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二下午，因着调休的缘故，偷得浮生半日闲。 本能地，还是选择了去书店度过这样难得的一段时光——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平平淡淡地，在书的世界里徜徉，没有高升的狂喜，亦不会有折堕的风险，那样宁谧地享受着。 上个周末颇有些放纵，遇见许许多多的人，听见许许多多的声音，也陷落在许许多多的情绪当中，浮光掠影，整个人有些恍惚和失重。 而只有在独自的时候，一个人才更容易听得清内心的声音，更真切地抚触到自我的温度。 不期然看到书架上一套精装的《埃斯库罗斯悲剧集》，便情不自禁地向C表达内心的惊喜。 他自然是不必知道这个在古希腊戏剧史（或者说世界文学史）当中掷地有声的名字的，包括埃斯库罗斯彪炳史册的《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违背神意盗火奔赴人间，却为自己招致日久天长的劫难——巨鹰啄食肝脏、高加索山裸身遭受风吹日晒，这些神话里的血腥梦魇，与绚烂光彩，听起来遥远而不真切。 而曾几何时，我枕着他们的名字入眠，那些听起来佶屈聱牙、意义全无的名字，那些理起来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是星辉斑斓的装饰。 C笑着问我：这样的名字，你如何记得住？ 我回他：只要喜欢，自然就记得住了。任何事情，只要心甘情愿，总会变得简单。 就像我们喜欢一个人，那些有关于ta的细枝末节，都如箴言记诵——最爱的那首歌，最常吃的那道菜，最流连忘返的那一家小酒馆，最难忘的那一个午后，湛蓝如洗的天空中，呼啦啦飞过一列皎洁宛若神迹的白鸽...... 就像流行歌里唱的：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哪里。 一颗痣又有什么稀奇？但因为长在ta身上，所以变成地图上最叫人魂牵梦萦的那一抹绚丽。 我们甚至记不起来昨天的午餐吃的是什么，但我们就是记得住ta昨晚说过的某句叫人辗转反侧的话。 不是你记性千万般好，只是在你心里，ta有千百种重要。 不是这人间没有别的风光锦绣，只是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别人，及得上ta如此一枝独秀。 我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必能心领神会。  02| 我手上捧着蓝色扉页的《一色一生》，面前是幽幽缭绕着热气的洛神赋——名字香远益清的花茶，对面坐着正沉醉在恋爱感觉里不知归路的C。 说到那个人名字时候，眼神里轻轻摇曳的光，想到与那个人有关的点滴，面孔当中夹杂着患得患失欢喜惆怅的神情，都是我曾见过，或者拥有过、体会过的。 刹时间，眼前这个说话一句是一句，做事一件是一件，潇潇洒洒，坦坦荡荡的男人，宛若少年，歌德笔下的那种。 我浑然忘了他原本是一个在北京闯荡8年，各种各样的繁华与辛苦，多多少少也品尝过的成熟男人。 而我也猝不及防地发觉，自己距离那样的情状，已经那样久，那样远，依稀之间，斜晖脉脉水悠悠，轻舟已过万重山。 为一个人牵肠挂肚、辗转反侧；为一个人左右为难、矛盾不安；为一个人夙兴夜寐、枕戈待旦...... 你有多久，不曾拥有这样甜蜜的烦恼了？  而我们，我们将自己保全得那样严丝合缝，生怕自己错漏了一点柔软心肠，叫人窥破天机，叫人有恃无恐，叫人摇旗呐喊，叫人占山为王。 我们生怕自己被别人看穿，折损了那一丝吹弹可破的体面，在舒适区里彷徨彳亍，看似纤尘不染地做那风雪路上高傲的教徒。 没有那“袜刬金钗溜”的雀跃失控，自然也嗅不到那一丝“倚门回首”之间青梅的香气悠悠。 我们是最自私的那一群人，抱着自己的哀乐冷暖，临水照花。 别人愿不愿意欣赏是别人的事，别人愿不愿意回应是别人的事，我们冷冷清清地来，冷冷清清地回去，孤独也是一种得天独厚的风景——这未尝不也是一种阿Q的精神胜利法，但我总清清冷冷地觉知，它如此有用。 与年龄无关，只与经历有染，一壶茶，好似隔开楚河汉界，让我徒然看着彼岸。 我只能嘴上说着，“其实我有点羡慕你”，但发自内心，我亦再明白不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黄汤与劫难，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此一时彼一时。 要紧的是，这一时，这一地，内心欢喜，那么旁人如何想如何看，就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了。  03| 每当这种时候，我总难免会想到《欲望都市》里的Carrie。 某一个再一次独自回家的深夜，她言若有憾地说： “对于未来的男人，我太稚嫩，但对于过去的男人，我又太成熟。” 她和Mr. Big之间分分合合、藕断丝连的感情，叫人时而春心荡漾，时而哀莫大于心死。 在纽约这座繁华美丽都，她和姐妹Samantha、Charlotte和Miranda遇见一个又一个男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与他们鱼水之欢，与他们短暂交往，与他们长久分离，或者带一点飘渺的想念，或者一如读一本枯燥的书翻页，过去就是过去，一点回味也不要有。 有些男人让人浅尝辄止，有些男人叫人流连忘返，但无论是谁，最终都会在她们人生这本书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有些男人教会女人认错，从此再也不能重蹈覆辙；有些男人教会女人错过，那样的风景，往后余生，可遇而不可求，可求而不可得。 但正因为有那些形形色色、良莠不齐的男人打底，她们才一步步走得更加通透清醒和有底气，与此同时，也各自修得了一双愈加懂得看待、评价、筛选男人的火眼金睛。 但无论何时，人生都不可能彻底得到一个圆满的答案，所以哪怕一个女人再精明利落不过，始终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坎。 如果对待感情还有所需索，那么还是会得遭受一个又一个新的男人的试炼与蹉跎。 这也是我为何喜欢《欲望都市》的原因，因为它一直都是「进行时」，而不只是提供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人生标本，不久前得知《欲望都市》将要续拍，欢喜不已。 虽然《欲望都市》少了我最爱的Samantha，终究少了一抹最浓烈的色彩，就像《甄嬛传》少了华妃，终究少了一抹爽辣干脆； 虽然50多岁的Carrie、Miranda和Charlotte的欲望故事，未必还能让人那样神魂颠倒、感同身受。  但事实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缺了谁，地球依然自转且绕太阳公转，红颜弹指老，但「夕阳」也别有一种美，而且，都市里总会有层出不穷的为爱与性与生活与事业与梦想披肝沥胆一往无前的女郎，我们总能够寻觅到慰藉与依归。 一如我们各自难免会在《欲望都市》里的人身上寻觅自己的身影，我们迟早会得发觉，其实每个人都复杂无比，而且随着年岁累积，性情观念也会悄然蜕变。 我们也曾像Carrie一样深陷在一段“错误”的感情当中进退两难，看不清前路，却也舍不得斩钉截铁地割舍；  我们也会像Miranda一样不愿意让自己感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哪怕心里多么不甘愿依然要装得姿态洒脱漂亮，不卑不亢地目送对方离场；  我们或许也有过Samantha那样痛定思痛的时候，烈火烹油的时候如鱼得水，在关键时刻却发现那些凭借浅薄关系相识的人其实“空无一物”；  而更多人，是像Charlotte那样，渴望遇到一个优秀而真诚的男人，与他成双结对，戴着Tiffany的钻戒，穿着Vera Wang的婚纱，和他一同步入婚姻的殿堂，说那几句听过很多遍但一定要亲口说出才算扬眉吐气的话。  当然还有那些如浮萍、如归鸿、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男人们。 他们是曾几何时、此时此刻，或者来日方长的我们，在大都市里浮浮沉沉、爱恨嗔痴、冷暖自知、跌跌撞撞、一步一步成长的我们。 而在北京这座“欲望都市”，我遇见你，我记得你，一如你也曾遇见某个人，记得某个人，然后爱上某个人，乃至彻底忘记某个人。 看着C的眼睛，我依稀仿佛看到了某年某月自己的影子。 这种人海茫茫之中的短暂相认，叫人向往且着迷，而这往往是比相爱，更熨帖的事情，因为它不会负载太多情绪，叫人疲于奔命。 所以，C是否知道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德斯，是否知道《欲望都市》里的Carrie、Miranda、Charlotte以及Samantha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我们都曾为这座城市动情，后来或早或晚地，觉醒，然后继续迎接新的混沌与风景。 这是这座城市的魅力之所在，也是人生的魅力之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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