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间,杭州府余杭县有个叫蒋霆的书生,风流倜傥,不拘小节。 一天,蒋霆要到绍兴府出游,与同乡两个客商一起同行。他游玩过后,恰巧两客商也做完了生意,仍旧同归。 途径诸暨村,忽然下起大雨,前面不远处有一户宅院。蒋霆走上前去,见大门半掩着,就要推门进去避雨。 两客商叫道:“蒋兄莽撞。我们在檐下避一避就好,不知是什么人家,怎好进去打扰?” 蒋霆爱开玩笑,大声道:“此乃我老丈人家里!进去何妨?” ![]() 这时,只见一老者打开大门,说道:“刚刚谁说老夫是他老丈人的?”蒋霆见状,自觉失言。两客商将他埋怨道:“真是不该!” 老者晓得就是蒋霆了,于是对两客商说道:“二位若不嫌弃,便请到寒舍。这郎君刚刚说了,他是我子辈,与宾客不同,不必进来,在此守候罢了。” 两客商正要谦逊,便被老者扯着袖子进去了,刚跨进门槛,就见大门关上了。 老者气忿道:“我正要去关门,却是听到你们说话。那郎君如此轻薄无度,二位不与他相交也罢。” 两客商连忙道:“此兄姓蒋,少年轻肆,一时无心失言,得罪了您,希望不要计较!” 老者摆了摆手,进了屋去,酒饭款待。两客商见老者是个认真的人,也不好开口提蒋霆。 蒋霆被关在门外,嘀咕道:“老头至于吗?”过了一会儿,大雨停了,天也晚了,门内人声也寂静了。 蒋霆正纠结走与不走时,忽然院内有人低语道:“且不要走!有些东西拿出来,你拿好了!” 蒋霆应了一声:“晓得了,不走。”暗道:“我就说他们不能忘了我,这二人白吃一顿,还又拿了什么东西?太黑心了!” ![]() 只见墙内扔出两包裹,蒋霆提起,很是沉重,像是金银器物。他怕有人追来,急忙扛起来就走。 走了百余步,回头一看,见有两人从墙上跳下,蒋霆说道:“他们也来了,恐有人追,我先走,不必等他们。” 后边两个也不着急,只尾随着蒋霆,始终隔着一箭之地。眼看天要亮了,后面两个也走得快了,追赶上来。 蒋霆说道:“可以一起走了!”便迎了上去,却叫他吃了一惊,那两个竟然不是昨日同行的客商,而是两个女子。 一个身穿青绸衫,生得美丽;另一个身穿青布袄,丫鬟打扮。她们见了蒋霆,也是一惊,就要转身离开。 蒋霆忙上前拦住美貌的女子,说道:“你跟我走,还有商量,否则送你回去自首。”女子只得跟去。 蒋霆找了个酒馆,问了女子来历,女子道:“奴家姓陶,小名幼芳,是昨日主人家的女儿。奴家幼年时,被父母许嫁同郡褚家之子,谁知他长成无赖,我不愿嫁。有个王郎,我有意与他,约定今晚一同私奔。 ![]() 然而白天不见王郎回复,快到晚间,听父亲进屋大嚷道:'门外有个人,声称这里是他老丈人家,胡言乱语!’我心下想道:'应是王郎到了。’于是收拾资财,与丫鬟拾翠翻墙出来。 我见你在前面背包走,误认你为王郎,恐怕有人看见,便不敢靠近你。如今却是错了,也不好回去,只得随着官人。” 蒋霆大喜道:“此乃上天注定啊!我并未娶妻,你不要慌张,可与我回家!”吃完早饭,他也不等两客商,便回到余杭家中。 家人来问,蒋霆只说是路上聘的,二人倒也恩爱。一年后,陶氏生了个儿子,想起家中父母,便凄然泪下。 蒋霆很是心疼,安慰道:“此处有个叫阮太始的教书先生,与我交好。他专注诸暨往来,待我与他商量。”于是,蒋霆找到阮太始,把事情始末告知。 阮太始说道:“陶老是个忠厚长者,待我替你告知与他,绝不有误。”蒋霆连连称谢,回家告知妻子。 阮太始择日前去陶家,陶老急忙迎接,酒饭款待。酒过三巡,阮太始说道:“曾有个少年朋友,一年前外出游玩,归家途中说了一句戏言,得了一个妇人,至今做成夫妻在家。说那妇人是贵乡之人,老友晓得吗?” ![]() 陶老问他妇人姓氏,阮太始回道:“也姓陶,小名幼芳,年纪一十八岁。又有一丫鬟,名为拾翠。” 陶老瞪大眼睛,站起身道:“是我女儿!如今她在哪?”说完眼泪汪汪,阮太始当即说出事情始末。 陶母在屏风后听得清楚,忍不住出来,拜倒大哭道:“老两口自从失了女儿,毫无音讯,几番哭绝。若您能让我们相见,必当重报。” 阮太始说道:“令婿先前失言,又带走令爱,如今不敢来见。请陶老与我一同到令婿家中一见便是。” 次日启程,他们到了蒋家以后,陶家父女相见,倒在怀中,泪流满面。陶氏还想见母亲,便与丈夫一起回到诸暨村去,陶家上下个个泪出。 蒋霆拜了陶家二老,叩头请罪道:“小婿一时戏言,谁知岳丈认了真,惹您动怒。又谁知令爱认了错,得此姻缘。望岳丈不要怪罪!” 陶老大笑道:“天叫贤婿说出那话,有此凑巧,何罪之有!况且褚家之子犯事入狱,老夫也退了婚事。” 于是,陶老请阮太始为媒,重让蒋霆夫妇拜堂成亲。陶家本是大户,厚赠嫁妆,送他们回家,夫妻偕老。 此故事改编自《初刻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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