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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滩生活的记忆碎片

 恰妮斯虫 2021-12-10

算起来,我在上海已经生活五年半了。

大学刚开始住在闵大荒半年,接着待在法租界三年半。最初工作的半年住在了五角场,后来又在外滩住了半年,目前又住在徐家汇的中心地段。

有朋友调侃说他在上海待了二十多年,其实我才是在上海真正生活过的人。

但身处上海这么久,可能是遇见张先生之后,我才开始有了“生活”。

之所以能在外滩生活,也是因为他当时住在那里。

1.

第一次见张先生的时候,他就对我说自己住在外滩的一个两层楼的房子里。

初次见面我俩也只能胡乱闲扯,天南地北、江河湖海,想到哪里说哪里。

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还要强调有两层。

心想住在外滩很了不起吗?两层楼很了不起吗?

可还是有点好奇那究竟会是个怎样的地方。

很久之后,我发现,能住在外滩确实挺带感的。

2.

那天见面分别后,他给我发了一张跟着他一起回家的猫咪的照片。

后来,这只白猫屡次通过窗台闯入我们的小家。

它会把东西打翻。

但张先生喜欢猫,这并不碍事。

不需要开空调的日子里,我们夜里经常开着窗子。(通常是因为忘了关)

所以白猫光顾过很多次。

夜里,张先生偶尔会用手指在枕头上摩擦出“呲呲”的声音。

然后有点惊恐地问我,诶,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想说难道他以为我会觉得是猫或者老鼠发出的声吗?

于是,我都立刻戳穿。

让他很没面子。

可我觉得他这样好可爱呀。

那只白猫

3.

2016年的9月12号那天,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小家。

当时,我在九江路210号的门口等他。

等了一小会儿,他回来了。

然后领着我穿过很长很长的走道才进了那间小屋。

走道里被邻居堆满了东西。

也有隔壁的大妈直接在走道里摆着灶具做饭。

我们的进出很像是打扰了那里的居民。

可他偏偏还住在了最里面的一间。

房间比我想象的要凌乱。

不过方圆十几平米,东西很多,摆得很满。

但那个用大头针整整齐齐钉上了很多门票小纸条的木板让人印象很深刻。

在二楼,看到了有我十倍多的衣服和鞋子。

后来,我才发现他真的是在要求自己每天都要做个“精致男孩”。

4.

这个楼很古老,里面的格局不现代。

可以看见很多邻居都是在用公用厕所。

房东因为要对外出租,所以单独为我们打造了一个小卫生间。

楼层间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我常常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到楼上邻居打呼噜的声音。

5.

住在最里面的一个好处是,送来的快递永远可以堆在门口,不用放在菜鸟驿站也不用麻烦快递员再跑一次。

突然想到现在住的地方快递被人拿走过几次。

6.

记得有天早晨,张先生对我说他已经把我将来的胎教音乐选好了。

他打开一个名为“宝宝呀宝宝你要正直又善良”的歌单,细数他选这些歌的理由和曾带给他的感动和震撼。

很投入、很激动。

但我其实有点怀疑这个最后真的会和我有关系吗?

我们那时才交往没多久。

虽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这么想有点婊。

可我还是不确定。

并且,他连婚礼要用到的歌,也早就开始准备了。

这个从小小年纪就筹备起婚礼的男孩子,实在太可爱。

7.

张先生希望我可以常常去他家玩。

某个下雨天,我去他家前,问他可以出来接我吗?

他回我:“这还用说吗?一看就没被人疼过。”

诶,貌似真的是这样。

8.

有天晚上,居委会的大妈来敲门。

我们当场被判定为“进城务工人员”。

张先生又笑又恼,外地人的身份栏为啥没别的可以选。

那时我还没搬过去。

但正穿着刚买来的情侣睡衣,只是试试,大妈敲门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没脱下。

于是,大妈看破一切,说我也得登记在这里,她要了我的信息,需要给我拍张照片。

她给我拍照的时候,我总忍不住要笑。

觉得自己好傻哦。

9.

尽管屋子很小,但张先生还是在橱柜的一角放上电磁炉用来做饭。

柴米油盐一应俱全。

更多的时候,都是他在做饭。

从夏天做到秋天

从秋天做到冬天

从冬天做到夏天

春天的照片在哪里?在本小盆友的眼睛里

10.

小屋子没阳台,也没有向外延展的晾衣架。

日常晒衣服都需要翻窗而出,在窗户外的平台上牵个绳子挂着晒。

有段时间,外墙翻修。

衣服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挂在外面,只能在空调面前呼啦啦吹干。

我很希望每件衣服都能得到阳光的沐浴。

真是忧伤。

11.

有次我们小长假出去玩,回家的时候发现没电了。

而邻居的家里都有电。

于是张先生赶紧联系供电局的人来处理,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真的有人过来修了。

但打开冰箱后,发现好多食材都坏了。

我有一点小小的舍不得。

12.

张先生说他当初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是因为喜欢沙发上的毯子和蓝色的冰箱。

就是这张毯子

觉得他这个造型特别像小猫咪

13.

在决定要搬去和他一起住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真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然后,一打开微博就看到Yoga求婚成功了。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这是个特别特别美妙的巧合。

14.

张先生家里的电视很老旧,是那种笨重的大盒子电视。

他每晚都要看大型综艺类节目——新闻联播,电视必不可少。

结果这个电视命不久矣,坏了。找人来修的钱还不如买个新的。

他只花了1200块钱买了个屏幕很大的网络电视。

买电视还送了我们一年的视频VIP,能在线看好多电影和综艺。

装个app就能直接看电视直播。

后来,他一直把买电视的这笔开销看作2016年度最佳消费。

15.

有一天,我是一个人先回的家。

开门的时候,热心的邻居老头儿就过来告诉我停水了,要停很久,两个礼拜。

等张先生回来后,我告诉他要停水两个礼拜。

他不信。

我拿外面的手写通知单给他看。

于是他拧开所有水龙头,都没水。

但他还是不信,说停这么长时间水老百姓怎么受得了,定会有人要反抗。思来想去,他觉得不行,一定要去给上海市长写信。

可最终还是没有。

那段时间,我们都是去外面接水用,盛在平常储物的大桶里。(那个桶翻过来就可以当凳子用)

然后他会去我租在五角场的房子里洗澡。

果然,咱们中国老百姓还是很逆来顺受的。

16.

我一直都觉得这个十几平米的屋子很小。

但是没想到我在16年底搬过去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能塞下。

接着,17年初他从出版公司离职时,搬了好多因工作而买的几大箱子书回家时,居然也都塞下了。

我想从此我会永远相信,无论多小的房子,储物空间都是无穷的。

并且,以后不管搬去哪里,都可以说是鸟枪换大炮了。

17.

我们就住在圣三一堂的对面,却始终没有进去看过。

会更经常地去南京路上逛街或者沿着外滩走到外白渡桥,也去邮政博物馆里转过一圈。

张先生喜欢Pull&Bear和ASOBIO,还好附近都有,但更多的时候我们进去只是看看。

我们会去吃顾一碗、老盛昌、鹿港小镇和汉堡王。

顾一碗老少皆宜,感觉七老八十了还能手拉手去吃;南京路上的老盛昌价格定太高、辣三丁面里居然没放肉,还是上海六院后门口的那家最好吃;但鹿港小镇宏伊广场店里的菠萝油条虾简直是珍馐美馔,并且只有全上海只有这家的厨师做得油条虾最好吃;汉堡王的服务员态度也一直坏坏的。

看电影会首选浙江电影院,在浙江中路上,是家很老的电影院,只有一个超级大的厅,但常常能买到特价票。

分头下班的时候,也会约在虹桥路、中山公园、静安寺的梅陇镇或者晶品等地方。到处吃、到处逛。

18.

有次周末出去玩,走着走着就到了虹口区的乍浦图书馆。

当时,张先生没料到我居然会有图书馆的卡。

更没有想到我还会随身携带借书卡。

呐,我也是很爱学习的好吗?

19.

有段时间,张先生不在家。

我早晨上班出门后,发现忘了带钥匙。

他为我出了很多主意:从邻居家翻进去或者从外面的院头爬上屋顶,再从窗口跳进去。

然而最后都没实施。

大学室友天哥于是像个飞天小女警一样立马跑来帮我。

结果我们还是打了119,119让我转962200(上海社区服务热线),叫来的开锁师傅很严肃,问了很多问题确认身份。前后用了几分钟,花掉150块钱后就免了我露宿街头的命运。

天哥也成了唯一一个去过我和张先生外套小家的好朋友。

当然,我也叫过实习生小桃红去我家玩。

但是被拒绝。理由是“才不要去你和张雪健的'爱巢’!!!”

20.

2017年6月16号,是我们住在外滩的最后一晚。

记得当时我还津津有味看着最新一期的《奇葩说》,张先生在到处收拾着搬家的东西。

接着我们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叫了三次金杯车,才陆陆续续把东西搬得差不多。

每次搬东西,都会被认识或不认识的邻居问:“搬家啦?”、“搬去哪里呀?”……邻居们也会看着我们搬家互相讨论,说“两个小年轻要搬走了”。

搬家的时候,往往刚开始都两人一起往外搬,但后面我就成了看东西的那位。

所以,会有人来找我搭讪,记得其中有位大约四五十岁的妇人,听口音是安徽北方人。她问我们现在租的房子多少钱。我说三千多。她表示很惊讶,说这么贵怪不得要搬走。我说我们搬去的地方比现在还要贵。她很是惊叹,并默默走开。

看得出来她是在上海打工的,打工的地方或许会给她安排和别人合住在一起,也许不收房租,也许只收很少的房租。在这座城市,想体面地蜗居真是不容易。但还是有那么多穷地方的人们挤破脑袋要来上海,毕竟,也许这里一个月的收入可能能抵上老家的三四个月。为了家乡的老小,怎么算,都划得来。

还是觉得苦涩。

现在已经很难体会底层打工者的心情,坐在写字楼里敲击键盘就是我日常工作的状态。只希望合租屋里的人们,也能收获如大学室友般的快乐吧。

过了几天,就到退房的时候了。

那天我们打扫了房子很久,把有线电视的押金也收了回来。房东过来,看了一圈,她退还押金,我们退还钥匙。然后,就要永远地离开这里。

不知道这间屋子将来会住进怎样的人,他们是否也会在夜里将电影投放在屋顶的白墙上躺着看,他们是否也会夹在小小壁橱的方寸之间施展厨艺,他们又是否会在平凡的夜晚和假期的空档将周围的各种小道都走遍。

是的,我们要离开了,不再拥有这一切,也许从一开始就从未在字面意义上拥有这里的一切。

只有记忆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在这里存在过。

我会永远记得那层高很矮的小屋所带来的压抑,也记得那不灵光的马桶按钮,当然更记得看到张先生瞒着我买了送给我的新手机、手表和各种小玩意时的喜悦,还有那么多快乐的、心动的、甜蜜的瞬间……所有争论与和解,所有体谅与感恩,并不会随之消弭。

去到下一个租的房子,又将去经历不同的邻里,不同的街区。突然觉得租房就像是一场探险,很符合我一直想流浪的心情。

可租房的日子也不多了,也许即将定居在一个地点,我们会在那儿,一待就是三五年,甚至一辈子。

然而还是很欣喜,曾经有那么几所小房子里,有过我和他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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