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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之后,他说了3000次复婚

 周冲的影像声色 2021-12-09

我和顾维离婚了。

为了彻底走出那段长达十五年的婚姻,我辞了职,悄然离开生活多年的省会城市,来到这座海滨小城。

那会儿正值初冬。

我租了个小屋,给自己放了十天假。十天后,我的心静了下来,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我常听到楼上住户的硬底拖鞋发出的啪嗒声,热火朝天的吵架声,桌椅在地板上拖来拽去的刮擦声。

如果在过去,我会烦躁气恼,可这会儿不。

它显示着繁忙生活的节奏,透着股热乎气儿,甚至是一种陪伴。

我在小区附近的超市找了份工作,工资不多,可一个人的花销足够了。

我偶尔想起顾维,回忆过去的点滴。

当心中的伤痛渐渐愈合,我更多想起的是十几年的相互陪伴,惦记他是否安好。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心软,随后骂自己执迷不悟。

忙碌一天,到家洗个热水澡,做点吃的,临睡前静静看会儿书,我忽然发现生活如此简单。

而在过去的一年里,因离婚而产生的纠结、争吵、彼此折磨,如纷飞一地的鸡毛,如同噩梦。

可一切并没有结束。

一天晚上,我忽然接到顾维的电话。

“璐璐,你在哪儿?”他声音低沉。

“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在哪儿。”

“这和你还有关系么?”

“璐璐,你真认为离婚了,一切就结束了?”他问。

“不然怎样?”

“你到底曾经是我的女人,就算不在一起了,我也想照顾好你。你把卡号发给我,我给你转笔钱。”

“不必了,”我说,“钱你自己留着吧,谢谢你。”

电话那头,我感觉到他渐渐涌起的愤怒。

“你就是想让我背上抛弃结发妻子的骂名,是么?”他粗声说。

“你就是想让我忍气吞声地活着,以保全你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是么?”我针锋相对,“放心,如今社会,没人笑话这个。”

顷刻间,两人就回到了离婚前剑拔弩张的状态。

他沉默片刻。

“好,”他沉声说,“你想好,别回头求我。”

我笑笑。

“不再见了。”

说罢,我挂了电话。

很多人认为,出轨不可原谅,我也是。

当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情节之不堪可与狗血电视剧一较高下时,我为此愤怒,矛盾,挣扎,然后令人鄙夷选择了妥协。

原因只有一个:不舍。

我不断回想我和顾维从恋爱到结婚的情景:经济拮据,一个荷包蛋从我碗里夹到他碗里,又回到我碗里,反复好几次。

为了省钱,我们租住在没有暖气的房子里,深冬的早晨厨房结了冰。两人合作敲碎碗碟上的冰茬儿,嘻嘻哈哈,十分开心。

偶尔也会闹别扭,用不上两个小时就和好。他紧紧抱着我,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

诸如此类的点点滴滴,恍如昨日般清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身边开始出现其它女人,汽车后备箱,办公室抽屉,手机,处处可见蛛丝马迹。

他带她四处游玩,我们曾走过的地方,他和她又走了一遍,甚至出了国门,从迪拜到罗马,从巴黎到伦敦。

这时的他事业有成,不再像当年我们新婚,连蜜月旅行的钱都拿不出。

我试图学着'聪明’一点,不希望种了一秋的白菜到了被别人收了,直到后来,我无法忍受。

我正式提出离婚时,顾维有些意外。

“想好了?”

我点点头。没有孩子,也就没有大的纠结。

他漠然拿起车钥匙。

“带上证件,走吧。”

他笃定我是在吓唬他。他不受威吓。这些年从打工仔做到千人公司的经理,他练就了临危不惧的淡定本事。

他慷慨地告诉我,房子给我,至于钱,说个数儿就行。

我说我的钱够了。

我卡里的钱是这些年他给的零花钱加上我的工资,平时家中消费都是他负责,我的工资几乎原封未动。

“有骨气,”他赞赏地看着我,“看来我小瞧了你。”

是的,他小瞧了我的'傻’劲儿。

当年我不是为了钱跟他,如今也不想在离开他时以钱为砝码。

我觉得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一端是清净的本心,另一端是虚名浮利。

我衡量我的。我犯不上为了自己一张嘴,在分手之际向他卖惨。

那晚之后,顾维又打过几次电话。

我始终一个态度:祝他安好。

最后一次,他语气冰冷,让我好自为之。

那天早晨上班,刚走出小区大门,我就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居然是顾维!

“你——”我愕然,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的车。懂么?GPS定位。这年头,金钱无孔不入。”他嘿嘿笑,一脸得意。

在茶吧,他仔细端详我。

“精神状态不错。”

我笑笑。他以为离开他,我会痛不欲生的吧。

“璐璐,跟我回家吧,我们复婚,一切都按你的要求来。你可以随时监督我。”他郑重其事地说。

“不了,”我说,“我不想回到过去了。”

“璐璐,人活着没那么简单,这些年你守着那份死工资,不知道社会竞争的惨烈。”他试图说服我,“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可你了解我,这些年苦苦奋斗,我压力多大,总得有个发泄压力的渠道。”

“你的意思,男人奋斗事业的压力,必须在外面找个女人解决?”我嘲讽道。

他脸微微一红,眼里掠过一丝不耐烦。

“璐璐,你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是什么?说话不经过大脑。女人嘛,到了中年识趣一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都过去了。我朋友里聪明的老婆不少,像你这样的早被扔八遍了。”

“哦,”我笑笑,“可你想过么,如果我够聪明,当初可能不选择你。”

“对,”他干脆地承认,“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所以我想补偿你。只要你肯回家,我可以给你任何保证。”

我摇摇头。

“你大概忘了,过去的一年里,你写的保证书都能装订成册了。”

他不再说话,玩味地注视我几秒,收回目光,望着窗外。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女人真是不可救药了。

他点燃一根烟,从容吸了几口。

“璐璐,”他隔着桌子审视我,“我很忙,公司里一堆烂事儿等着我,没功夫总在这儿哄你。你痛快给我一句话,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我默默摇头。

他利落地站起身,掐灭烟,转身朝门口走去。

茶吧外,黑色辉腾启动,尾灯惊艳一闪,无声驶离。

以顾维如今的社会地位,他不缺女人。

只要他愿意,比我年轻乖巧的女人,可以在他身后排成一长溜儿。

他付出钞票换取欢娱,管她真心假意,起码丰满或骨感的身体是真实的,从性感嘴唇里吐出的甜言蜜语是入耳的,这就够了。

况且,万一遇到真爱呢?这如同中彩,可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天晚上,我给闺蜜打电话。她是报社经济与法制专栏的记者,各方消息灵通。

“你是挺傻的。”知道我离婚的事,她说,“顾维的公司即将和另外一家公司合并,谈判成功后,离上市就不远了。你这不是放着到嘴的鸭子不吃,偏要饿肚子嘛。”

“你的意思是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问。

她轻笑。

“如果你够聪明,以我对顾维的了解,就算他在外面玩到天昏地暗,你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威胁。”

“顶多安几个家,是么?”我心里酸溜溜的。

“这年头,”她哼了一声,“有钱男人大多这样。况且你们没孩子,你又不年轻了,没有筹码。”

孩子是我心底的痛。婚后第一次怀孕时,因经济窘困,我狠心做了流产。

它就像一个惩罚,让我在此后数年再没怀孕。在我考虑试管或领养时,我察觉到顾维出轨的蛛丝马迹,放弃了念头。

“如果换了你,会怎么做?”我问。

“换了我,当年根本不会选择顾维。”她直言不讳,“一个穷困但有野心有能力的男人是最危险的,女人不会获得安稳的幸福。”

看来从起点我就错了。

顾维当初立下的豪言壮语,当初听着像迎风扬起的帆,只许假以时日,必能到达幸福彼岸。

而今我才知道,彼岸永远隔着海,唯有脚下的土地是真实的。

顾维没再找我。

我从闺蜜那里得知他不少消息:公司合并成功,顾维依旧是总经理。他被选为市政协委员,公司将承建某地标性建筑等等。

这些我都不甚关心,我只想知道他身边那些女人都怎么样了。

闺蜜一开始不想说,后来叹了口气,吐露实情:

顾维有孩子了,情人正在国外待产。

“这么说来,他快结婚了。”我心中酸楚。

“不好讲,”闺蜜幽幽地说,“据说怀孕的女人只是他若干情人之一,平时和他进进出出的不是她,是另外一个。”

我没说话。

实这样挺好。

他得到他想要的,不必因为一顶看不见的道德帽子和我维持。

我呢,傻人有傻人的活法,不必东施效颦学聪明人,比如闺蜜。

她老公在机关当公务员,总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捆绑,不敢越雷池一步。

尤其闺蜜的驭夫术令我汗颜。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支使她老公团团转,平时心口不一是常态,心口合一是意外。

她擅长撒娇装病,常看得我目瞪口呆,有时甚至可怜那个男人,觉得她做得太过了。

学不来不丢人,但可以借此审视自己,学点保护自己的小伎俩。

有阵子,一个老男人总来超市,要么在货架间逡巡,假装寻找什么,眼睛却朝我身上瞄,最后两手空空地离开;

要么只买一块钱的绿箭,却和我耗上半天话。

后来他约我下班后出去走走。

他不知怎么打听到我是个离婚女人,自我感觉与我般配。

这让我悲哀。不是我自我感觉良好,而是他给我的感觉太差。

他鬼鬼祟祟略带猥琐的样子像一个老风流鬼,而我无论如何算不得一个迟暮美人,顶多是落魄良家妇女。

所以,我礼貌但明确地对他说,我有老公。

他惊讶,眼珠儿滴溜溜转,目光狐疑。

“我明明听说你离婚了嘛,被你老公抛弃了。”

“我们复婚了。”我微笑着。

他低声嘟囔了几句,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就好像我欺骗了他似的,转身走了,再也没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安静,充实,惬意。我想起顾维的时候越来越少,也不再打听他。

直到翌年隆冬,闺蜜打来电话,说顾维出事了。

事情出在公司的一块土地上。

从非建设用地迅速改为建设用地,地价随即翻了几倍,其中自然有蹊跷。

随着某个权重人物被抓,顾维陆续被约谈。最后一次去检察院之前,他给闺蜜打电话。

他没有直接找我,但用意是明显的。

“他最信任的依旧是你。”闺蜜说。

挂了电话,我直奔省城。

我没见到顾维。他手机关机,人也不知所踪。晚上我听到消息,那个权重人物跳楼自杀。翌日,顾维被正式拘捕。

我请律师为顾维办理取保。三天后,顾维从看守所出来,整个人憔悴萎顿。

他默默上车,路上一句话不说。

进入市区,我朝他公司驶去,他制止了我。

“璐璐,我去你那住几天,行么?”

他哀恳地望着我。

我犹豫片刻,点点头。

一切手续办理完,我开车直奔小城。

冬日的海岸孤寂寥落。海滨广场游客寥寥。海风呜呜地吹着,

顾维坐在石阶上,茫然望着远处。过了会儿,他埋下头,捂住脸。

“璐璐,”他闷声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我没有回答。

“你不知道我多想回到过去,老早以前就想。”他哽咽着。

“过去有什么好。”我淡淡地说,努力抑制着翻滚的心绪。

“过去好,因为那里有你。”他柔声说。

“现在你拥有更珍贵的。”想起他的情人,他的孩子,我内心酸楚。

 “更珍贵?”他惨笑,“她们正忙着如何绞尽脑汁保住自己的钱。对她们来说,我只代表钱,别的什么都不是。”

“不然你希望是什么?”我静静地看着他。

他嘴唇哆嗦着,没有说话。

以钱开始自然也该以钱结束,难不成失了青春再失了钱,像我这样?

律师的意思,目前主要证人死亡,对顾维来说并非坏事。

我宽慰他,他笑笑。

“不去想了。”他望着我,“这会儿挺好的,有你在。别的随它去吧。”

顾维被判了三年,缓刑四年。他的财产被清点,部分交罚金,部分没收。

他选择带着孩子过日子,但暂时不会考虑和孩子的妈妈结婚,因为不希望一时放纵的错误延续成扩大的悲剧。

他说现在他的心彻底静了。回想过去这些年来事业发展产生的浮躁,那种飘着的感觉,就像一场梦。

我有张多年前办的银行卡始终在他那,我早已忘记。他告诉我,卡里有不少钱,放在房子的梳妆台抽屉里。

“去年我搬走前刻意留下的,没想到你这么倔强,都不肯回去看一眼,毕竟我们在那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伤感地说,“女人啊,还真是心狠。”

我笑笑。

没有哪个女人在历经情感打击后还愿意当圣人,宽容一切伤害,起码我不会。

闺蜜问我和顾维是否有复合的可能,我摇摇头。

我们之间已经隔着太多无法移除的障碍。不过我承认,在他面前,我依然感到亲近,有时骨子里忍不住犯贱,比如这次放下一切去找律师帮他。

而他在危难之际头一个想到的是我,也让我感到温暖。

有的人会说,你活该,就不该帮那个负心男人,也有人认为我的做法可以理解。

十几年的感情毕竟不是一碗水,说泼就泼得干干净净。

哪怕那水是有毒的,也在手里端了那么多年,传递着身体的温度。

如果恨那个男人,大可以想尽办法将他扫地出门,让他身败名裂;如果还心存一念,不如放他一马,也还自己一个心静。

在我看来,两者都无可厚非。

临别时,闺蜜送我。

“最近我常想,也许你是对的。那天我老公说,这些年他只得到我的身体,从没走进我的心,感觉始终隔着。”

说着,她叹口气。

“看来我也需要调整自己。等到风烛残年才想以真心换取陪伴,谁珍惜呢。”

回到小城,生活依旧。

忙碌是为了生活,而生活是为了领略人生的各种美。

顾维偶尔会打电话,和我聊会儿。

他问我会不会等他,再给他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想了想说,我不会等他,但我也不会刻意不等。

就像生活不会刻意停下来等我,是一个道理。我要继续往前走,必须往前走。

从轮回的角度,什么都没有开始,也什么都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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