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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声可以疗伤,谁怕暴露的更多?

 恰妮斯虫 2021-12-10

去年四月末的某个凌晨,我在微博看到了有关台湾作家林奕含的生前采访视频。

当时夜很深,微博热搜都尚且没将这个话题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尽管我的困意早就袭来,但被画面中她克制而冷静的叙述吸引,还是要坚持看完了视频。

然后,就很难入睡。

第二天上班便发现,不仅仅是我在关注这件事,几乎所有人都在跟踪这个热点。“26岁美女作家”、“被性侵五年”、“自杀”……在如此耸动的新闻事件面前,应该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会好奇,会激愤,想发声,想扒出所有真相。于是,我翻了很多新闻报道,也读了不少学者评论。

但当讨论的声音都消弭过后,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就像去年年末的幼儿园事件,无论真相如何,现在你都几乎找不到讨论它的影子。

有些事情,做与不做,说与不说,好像都是枉然。

我是个情绪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人。这件事笼罩心头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人都很阴郁。我明白它可能就发生在我身边,但却离我的世界很遥远。因为从小到大,我几乎从来没有听闻有谁遭遇过这些,也许是大人们屏蔽了这方面的消息,所以没听说不能代表这个世界就是纯白无暇的。当那些藏在深处的暗疮一瞬间放大,我们对世界仅仅摆出失望的态度显得太无力。

林奕含也在读者见面会上表明她写了《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希望人们读完的时候能够感受不到一丝希望。她希望我们哪怕读的痛苦,读不下去,也不要停。只有这样,也许才能够和她一起同情共感,与“房思琪”们同情共感。

所以,我很努力地想做到这点。在每天上下班通勤的路上,我会打开这本书,我要坐十站地铁,没到目的地之前,不准合上书本。

或许真正的好书是会让人欲哭无泪的。哪怕我的内心难受得要命,却也没能滴下一滴眼泪。她用华丽的辞藻粉饰一切,蒙骗了自己也蒙骗了我,我每每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到站了。繁体字我读的慢,像是经历了好几个季节才看完,有些辨认不清的字也没细究。我想,能够跟随着她一起痛苦也足够了。

林奕含说写作这本书是无意义的,她没有想要救赎或升华。而在新书发布两个月后,她自尽了。如果硬要给写作这种行为赋予意义,也许死亡就是她自我救赎的唯一途径。整本书是她留给我们的最后遗言。我们哀叹她的离开太可惜,这种高高在上的惋惜都会让我们显得傲慢冷酷。

前几天我又读了一遍简体版,发现好多段落都有种深入骨髓的清晰感受。惊讶于它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迹如此明显,健忘如我居然也会印象深刻。

我明白我们对他人的痛苦毫无想象力,哪怕用文字做痛苦的衣钵,也未必能让旁人理解半分半毫。

可我记住了她写的字,忽略意义这个层面,她暴露的心声对读者是有影响的。

在我了解的心理学疗愈方法里,大致有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一种是指引你想象正面的事情,不要在心里想负面的内容,想变瘦就不能想“不要变胖”,想有钱就不能想“不要变穷”;另一种是让你反反复复咀嚼那些痛苦的记忆,直到他们变得稀烂,心理学者们还会利用专业的方法挖掘出隐藏在你脑海深处的痛苦源头。

可能两种方法都有道理,我总觉得愿意面对,会好过逃避。除非人间真的本就是炼狱。

而我在去年这件事发酵期间,和同事们经常讨论这个话题,也在后台收到了非常多隐秘的心声。当时为了保护留言者的隐私,于是选择内部同事看过就算了。说到底还是我们多虑了。如果怕暴露隐私,可能他们都不会留言。愿意说出来的,都已经敢于直面过去了。

我觉得,是时候和大家分享身边人和网友的想法和经历了。全部匿名。

其实自己童年时也有遭遇过,准确来说是猥亵吧,对方是一位当时年龄也不大的亲人。当时是自家客厅,很多人都在,虽然自己什么都不懂,但是知道要用小被子盖住,即使当时天气很热。事后也不敢和任何人说起,直到现在也不曾提起过,似乎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啊。庆幸的是这件事对我的人生并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和影响。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对于此事我选择忘记。但是,在面对如今的社会上如此之多的幼童被性侵事件,我表示愤怒。愤怒加害者无耻下流的行为,更愤怒国内的几乎为零的性教育。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如果连自己的性器官都不了解甚至连它的医学名称都不知道,我们怎么会懂如何好好保护它!我想以后我有孩子了,必定会将性教育提上家教里的重要日程!

曾经在高三时,受到了数学老师的骚扰。幸好我有所反抗,才没酿成悲剧。但是他对我的所作所为,成为了我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高三因为临近高考,而且他的妻子还是自己的班主任,他们的女儿才刚刚上小学,所以和家人商量后就选择了沉默。但自己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给班主任发了条短信,将事情原委告诉了她,由她自己决定怎么做。不知道我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女生们都要勇敢的对这种行为说不,勇敢的拒绝,希望社会更加理解这些遭受侵害的女生,因为它不是说忘就能忘的。即便是过了很多年,它还是会如影随形,愿每个女生都被温柔相待。

性与性别教育一直被妖魔化,蛮悲哀的一个例子是我跟我大学室友读到大学了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器官长什么样。第一次用卫生棉条的时候特别害怕地看清了自己的构造。家长和学校一直觉得很难以启齿的性与性别教育,其实应当是最应该好好跟我们普及的教育。

很小的时候(小学前)每次去探望乡下的亲戚时有一个堂哥(当时已经十六七了)都会带我到他房间让我帮他打飞机。他以为我当时太小应该早就忘了,然而小孩子是及其敏感的,就算不懂也隐约直觉不对劲因此印象深刻。我到去年才告诉我妈,因为这货加了我微信时不时发个'友善的问候'让我非常不安所以打算揭穿他,我妈一脸困扰地说:“乡下人都喜欢和小孩子开玩笑嘛,我小时候家里也有流氓的……反正他又没真的怎么你,这事别提了啊!噢,好的没事!!!

我朋友看到我分享林奕含事件的文章跟我说,她六七岁的时候也遇到过。

我感觉自己以前也貌似经历过,当时六七岁,不知道算不算,不过我没和我妈说过。我只是说来了一个陌生人,不知道叫什么,我妈只说以后不可以随便给别人开门。当时那个人说是我爸的朋友,和我约好了,名字什么也都告诉了我,我就让他进来了,但我从来没见过他。当时我在收拾衣柜,夏天,衣柜的衣服都扔在了沙发上。他问我是不是练舞蹈的,就是长得很瘦,是不是经常生病。我说嗯,身体不是很好。他就说他懂点什么医术,看肚脐就可以了,让我平躺在沙发上。我当时穿的短裤还是有松紧带的那种,我自己掀起衣服给他看肚脐,他就把我的松紧带的短裤往下拉,当时就有种特别不好的感觉,我自己突然就起来了。我说不用你看了,我最近没什么毛病,我妈快回来了,你走不走。夏天窗户都开着,我说话也大声叫,他就说没别的意思,然后走了。我妈回来我就问是不是我爸朋友,我描述了一下,我妈说没听说你爸有这样的朋友啊。我没和我妈说这些,我妈怀疑是抢劫拐小孩的,就和我说以后自己在家锁好门,别随便开门。后来我一个人的时候会特别胆小,谨慎,现在也是,坐地铁的时候不喜欢我的胳膊碰到别人类似这样的肌肤接触,隔着衣服什么的还好,不过有人碰到我,我也要看一眼是男是女那种,防范意识特别强。我记得后来我在楼下超市遇到过他,当时就很害怕,又有点觉得丢脸,怕他说认识我,我就赶紧跑掉了。

我高三晚自习回家要经过一个公园。我近视几百度,下课就没戴眼镜了。所以有一天在公园里见到了一个中年男子,浑身肉色。一条肉色的短裤拉到了胯下。对着我走过来。

最后一条不匿名了,是实习生小妹妹小桃红的个人经历,遇见露阴癖这种故事情节和其他的相比真的弱好多啊。

书里的房思琪对妈妈说:“我们的家教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但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她还告诉女儿“你要做个有自尊心的人”,意思就是“自尊心应该缝起她的嘴”,一个如此精致的小孩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这太脏了。

上一辈人的观念里,可能这样的事情确实是摆不到台面上的,只能任由岁月滋长,孩子总会懂的。那些危险的故事总归是故事,发生的概率还是太低。

于是,只好从我们这一辈人开始努力。

然后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絮絮叨叨了这么多废话,只是想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真的很棒。它是我混沌生活的莹白月光,哪怕苦涩得要命。

©封面图: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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