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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女神，大家好，我是馆主。 柳原白莲是位传奇的女子。 她是大正到昭和时期的女诗人， 也是大正天皇的表妹， 在当时被认为是大正三美人。 她经历过三段婚姻， 但前两段，她都像是一枚棋子， 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她的一生都在追求自我， 追求女性该有的权利。 最终和杂志编辑宫崎私奔， 并在报纸上宣布和前夫决裂， 与第三任丈夫相爱相守44年。  小说家总是擅长创造极致到残酷的浪漫。 张爱玲在《倾城之恋》的结尾，就用一座城的陷落，来成全白流苏的爱情。 这个充满戏剧化的情节，也许只是作家的文学想象。 不曾想，现实生活中，还真的发生过情节类似的故事。 1923年9月1日，日本关东地区突发7.9级的强烈地震。 地动山摇之后，数百万人家毁人亡，哀鸿遍野。 这场翻天覆地的大灾难，却意外成全了一对恋人。 他们从地震引发的漫天大火中逃出。 也从家族势力与舆论攻讦的夹击中逃出。 从此获得新生。 这一天随之成为这对情侣的人生分水岭。 尤其对女方而言，更是如此。 地震之前，她是贵族，是诗人，是巨富之妻。 地震之后，她成为一介平民，一位普通人的贤内助，和两个孩子的母亲。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令人惊讶的是，这一切并非造化弄人，而是她对命运的主动改写。 这个传奇女性名为柳原烨子。 但世人更喜欢叫她柳原白莲。  时间回到地震前两年。 1921年10月，《朝日新闻》刊发了一篇重磅报道。 光看报道的标题，就极为吸睛： “白莲夫人东京车站失踪，给丈夫写分手信，与情人宫崎开始新生活”。 白莲夫人何许人也？ 她可是大正天皇的表妹，九州首富的正室，全国知名的作家呐。  顶级名流+劲爆八卦，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引发轰动效应。 一时间，“名门贵妇为爱私奔”的消息不胫而走，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在外人看来，白莲有身份有地位，过着人人艳羡的富贵生活。 她为什么要抛弃一切，与一个平民私奔呢？ 这一点是当时的普通民众特别想不通的。 殊不知，肉眼能感知的，往往是生活的假象。 在世人眼里什么都不缺的白莲，内心却极度压抑。 她的前半生，不是被人冷落，就是受人摆布。 白莲家世显赫。 父亲柳原前光受封伯爵，妹夫是明治天皇，自己曾是驻清和驻俄公使，声名鼎盛。 但她的母亲却只是身份卑微的艺伎，而且在她3岁那年就病逝了。 因此她从小就被养在父亲的正室，初子夫人膝下。 初子夫人没有虐待她，却始终对她很冷淡。 9岁那年，她被初子夫人打发去了北小路子爵家里长住。 北小路子爵只有一根独苗，夫人又是位文学爱好者。 乖巧懂事的白莲在子爵家受到了优待。 子爵夫人亲自教养她，引导她喜爱上了和歌，后来又送她到贵族女校就读。 但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 白莲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寄住在北小路家的养女。 直到15岁那年，子爵夫人告诉她真相，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柳原家早已与北小路家定下了亲事。 她实际上是北小路家的童养媳。 而她的未婚夫，就是北小路家的傻儿子资武。 资武有智力缺陷，年龄比白莲大7岁。 她一点也不喜欢资武。 但这是父母定下的婚事，子爵夫妇又对她有恩。 除了接受，她能怎么办呢？ 白莲只得含泪退学，与资武结婚。 第二年，她就生下了一个儿子。 做了母亲的她才16岁，连身体都未发育完全。 但比起过早生育，丈夫的百般折磨更让白莲难以忍受。  白莲与北小路资武的婚姻只维持了5年。 5年里，白莲受尽了虐待。 资武愚笨，却有暴力倾向，经常殴打她。 还强迫她与女佣一起“伺候”他。 又加之，孩子一生下来，就被抱去给子爵夫妇养育。 母子俩平时难得见上一面，白莲的内心就更感凄凉。 到了20岁这一年，白莲终于撑不住了。 她给娘家寄去了一封家书。 白莲声泪俱下，把这些年所受的苦楚一一诉诸笔端，请求娘家人来接她回去。  这个时候，她的父亲已经辞世，同父异母的兄长柳原义光承袭了爵位，做了柳原家的大家长。 柳原义光接到白莲的书信后，灵光一闪。 白莲虽与他不同母，但毕竟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觉得北小路家已经没落，把柳原家这么珍贵的女儿“荒废”在那里，太不划算了，不如接回家来另作打算。 于是，柳原义光出面协调，帮白莲解除了与北小路资武的婚姻关系。 但北小路家也提出了条件，即孩子必须留在北小路家。 白莲虽有不舍，但为了逃离这种不幸的生活，也只能无奈接受。 她搬回娘家居住，此后一生未再与北小路家的人相见，包括她留在那里的儿子。 白莲在娘家一住，就是6年。 这是一段平淡却充实的生活。 她手不释卷，每天沉浸在和歌与小说的世界里。 直到被迫走进第二段婚姻。 26岁，由柳原义光做主，白莲下嫁给了鳏夫伊藤传右卫门。  伊藤传右卫门平民出身，与白莲结婚时已年过半百，而且还目不识丁，言行粗鄙。 可是他有钱。 他是九州地区首屈一指的暴发户，是土豪中的土豪。 正室亡故后，伊藤一门心思想娶个贵族女人作续弦，好给自己长脸。 恰好这时，柳原义光为了竞选议员，亟需一大笔资金。 两人相识，一拍即合。 对这桩联姻，白莲是抗拒的。 然而兄长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说伊藤家是个好归宿，能提供给她安稳无忧的生活。 又请求她为了家族利益作出牺牲。 从小的教育让她习惯了服从。 于是，白莲再次妥协了。 婚事既成，伊藤出手也非常大方，单单礼金，就给了2万日元。 粗略换算一下，相当于现在的2亿日元。 这笔巨款解决了柳原义光的燃眉之急。 不过，如果他能预知，用妹妹的终身幸福换来的财富，将来要用自己的大好前途来偿还，又会作何感想？  所有人都认为，伊藤传右卫门对自己的小娇妻宠爱有加。 婚前他就一掷万金，在九州紫筑修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式园林。  其中的“赤铜御殿”占地广阔，以黄铜为屋顶，内部陈设奢华。 携新婚妻子回到紫筑后，“赤铜御殿”的二层就专供白莲居住。  他还陆续给白莲置办了大量的美衣华服，钗环贵饰。 但伊藤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疼惜白莲，不如说是炫耀，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应该先去了解对方的需求，而不是把自己的喜好强加给对方。 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金钱无法买到的东西。 这是暴发户伊藤难以理解的。 就像他与白莲做了10年夫妻，却始终不曾了解过她一样。 他不明白，这世上竟还有女人不爱漂亮的衣服首饰，每天就只喜欢吟诗作对，伤春悲秋。 据说晚年之时，谈起这位曾令他“蒙羞”的贵族老婆，伊藤还叹息着说： “她书读得太多了。”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 毕竟两人的身世背景截然不同，年龄又悬殊，不但隔着阶层，还有代沟，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此外，伊藤还像当时的很多豪门富户那样，妻妾成群。 平日里又喜欢狎妓玩乐，纵欲无度。 这些也是白莲一直对他冷若冰霜的原因。 好在虽然夫妻感情不咋滴，后来甚至长期分居，伊藤却没有过多限制白莲的自由。 这就给了她发泄苦闷、寄托情感的空间。 婚后，白莲日复一日沉浸在文学创作中。 她喜欢撰写短歌，偶尔也写写戏剧。 她尝试着把自己的短歌作品寄给《心之花》杂志社，竟然很快就被采用了。 为了保护隐私，她在杂志社主编的建议下，开始使用“白莲”这个笔名。 1915年，白莲的首部和歌集《踏绘》出版，得到了各界的好评。  她的短歌作品绝大部分以抒发闺中幽情为主。比如这一首：绯房下笼中鸟似何人婉转啼鸣弄人做笑 缺乏自由与快乐，应该是当时中上层女性的普遍感受。 因此白莲的短歌获得很多女性读者的共鸣。 她们纷纷给白莲写信，向她倾诉各自的烦恼与苦闷。 白莲由此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与鼓舞。 她一鼓作气，很快又出版了第二部和歌集。 她还热衷于组织文艺沙龙，邀请文人雅士到她的住处来聚会。 白莲“紫筑女王”的名号就此流传于日本文坛。 如果白莲循着这条生活轨道一直往前，那么她的下半生应该会安逸而富足。 但她理想中的生活，从来就不是这般模样。 直到家仆慌慌张张拿了报纸进来，伊藤传右卫门才知道他的妻子跟别人跑了。 他吃力地读着妻子刊发在报纸上的“绝缘状”： “我在此宣告与你诀别。你向来依仗金钱权势无视女性的人格尊严，而我必将维护自我个性的自由与尊贵。” 他的脑袋嗡嗡直响，第一个反应就是“太丢脸了”。 紧接着又生出疑惑：这个疯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白莲想干什么？ 她想要离开伊藤，摆脱这段让她倍感煎熬的婚姻。 她想要自由。 因为，她遇到了爱情。 1920年初，一位青年专程从东京来到九州拜访白莲。 他叫宫崎龙介，是《解放》杂志的编辑。 他想向白莲约稿，请她给杂志创作新戏剧。 他们约定见面的那天，紫筑的天气恶劣，白莲没有兴致出门。 她便吩咐一个佣人给宫崎带话，说改天再约。 结果，佣人回来时，身后就跟着宫崎。 四目相对，两人一见倾心。 宫崎实际年龄比白莲小。 他们相识这一年，白莲35岁，宫崎才28岁。 但他少年老成，学识渊博，善解人意。 而白莲身材纤细，目露忧色，满满的日式古典美人气息。 这样的两个人站一起，竟奇异地般配，完全看不来年龄差。 他们心意相通，爱得缠绵。 此后一年多，两人往来的情书就多达700多封。 宫崎一有机会，就到九州来私会白莲。 白莲也常以回娘家探亲为由，悄悄跑到东京与宫崎会面。 对于妻子的种种异常，忙着寻欢作乐的伊藤竟然浑然不觉。 直到1921年8月，白莲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既开心又不安。 她早已与伊藤分居多时，这个孩子根本瞒不过他。 如果开诚布公，伊藤肯定会暴跳如雷，也许会危及肚子里的孩子。 即使伊藤同意离婚，她的哥哥柳原义光肯定也会加以阻挠。 可是不说，一旦事发，她就犯了通奸罪，到时不但自己有性命之忧，肚子里的孩子也难逃噩运。 思来想去，白莲决定逃离。 过了两个月，白莲随伊藤到东京办事。 她再次以回娘家探亲为由，滞留东京。 待伊藤离开后，白莲便马上联系宫崎。 宫崎把她转移到了一位律师朋友家中暂住。 过了两天，《朝日新闻》便刊登了白莲亲笔手书的离婚公开信。 一出绵延年余的上流社会“撕逼”大戏正式上演。 不得不说，白莲和宫崎这一招很高明。 经与律师朋友商议，他们决定借用舆论的力量，把公众的关注点，从通奸转向女性争取个人权利，最终迫使伊藤家和柳原家同意白莲离婚。 不过，伊藤家和柳原家哪里会乖乖就范。 伊藤很快接受记者采访，针对白莲在公开信中的指责，一一进行驳斥。 这些反驳的内容巨细靡遗，竟然在报纸上连载了4期。 柳原义光甚至直接在媒体面前崩溃大哭，说： “她怎么不以死谢罪呢？她怎么不出家为尼呢？” 经过这一波“危机公关”，公众的矛盾又开始指向白莲与宫崎，斥骂他们伤风败俗。 扳回一局之后，柳原义光趁宫崎不备，绑走了白莲，把她软禁在家中待产。 1922年3月，白莲产下一名男婴。 柳原义光不死心，对外声称孩子是伊藤的骨肉。 伊藤随即拿出一张医学证明，说明他早就丧失了生育能力。 事已至此，白莲与伊藤终于协议离婚。 但柳原义光已经气急败坏，根本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白莲。 他把白莲送去了京都的寺庙，命令她削发为尼。 想不到宫崎却十分痴情。 他追踪到了京都，在寺庙里与白莲签署了结婚协议书。 柳原义光还不罢休，故技重施，指使手下再次绑走了白莲。 这次他把白莲送到了财阀中野家软禁，还把孩子一并送去给她照顾。 白莲在中野家待了1年，宫崎也守在附近1年。 直到关东大地震爆发，中野家被大火焚毁，自顾不暇，于是默许宫崎带走了白莲母子。 历经波折，一家三口终于团圆。 至此，沸沸扬扬的“白莲事件”落幕。 此后，白莲被皇族除名，也被柳原家永远驱逐。 而柳原义光则被迫从众议院辞职，提前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令人意想不到的，倒是伊藤传右卫门。 他后来听说白莲一家生活艰难，就派人把她的嫁妆、衣服首饰等财物送还给她。 白莲留下了嫁妆，但坚持归还了其他财物。 这对曾经的夫妻，最终以这种方式达成了和解。 白莲与宫崎龙介相伴44年。 他们后来又添了一个女儿，一家人相依为命。 他们一辈子都是恩爱夫妻，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宫崎曾经不幸感染了肺结核，在白莲的悉心照顾下才终于痊愈。 而晚年的白莲患了白内障，到了76岁时已完全失明。 宫崎从此成为了老妻的眼睛和拐杖，须臾不离，一直到她82岁辞世。 当然，生活永远是苦甜参半。 他们也像全天下的夫妇那样，经受着这样那样的考验与捶打。 婚后他们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宽裕。 作为日本有名的社会活动家，宫崎没能在经济上给家庭过多帮助。 养家的重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白莲肩上。 她拼命写作，用稿费维持一家人的温饱。 当然，生活品质已完全不能与年轻时的贵族生活相提并论。 但前半生享尽了锦衣玉食的白莲，却能淡然接受后半生的粗茶淡饭。 因为对她而言，精神世界的富足，永远比物质享受更重要。 她已得到了内心渴盼已久的自由，与温情。 所以无论是身份地位的落差，还是平民生活的清苦，她都甘之如饴。 即使晚年突遭丧子之痛，再次承受命运的无情击打，她依然无怨无悔。 她曾对女儿说：“虽然在伊藤家，生活安逸。但来到宫崎家，我很幸福。”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白莲都创造了一个奇迹。 在将近100年前的日本，民风保守，女性地位十分卑微。 社会对女性婚内出轨、非婚生子的行为，容忍度几乎为零。 更何况一向有道德“洁癖”的日本贵族阶层了。 然而，由白莲引发的这起惊天大丑闻，最终官方的处理方式，却只是避重就轻，一笔带过。 而公众对白莲的态度也很有意思，由早期的谩骂、鄙夷，逐渐转变为后来的认可、赞颂。 可见时间有着神奇的魔力，能把出轨丑闻转化为爱情佳话。 白莲就这样得以“善终”，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在日本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奇迹。 当然了，无论如何，婚外情都是不道德的行为。 所以白莲的故事并不值得称颂。 但她的身上，的确有某些闪光点令人感佩。 在一个女性被禁锢和任意支配的年代，有无数女人的处境像曾经的白莲那样，因为服从于权威，被迫过着不情愿的生活，痛苦一生。 却极少有人具备白莲打破禁忌，重新创造生活的勇气和决心。 这是白莲值得我们尊重的地方。 她的存在告诉我们： 女人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志，选择自己的生存方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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