是对人的称谓，有的是指某种生产劳动工具，如果不是土家族人初看可能就不会明白其中的含义。

　　如表示土家称谓的：

妙龄巴女暗怀春，莫毕阿谁众里寻。

一把锅灰多少爱，悄然抹向意中人。

　　莫毕，土家族语言，意为“虎仔”，即姑娘的意中人。土家人喜欢把小孩称为“虎仔”，因为虎是土家族的图腾。土家族姑娘爱上了小伙，就会找机会将烧饭铁锅反面的黑灰抹在他的脸上，这是土家姑娘表达爱意的一种特殊方式，称为“找莫毕”。

　　表示土家生产劳动工具的：

荆条火烤扭成索，青蔑连枷打豆禾。

重落轻扬连轴转，翻飞一串庆丰歌。

　　连枷是土家族农村为豆角、高粱、稻谷脱粒的一种生产用具。它是用竹子和荆条做成的。先从山林中选择柔韧性较强的杂树条，做成五根左右、两尺来长的短树条，再将砍来的新鲜竹子剖开，把青蔑从黄蔑中分离出来，在火上把青蔑烘烤柔软，直到把青蔑烤出竹油为止。最后用烘烤好的青蔑条把短树条编起来，用一根轴和长竹竿连起来就成了连枷。连枷脱粒简便、经济，现在农村都还有人用这种生产工具。

　　方言俚语在土家竹枝词里还有很多，如“凤凰盘”是指“石碾子”（一种为谷粒脱壳的生活用具，碾谷的时候，用驴拉石碾子），狩猎叫“赶山”，用来背运货物的背篓叫“脚背子”，称膝盖为“客膝脑壳”（听起来有点像俄语）……这些方言俚语读起来生动有趣，共同形成了土家竹枝词奇特的文化现象。笔者长期生活在土家山寨，作为一个土家人，对土家方言是耳熟能详，遗憾的是由于土家语言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数千年来逐渐被汉化，土家语言正在消失。现在这一现象已引起了土家族地区有关政府部门和有识之士的关注，有关发掘、记录、保护土家语言的相关活动已在启动之中。

4.2 诙谐幽默

　　在众多的当代清江流域土家竹枝词里，在语言方面着墨较多的就是突出土家男女之情。在这类竹枝词里，作者用生动诙谐而又略带调侃的语气，抓住瞬间的情态，把土家人的“情”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又健康有度。

　　如竹枝词《戏侃党校调训》里有两首竹枝词是这样写的：

女士先生同课堂，你非姓祝我非梁。

纵然有话相倾诉，只共水瓶莫共床。

　　能到党校参加培训本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意味着组织上对参训人员工作的肯定和人才的重视，这样的名额一般都会给年轻而又业务能力强、表现好的职工。可如今很多地方的党校培训也成了例行公事，每年都给单位分派硬性指标，所以单位就只好派在单位年龄稍大而又相对清闲的人员去顶指标。学习阶段，学员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俨然是一家人。在这样轻松的学习氛围中，插科打诨的事情时常发生，人们总会在男女之情上作点文章，既调节了气氛，又解除了学习的烦闷。作者一句“只共水瓶莫共床”，充满了调侃意味，读来让人忍俊不禁。

　　桑榆的竹枝词《新婚小姑回门》，则抓住新娘和小姑的简短对话，把新娘娇羞的瞬间情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新婚三日急回门，姑嫂亲如久别人。

贴耳悄悄一声问，小姑双颊绽红云。

——【黑龙江巴彦】王德臣

　　婚礼后第三天，新郎新娘要回家见父母，这是土家族的婚俗。在笔者生活的土家山寨，现在这一习俗还保留着。几日不见，如隔三秋，看来诗中的姑嫂关系是想当不错的。洞房花烛夜是人生的大喜事，对于少男少女来说充满神秘感，让少男少女们既羞涩又向往。当然，现在时代变了，青年男女未婚同居现象十分普遍，但在乡村，还是比较保守的。所以当新娘回到家时，嫂子就忍不住问问小姑。问什么呢？诗中没说。但“小姑双颊绽红云”，小姑的脸一下就红了，很羞涩难为情的样子。究竟嫂子说了什么让小姑“双颊绽红云”，诗人故意不说给人联想的空间，但看的人一下就会马上明白其中的深意，不说也知道肯定是关于男女洞房欢爱之事，但诗人尺度把握很好，读来回味无穷，健康有度。

4.3 谐音双关

　　笔者考察当代竹枝词发现，谐音双关是土家竹枝词非常显著的特色。诗人巧妙利用这一修辞手法，把很好展现了土家竹枝词的语言魅力。这些竹枝词里，有的是双关但不谐音，有的是既谐音又双关。如田昌令的竹枝词《大棚种菜》就是只有双关没谐音：

塑料大棚如洞房，夫妻点种上苗床。

戏言半句悄悄话：好种才能出好秧。

　　用塑料大棚种植蔬菜或育种苗是现在农业生产的重要生产方式。用塑料大棚与洞房相比。夫妻双双在大棚里一边撒种育苗，一边感叹：要有好的种子才能育出好的种苗啊！作者把选种苗与生儿育女联系在一起，一语双关，令人忍俊不禁。

　　田昌令的竹枝词《街道伞下情》却是既谐音又双关：

一双男女并肩行，接耳交头燕语轻。

牵手共撑花布伞，既遮风雨又遮晴。

“晴”和“情”谐音，“遮晴”一词用词巧妙，从字面上理解是遮晴天的太阳光，实际是指遮男女之间的卿卿我我之情。一语双关，生动幽默。

　　像这类具有双关意味的现代土家竹枝词还有很多，不胜枚举。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古代巴人竹枝词双关谐音的修辞手法在现代清江流域土家竹枝词中得到了很好的继承和运用。它自然纯朴，出于天籁，为民歌所特有。

　　总之，竹枝词这种古老的山民歌，虽然完全脱离了音乐和舞蹈而纯粹以传统的文学形式而存在，但却展现出了它长于其它文学形式的优势。它以更加广阔的表现内容和优美清新的语言生动描写了当代土家族民情风俗，展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具有较高的社会认识意义和优美的艺术价值。

结　语

　　从古代民间竹枝歌到后来的文人竹枝词，竹枝词的发展形成了一个清晰的承前启后的发展轨迹。数千年来，竹枝词经久不衰，并作为一种传统的文学形式，在中华诗词这个大观园里独树一帜，展现出了它的顽强生命力。纵观历史，它没有像赋、散文、小说、曲艺那样表现出一种阶段性，而是从不间断，一脉相承。究其原因，就在于竹枝词来源于民间，深深扎根在民间，体现出了淳厚的民族性以及地域风味。它不避俚俗，语言质朴清新，得到了广大老百姓的推崇和认可。也正是由于竹枝词的民间性、民族性，为我们了解一个地方的民俗风情、人文风景提供了完全真实的史料范本，为我们了解一个地方的历史起到了正史不能起到的作用。竹枝词作为“正史”之外的一种特殊的诗体，发挥了“诗言事”的传统，真实再现了一个地方一个民族的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生活的面貌，具有重要的社会和史料价值。

　　本文力求通过广泛地考察资料，系统分析研究当代清江流域土家竹枝词创作、研究情况，发掘其重要的文学价值和史料价值。在分析研究的过程中，收获很多，但由于时间、精力有限，加之考察资料有一定的难度，事实上，还有很多当代创作的竹枝词，都不可能在较短时间内全部列入考察内容，研究也还有待进一步深入。希望学术界有更多的人来关注竹枝词的传承和发展，系统挖掘其丰富的内涵，让竹枝词发挥出应有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