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期吃瓜界有两大热点。 一是《黑客帝国4》强势回归，全球黑迷屏息以待。 二是脸书更名“Meta”，“元宇宙”概念（Metaverse）在高科技、金融及传媒诸领域引发地震。 作为吃瓜界的中流砥柱，李师傅自然不能错过这俩热点。 杠精小伙伴说，李师傅你咋拟了个这么高大上的题目呢？“生活世界基础与元图像分析”是几个意思？ 好吧，我承认我是标题党。树个逼格爆棚的标题，就是为了把您诳进来。想学习高大上理论的小伙伴可以离席了。退出前麻烦点一下“在看”和“赞赏”，谢谢！ 什么？您还想看？好吧，陪您聊聊。 为了理解元宇宙，我们从体验机（experience machine）开始。 体验机是一个思想实验。 诺齐克想证明，经验（experience）不是人生中惟一重要的。为了证明这个结论，他虚构了一台机器，叫做“体验机”。 这台机器的外观是一个浴缸，注满营养液，李师傅躺在浴缸里，复杂而完备的装置为李师傅的身体提供全面保障，确保李师傅的各项生理指标正常。 李师傅的大脑通过电极和线缆与一台超级计算机相连。李师傅的感官与真实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李师傅大脑收到的信息完全来自计算机提供的信号，李师傅大脑输出的信号完全被计算机接收和处理。 主观上，李师傅觉得自己在和“世界”互动：他可以形成关于世界的各种信念，这些信念可以是真的或假的，可以在世界中得到验证或证伪；他可以基于自己的信念和意愿行动，这些行动会在世界中造成各种结果。当然，这个世界是虚拟的，他的信念和行动都发生在虚拟世界中。简言之，他生活在虚拟世界中。 熟悉《黑客帝国》的读者立刻发现，以上设置与《黑客帝国》中的人体发电厂（/人类饲养场）别无二致。差别仅在于，体验机是一个“单主体”的世界，只有李师傅一人是真正的“玩家”，其他角色都是NPC，是计算机模拟的；而《黑客帝国》中的矩阵（matrix）是“多主体”世界，数以亿计的玩家由真人扮演，这个世界是社会性的。 出于论证的需要，诺齐克为体验机设置了诸多附加设定。从我们当前的讨论出发，这些设定都是多余的，我们只需要关注如下要点。 其一，体验机是“高度沉浸式的”。躺在机器内部的李师傅完全忘记了真实世界中的自己，他仅仅意识到一个“自我”，即虚拟世界中的自我。他的全部生活即在体验机内部的生活。 其二，李师傅的生活是“间歇式的”。他在体验机内部生活十年，这十年间经历丰富的人生（虚拟人生）；而后，他退出体验机，在真实世界中生活十年，同样经历丰富的人生；再以后，他重新进入体验机，如此等等。在每一个时段内部，他都有惟一“真实的”自我。两个自我交替登场，两个世界互不交叠。 其三，体验机是“自足的”。李师傅在真实世界中的一切体验，都能在体验机内部发生。全部社会交互和社会关系都能在体验机内部实现。李师傅可以在虚拟世界中获得“完整”的人生经历。 其四，体验机与真实世界是“非耦合的”。真实世界有自身的运行规律，正如体验机有自身的运行逻辑，二者相互独立，互不干涉。李师傅在体验机中遇到真爱，在真实世界中，并没有一位姑娘和这个真爱相对应；李师傅在体验机中购置一栋豪宅，并不需要花费真实世界中的一分钱。 诺齐克问，如果你面前摆着一台体验机，你愿意放弃自己的真实生活，进入体验机吗？ 他的答案是“不”。在他看来，体验机中的人不过是浴缸中的一个“泡泡”，进入体验机无异于自杀。许多哲学家不同意诺齐克。去年，Philpapers网站针对哲学家做了一次问卷调查，问卷中的第八题即“你是否愿意进入体验机”。在1800名被试中，13.34%选择“进”，76.86%选择“不进”。 体验机与元宇宙有什么差别呢？ 有些差别显而易见。例如，体验机完全“绕过”了用户的感官，超级计算机直接和人脑交换信号，用户的感官成为“摆设”；元宇宙与用户的交互依然依托于用户的感官，真实世界中的信息和元宇宙中的信息都以用户的感官为通道。又如，体验机是“自足的”，可以模拟全部的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元宇宙不是自足的，只能模拟一小部分社会生活和社会关系。再如，体验机能够照料人体的全部生理需求，用户躺在浴缸里，吃喝拉撒完全不用操心；元宇宙不能实现这些功能，用户需要在真实世界中照料自己的身体。如此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以上差别都不是“本质的”。假以时日，元宇宙可以突破以上种种局限。然而，元宇宙毕竟不是体验机，本质差别有二。 其一，体验机中的“自我”是排他性的。用户在体验机内部仅仅感受到一个自我，即虚拟世界中的自我，这个自我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虚拟世界中，相反，他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就是真实世界。元宇宙中的“自我”不是排他性的。用户同时感受到两个世界的存在，同时感受到元宇宙中的社会生活和真实世界中的社会生活。 其二，体验机与真实世界是“非耦合的”。用户的心灵“活”在体验机中，而用户的身体活在真实世界中，两个世界相互独立。元宇宙与真实世界是“耦合的”。用户在元宇宙中发生的种种社会行为和社会关系均以真实世界中的社会行为和社会关系为基础。归根结底，元宇宙是真实世界的复制品。这个复制品在许多方面突破了真实世界的限制，然而，它在本质上是真实世界的投射，不是独立于真实世界的“另一个”世界。 元宇宙的概念引发诸多批评。一种观点认为，元宇宙是吹牛，是扎克伯格所代表的镰刀们割韭菜的噱头，人类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实现元宇宙；另一种观点认为，元宇宙有可能实现，但不值得实现。刘慈欣是后者的代表。大刘认为，地球是人类的子宫，人类的使命是走向宇宙，飞出地球标志着人类文明从“胎儿”变成“婴儿”；如果人类发明了元宇宙，人类会沉溺于其中，从而放弃真实的宇宙。出于这种考虑，大刘把元宇宙的发明称为人类文明的“流产”。 大刘的忧虑不无道理，不过，大刘似乎搞错了忧虑的对象。元宇宙不同于体验机，元宇宙中的自我不是排他性的，元宇宙与真实世界之间是耦合的。基于这两个特点，元宇宙未必排斥对星辰大海的追求。大刘所担忧的其实是体验机。 元宇宙是个工具。现在看来，她更像一个娱乐工具，但是她有可能变成建设性的工具。她是什么，依赖于我们如何使用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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