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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梅||追思父亲母亲

 文史艺苑 2021-12-10

追思父亲母亲

文/李军梅

我的父亲母亲是解放新疆、建设新疆、守卫新疆的特殊军人,是共和国的功臣!历史不会忘记!祖国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

我的父亲母亲是最伟大的父亲母亲,他们生我、抚育我,如指路明灯-般照亮我人生的道路!

父母的爱比山高,比海深,父母的恩情,将永远烙在女儿的心灵深处,终生不忘……

                                   ——题记

(一)

我的父亲叫李堂,山西省神池县东湖乡三山村人,1931年5月1日出生在一个贫苦农民家里,母亲叫高绪兰,山东省胶县城关镇人,1935年9月出生在一个城市贫民的家里。

父亲1948年参军,1949年跟随王震大军,跨过祁连山步行挺进新疆,参加过解放新疆的剿匪战斗。新疆解放后,被分在,部队整编时,父亲因为表现突出,学习成绩优秀,被留在了新疆。在工作期间,父亲曾到条件更加艰苦的西藏阿里军分区工作过五年,平定过西藏叛乱,因为高度缺氧,气候不适,饮食不良等患上了严重的胃下垂,一直很消瘦......

1952年,为维护少数民族聚集区新疆的长期稳定和解决入疆官兵的家庭问题。党中央决定在山东招收二万女兵进新疆,母亲就是当时入伍的女兵之一。入伍后曾在新疆被服厂、皮鞋厂工作过,后被送入护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解放军陆军第十二野战医院外科手术室当护士。当时比母亲年长的很多女兵,都接受组织安排组成了家庭,母亲因年龄小始终没有接受组织上安排的大她很多的人,直到遇见父亲。

父亲与母亲认识是在扫盲夜校,父亲比母亲大4岁,因头脑聪明,学习特别好,经常为母亲补习功课,父亲眉清目秀,性格温柔,脾气甚好,对开朗活泼,美丽俊秀的母亲喜爱有加,平日里,父亲对母亲细心周到和体贴入微的关心与照顾,让母亲喜欢上了父亲。他们自由恋爱,于1955年组成了家庭,养育了姐姐、我和弟弟三个孩子。

父亲在西藏工作期间,母亲特别辛苦,她一边上班,一边还要照顾家庭和姐姐,手术室工作很累,母亲当时很消瘦,体重只有80多斤。为了帮助母亲照顾家庭,姥姥在我快要出生的时候从山东来到了新疆。

父母工作很忙碌,姐姐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托儿所,而我和弟弟从出生就一直由姥姥照看,所以我们和姥姥的感情很深,有了弟弟后,我宁可搂着姥姥的脚睡,也不跟父母睡,搞的父母很伤心。

1966年,父亲和母亲调到新疆克孜勒苏军分区工作,父亲在后勤部战勤科任科长,后任后勤部副部长(副团职),母亲则一直在军分区卫生科当护士,直到转业。

文化大革命期间,父亲被组织安排去地方支左,由于当时政治环境繁杂,工作环境不好,经常遭红卫兵围攻,造成耳朵听力下降,以后一直带着助听器…

母亲因为姥爷曾担任过国民党部队文书,直到文革结束后才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69年,姥姥也因姥爷的"历史问题",被迫返回了山东。记得姥姥走的时候,我追着汽车边哭边跑,跑了很长一段距离......

姥姥走后,我开始在父亲的指导下,在家里做饭。

冬天,军分区大院里,每家按人头分羊肉、白菜和萝卜,我们家5口人可以分到一只半羊,把羊肉挂在厨房房梁上,吃的时候,一片一片削下来,肉炒着吃,骨头炖汤喝,白菜放在院子挖的白菜窖里,萝卜埋在院子土里,随吃随取…。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就回家做晚饭,不是羊肉和白菜一起做手擀汤面条,就是羊肉和萝卜一起做揪面片。那时候白面很少,百分之八十是粗粮(玉米面)。我们就用玉米面放上糖精、葡萄干等蒸发糕吃,我还学会了用白面蒸馒头、包包子、饺子、馄饨,做拉条子,用酥油榨发面油饼子,用胡萝卜、羊肉、大米做抓饭等新疆特色饭。那时大米很少,我们吃的大米,大部分都是父亲用包谷(玉米)去阿克苏找战友换来的。我们家还养了几只鸡下蛋。吃一到周五,母亲就会去赶巴扎(集),到巴扎上买公鸡回来杀了给我们炒辣子鸡吃。记得,那时2元多钱就可以从维吾尔族老乡手里,买回一只公鸡。还经常买柯尔克孜族人做的酸奶,拿小盆或小锅装回来,放上白糖吃,真是好吃又有营养。瓜果也是天天吃,记得家里的哈密瓜,都是买了用麻袋装回来放在床底下,晚饭后滚出来一个,切开了吃。那时甜瓜、葡萄是按公斤买,桃子、 杏子、梨、无花果等水果,是按个数着买。如:大杏一毛钱可以买到12~15个,小杏20~30个…买回来用高锰酸钾水消毒了才能吃。因为我们小时候,父母亲把大部分工资都给我们买好东西吃了,所以,我们姊妹三个身体都特别好。我们是军人子弟,当时享受医疗费部队包干的待遇,母亲又是军分区卫生科护士,所以,即使生病了,打针、吃药也特别方便。长大后,我们穿的衣服都是加拨的军装,上学的书包、手套、大头鞋全都是军品。那个时候,地方的同学可羡慕我们了,我们也是感觉美滋滋的,优越感超级强。

我们姊妹可能受母亲爱唱歌,父亲好打蓝球的影响吧!文体都比较善长。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被选进学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唱歌、跳舞、演样板戏,还担任宣传队演出时的报幕员,直到小学毕业。上初中以后,我们姊妹三个都参加了学校的体育队,姐姐参加学校田径队和州排球队,弟弟参加了州体操队,我参加了乒乓球队,姐姐跳高、跳远和五项全能在自治区全运会上,几次获得过前几名,还经常代表自治州排球队外出参赛。弟弟的体操全能,在自治区运动会上也获得过第六名。我虽然没获过什么奖,但也代表州乒乓球队外出参加过比赛,也经常参加业余篮球队、排球队训练和比赛,越野长跑还拿过州比赛冠军…。我的学习成绩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好的,一直在学校级部都名列前茅。

1971年7月,经组织批准,我们全家终于可以回山西父亲老家探亲了(回山东母亲老家没被批准)。父亲当时正好在开会,因此,母亲带着我们姊妹三人从喀什乘大巴车出发前往乌鲁木齐。当时路况极差,颠簸很厉害,姐姐坐最后一排,常常颠的头踫到车顶上疼的直掉眼泪。每天,天不亮我们就出发了,天黑后,才能赶到部队兵站住下来。那时兵站卫生条件差,晚上床上有臭虫咬,所以,我们都不敢关灯睡觉。经过六天的旅程,终于到达了乌鲁木齐,转乘火车二天二夜后到达兰州父亲开会的宾馆。那是我们第一次离开新疆到口内,感觉什么都新鲜。在兰州呆了三天后,我们乘火车到了北京,住在父母亲的战友家。我们游览了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等景点,并在天安门和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照了全家福。之后我们登上了回老家的火车,到达大同后转车回到神池县。五爹早就赶着牛车在火车站等着接我们了,装上行李,我们跟在牛车后面,步行回到了老家三山村。

回村后,我们全家住在五爹给租借的一间尚好的窑洞里。那个时候村里很穷,能吃上莜面窝窝、山药蛋,就是好生活了。老家人每家都有一口淹咸菜的大缸,里面淹着胡萝卜和茴子白(大头菜)等,每天早上起床,家里女主人做的第一件事是倒尿罐,第二件事就是搅咸菜缸。听家人们说:莜面窝窝沾着咸菜汤吃,滴一个油花花可以精神三天。老家招待客人最好吃的饭是黄米面胡油炸糕,配上鸡和兔子肉烩的自己压的山药(土豆)粉粉条,里面加上茴子白、山药、胡萝卜的大烩菜,感觉非常的好吃。

老家白面很少见,我跟着二姑爷去给二姑上坟时,发现摆供的小馒头点着小红点,很是好看。拿回来掰开吃时,才发现里面全是黑面加麸皮,只有外面一层皮是白面的。那个时候军人探家可以用军用粮票定量买白面和大米,父母去县城买了三袋白面和三袋大米后,回村给老家亲人每家分了一份。亲人们家家吃上了白面和大米,都高兴极了。

父亲老家在三山村里的亲人有大爹、二爹、五爹、二姑四家,共有47口人。当时正值八月十五,二姑家二表兄结婚办喜事,一家人可红火哩。亲人们轮着请我们全家去家里吃饭,吃的都是最好的饭--黄米面油炸糕加烩粉条,真的是百吃不厌。老家还有山药角角,抿面、猫耳朵,特别是人坐在支在大锅台上的大河捞床子上,压得豆面、白面河捞面等特色饭,都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时老家卫生条件很差,全村只有一口吃水井,人们都不舍得随便浪费,所以,常年不洗澡,衣服上长满虱子,晚上睡觉,全家人睡在一个大炕上。

当时正值农业学大寨,地头翻的很深,一脚下去能陷很深,中间却很浅。老家主要种莜麦,因没水浇条件,雨水又少,产量很低,还种三不吃豌豆,蔬菜主要是种山药、茴子白、胡萝卜等。

当时整个神池县城不大,我们回去后,父母亲穿着军装带我们着姊妹仨进过几次城,很快城里就传开了,三山来了个大官儿......

临走前,全家亲人到县城照像馆拍了张39人的大合影,我至今还保存着。

在老家期间,我们还去宁武煤矿看望了大姑一家,大姑一生育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她年纪大了,天天躺在床上。父亲给她带了钱、一床新棉花被和一些牛奶糖。她把钱和糖都藏在被子下面,像个孩子似的生怕被别人拿了去。她稀罕男孩子,晚上非让弟弟和她一个被窝睡觉,弟弟不干。所以父亲让我陪她睡了一晚上,不久,我发现身上、头上都染上了虱子,头上的虱子是回到新疆后很长时间才刮干净的。

在军人大院优越的环境中,我们幸福的长大。1975年,姐姐高中毕业,到离家120公里远的哈尔峻青年点下乡接受再教育。1976年,我高中毕业。1977年,弟弟高中毕业,也都去了那里。因为当时蔬菜缺乏,母亲担心我们营养不良,就自己淹制好各种咸菜,再用肉、辣椒等炒好后,用医用大玻璃瓶装上,让部队农场的司机顺路给我们捎过去。那时我们虽然艰苦,但很幸福,因为常常可以吃到家里给我们带来的好东西。

在青年点,我们白天劳动,挖排碱沟排碱,然后,种春小麦和秋玉米,第一年下乡的知青有口粮,第二年以后,吃自己种的。晚上没电,点煤油灯照明,冬天用红柳根烧“扫地风”取暖,食堂做饭烧的是用拖拉机从原始胡杨林拉回来的胡杨木,烧馕坑烧的是红柳树树枝,吃饭是定量的。每天的早饭是每人半个包谷馕和一碗很稠的包谷面粥,中午两个白面馒头,晚上吃汤面条,不够需自己买饭票另买,男生基本上都吃不饱。但大家心里都有指望,两年后都会通过上学、招干、招工、参军等各种方式离开那里,所以,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不知道的美好将来而坚持着。那时,父亲曾经对我说过的一段话,一直是我努力坚持的目标和动力。父亲说:"你们上学的时候,整天搞开门办学,像放羊一样,搞学工、学农、学军,就是没有好好系统的学习文化知识,我觉得,这种情况是不会长远的,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总有一天咱们国家会重视文化知识的,中国发展需要有文化的人,将来你们到社会上,不能没有文化…。"所以,一有时间,我就会复习复习功课、读读书,画画素描,练练字。直到现在,父亲的这段话,依然清晰地印在我的心灵深处,也一直在影响着我的整个人生…

1977年姐姐下乡满二年后,招干去了康苏煤矿宣传政工科。1977年12月,我也参加了恢复高考制度后的首次高考,被塔里木农垦大学(现塔里木大学)录取,成为克孜勒苏自治州为数不多的77级本科大学生之一。

在家复习功课的一个月的日子里,父亲天天为我鼓劲,他说:"大家这些年都一样,都没好好的系统的学习文化知识,你在学校一直学习很好,你考不上其他人就更考不上了,相信我的闺女一定能考上。"为了让我有充沛的精力和体力备战高考,妈妈千方百计给我调剂伙食,补充营养,让我天天都能不知疲倦的、高效率的补习高中阶段未曾上过的课程,最后经过努力,终于金榜提名。那段日子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因为和我报的志愿相差太远,我伤心的哭了,心里很矛盾,这时又是父亲开导我说:“清华、北大和农大都是本科,都是国家干部,州上考上本科的就那么几个人,很多人想上还考不上呢!如果你真想上大学,就去,不想上,想以后招工或招干,那就不去,到时可能就永远上不了大学啦!因为你在乡下学习条件不行,以后会越来越难考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反复地思考着父亲说的这段话,认真的问自己,难道真的要因为学校和专业不理想,就放弃好不容易考上的上大学的机会吗?如果放弃了,这一生还能有机会上大学吗?为了父母,更为了自己的将来,我必须珍惜这个机会,上大学去读书…。在众多人羡慕的目光中,我愉快地跨入了塔里木农垦大学的校门,成为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这也成了我一生的骄傲和荣耀。

回顾我的一生,每当我的人生道路上出现困惑的时候,总是父亲给我指明方向,是他教我如何面对困难,抓住机会,迎接挑战,努力实现更好的自我,做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考上大学后,父母亲一直以我为骄傲,母亲亲自送我到学校,并代表学生家长在开学典礼上发了言,阿克苏日报加照片头版头条进行了报道,让我一进大学就成了全校的"名人"。

塔里木农垦大学,座落在新疆阿克苏地区阿拉尔市,是教育部直属高校,创建于1958年10月,王震将军是第一任校长,是新疆南疆第一所农垦大学,成立之初,学员们边学习 ,边劳动,丰衣足食,为新疆培养了一大批兵团建设的知识型人才。

1977年12月恢复高考后,我们是首批通过教育部高考录取的本科大学生,1978年3月入校,当时学校的条件很差,只有一栋教学办公楼,没有宿舍,我们几个系的女生十几个人挤住在一间实验室里,后来,同学们自己打土块修建了宿舍,才分班各自住在了一起。当时,全国第一年恢复高考,统一招生,第一年主要是上政治、高等数学、化学等基础文化课,有些教材数量不足,教授就组织写字好的同学一起,用钢板、刻笔,在蜡纸上刻出来,再用黑色油墨印刷出来,装订在一起形成讲义,做教学课本。

我们这一届学生汇集了从1966年到1978年13届的学生,年龄相差很大,有的高中还没毕业,有的已是几个孩子的父母亲了,能考上大学非常的不容易,所以每个人都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大家早起晚睡,学习都非常刻苦。

1978年8月,父母亲被批准作为第二批转业干部回山东胶县安置。临行前,父母从部队要了车,专程来学校看我,他们参观了学校,乘船游览了塔里木河,还拜访了几个纸一起进疆,在学校附近工作的老战友,把我托付给了他们…

 (二)

1978年10月,父亲和母亲作为第二批军队转业干部,从新疆克孜勒苏军分区转业到母亲家乡山东省胶县(现青岛胶州市),父亲安置在县卫生局任局长。母亲安置在县妇幼保健站干护士。

刚到胶县时没有住房,父母和弟弟暂时住在胶县政府第一招待所内。后来,相关单位把县政府南墙外,一座云溪河北岸上的小化工厂改造成了两套住房,其中的一套分给了父母,入户门建在河上搭建的水泥板上,一进入户门是一个小院,正房是厂房的一半分割成的,共六间房,进去正房门,中间是南北两个厅,两厅东西各有一间房,南厅两侧房屋较大做卧室,北厅两侧房屋较小,西间做卧室,东间做库房。厨房和厕所建在院东侧厢房临街位置。室内的家具是用父母转业补贴的木料,找木匠手工做成,有床、大衣柜,五斗柜、写字台、饭桌、椅子、沙发等家具。这是我家第一次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里(之前在部队大院里住的都是周转房)。

有了房子后,父母把姥姥接了回来,姥姥自从1969年从新疆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街道给安排的郭家庄中心街的一处破旧的房子里。冬天,姥姥舍不得烧炉子,靠烧大锅做饭的余热暖炕取暖,室内温度低,姥姥天天坐在炕上,剪皮手套挣钱,手上和耳朵上全是冻疮。妈妈每月给她寄的钱也舍不得花,经常给我们买花生米、虾米等土特产往新疆寄,剩下的都存着。九年多,她一个人在贫困和孤独中生活,背驼了,气管也不好,天一冷就喘不动气…。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后,心情舒畅极了,吃的好了,身体也越来越好,老人家见到人,总是笑呵呵的,站在家门口和大街上,也总是背着手,头仰的高高的…

1978年12月,弟弟参军去了上海警备区。

父母回山东后,专程去泰安看望他们的老战友、老首长,意外得到可以帮我转回山东农学院上大学的消息,通过和学校对接,山东农学院批准了我的转学申请…。父母亲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了我。

1979年1月,学校放寒假,我乘车到了乌鲁木齐后,先去自治区教育厅高教处,找相关领导,咨询转学的事情,因为当时教育部还没有明确规定说大学生不能转学,所以得到的答复是同意转学,但如果山东农学院不接收,再退回来的话,新疆这边就不能再接收啦…!拿到转学证明后,我立刻返回了学校,办理了转学手续,户口和粮油关系,在父母战友的帮助下,乘上了回山东的火车,成为全国极少数转学的大学生之一。

回到山东胶县家里,已是临近春节了。我和父母、姥姥一起过完春节后,就到山东农学院农学系报了到,分到农学77级9班,继续我的学业。

山东农学院,位于山东省泰安市泰山脚下,环境优美,教学设施齐全,师资力量雄厚,是一所有着悠久历史的山东名校。

刚到大学时,生活条件差,宿舍没暖气,晚上睡觉要靠热水袋暖被窝;上课都是几个班一起在大教室上课,教室墙两边有为数不多的暖气片,基本感觉不到有热度。同学们都穿着棉袄、棉裤、棉鞋,带着手套上课;伙食是以小组为单位,实行定量分餐制,刚到学校时,几乎每天中午,都是2个黑面酸味馒头,一份绿豆芽炒猪肉,一碗沫糊(咸味的,里面加菠菜、粉条、花生碎做的玉米面粥)。我们班男生多,基本上都来自农村,家里不富裕,两个馒头根本吃不饱,我就把馒头分给他们吃,自己只吃半个或一个。妈妈怕我吃不好,营养跟不上,专门给我买了山羊奶粉、干虾等好东西,姥姥也炒了我非常爱吃的白面白糖萁子,晒了地瓜干,一起给我寄过来,还给我零花钱…。一直到后来,学校条件好了,不定量了,可以自己用饭票随意选择饭菜之后…

当时,大学生都有助学金。学校要求学生人人写申请,我申请了最低等,每月6元钱。我还参加了大学田径队、排球队和蓝球队,训练和外出比赛还发补贴。所以,我的三年大学生活,很是滋润。

胶县临海,盛产各种海鲜,每到放假回家,母亲总是一早去赶集,买各种活海鲜给我吃,记得当时活海虾是1.2元左右一斤,用盐水煮着吃,那味道真得是特别的鲜美。这在当时,对大多数平均工资收入只有20、30元钱的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奢望。每次回家,母亲都会变着花样的给我买海鲜、鱼等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吃,很多海鲜都是我小时侯没有见过也没吃过的,父亲常说:“胶县这个地方,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想吃什么都能吃到…”。

为了我能学好英语口语,父母还花大价钱给我买了个大录音机,在学校宿舍里我东藏西放,生怕弄丢了…

1980年,姐姐从新疆克州康苏煤矿调回到了山东胶县建材公司,干会计。

1982年1月8日,我从山东农学院大学本科毕业,回到了胶县,分配到城南公社农技站当农业技术员。1983年调回县农业局农业广播学校当辅导教师。

1983年我和爱人结婚,84年6月生下女儿,在休产假期间和孩子小的时候,因丈夫经常出差,父母亲怕我吃不上饭,就经常过来帮我,给我做饭吃…

八十年代初,县里以农业种植业为主,每年正月十五之后,都会开村、乡镇、县三级干部大会,在县委党校搞培训,组织部经常请我去给三级干部上农业课,这在当时引起不小的反响,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和好评。当时,分管农业的赵县长向我父亲表扬我说:“你这个大学生女儿真不简单,课讲的真好,既简单又好懂,大家反映都不错…”父亲听后,挺为我自豪的…

记得当时是计划经济,物资极度贫乏,买电视机、自行车都需要用票。一般人买不着,物资局需要用它照顾方方面面的关系,而且那时,每年过年分年货,也是按照级别来分配的,父亲是局长,过年可以分到冻猪头,还有猪下货、冰鱼等。当时天冷,没冰箱,化了冻,把猪头上的毛摘干净,猪下货洗干净,煮熟,鱼用油炸出来放着,过年吃,感觉很丰盛、很美味。父母在当时是少有的高工资,但每年的年货钱,也得按比例连续扣2~3个月工资,才能扣齐…。

父亲平时生活非常节俭,从不乱花一分钱。记得,1988年5月1日,是父亲的生日(是他自己按阴历在万年历上查的)。小严(我的爱人)给了他50块钱过生日,父亲装在他的中山服的兜儿里头,一直舍不得花,直到父亲去世后又从他的兜里一分不少的拿出来。可父亲对老家的亲人却非常慷慨大方,从我懂事直到父亲去世前,每年的中秋节和春节,父亲总让母亲给老家亲人寄钱。除此之外,老家亲人,哪家有困难了,哪家亲人结婚了,哪家亲人生病住院缺钱了,父亲母亲也都要从工资里拿出一部分钱来帮助和接济他们…

还记得,五爹身体弱,患有气管炎,一到冬天,他就呼吸困难,父亲连续几个冬天,让五爹来胶州过冬,五爹犯了病,母亲就亲自给五爹输液、买药吃,还每天都变着花样买各种好吃的有营养的食物做给他吃,帮他调养身体。第二年待老家温度适宜后,才让五爹精神抖擞地回老家。老弟兄俩最后几年在一起过冬天,有说有笑很是快活。

父亲在卫生局长的位置上工作的几年中,始终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努力工作。他说话不多,经常骑着自行车,深入到医院和各乡镇卫生院实地进行调查研究,了解情况。当时城市的医院和农村的卫生院,在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上存在很大差距,交通也不方便,乡镇卫生院不少工作人员不安心,托各种关系想回城,加上卫生系统就职人员群体大,各种问题繁多,诸如:当时调工资不是普调,是按在职人员的30%或70%比例进行调整,晋升职称也是按限额论资排辈,名额很少,最敏感的是乡镇卫生院人员的上下调动与调整,都是当时非常棘手,不好解决的问题。由于工作量大,压力大,加上父亲从高海拔地区到零海拔地区工作,气候方面的不适应,休息时间短,工作过度劳累,带着助听器的父亲头发早早就全白了…

1985年,在一次去县人民医院检查工作的过程中,突发心肌梗塞,经抢救稳定之后,转入当时治疗心脏病条件最好的部队135医院住院治疗。出院后,父亲主动提出,因身体和年龄原因,辞去卫生局局长职务,经组织批准后,任卫生局正局级调研员。

父亲在家休养的几年中,因母亲的细心照顾,病情一直比较稳定,但因心脏供血不足,缺氧,经常憋气,需要经常吸氧,他的嘴唇颜色发紫…。那时候家里一直备着氧气袋,一不舒服就得马上吸氧。但父亲一直很坚强,很乐观。在家闲不住,总自己找活干。夏天,常常是忙得汗流浃背的,脖子上披着的湿毛巾,让汗浸都发粘了…。还自己照书学做木工活,加工了两个非常美观实用的折叠躺椅,放在家里或院子里,躺着休息或晒太阳…

当时我的感觉父亲已经恢复的挺好了,给他洗头时,发现他头上的有些白发,已经慢慢地变黑了。父亲最喜欢让我给他洗头了,每次洗头都让我用手指头用力给他挖痒痒,挖很长时间,手都累了,他才罢休…

那时每年到春天,父亲都会去市人民医院,打疏通血管的保健点滴进行保健。

1988年4月,在进行正常的保健输液保养血管的过程中,因为对新药物过敏,造成严重缺钾,并导致房颤,虽釆取多种方式补钾,始终没能补上,最终因抢救治疗无效,于1988年5月16日与世长辞,享年57岁。

父亲去世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做好了午饭,给父亲送去,喂他最喜欢吃的西红柿虾皮鸡蛋揪汤面片,还买了小黑螃蟹用油炒熟了给他吃,父亲说:“闺女做的面片真好吃,今天的小螃蟹怎么也比以前吃的要好吃?"那天中午父亲胃口很好,吃得很饱…下午3点左右,天下着小雨,卫生局的人打电话告诉我说:父亲不大好,让我快过去。我骑上自行车就往医院赶,匆匆赶到时,父亲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父亲去世后,母亲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在我们和姥姥面前表现的很坚强,那段时间有姥姥在母亲身边陪着,我也带着孩子在家陪了母亲一段时间。

母亲自从转业到了地方,在单位上班,一直坚持每天提前10分钟到岗,从未迟到和早退过,她尊重领导,主动配合工作,还经常为孩子小的女同志分担工作,任劳任怨,毫无怨言。母亲性格豁达、开朗,为人热情,和人说话总是笑呵呵的。工作非常认真负责,在打防疫针时,对每个来打针的孩子和家长都很热情,她打针技术好,服务态度好,既细致又周到,当地人们都愿意找她打针,还亲切的称母亲为:“高奶奶”。

1991年,母亲在高级主管护师岗位上退休。

退休后,母亲又开始为我和弟弟忙碌,帮忙照顾外孙女和孙女,谁家需要她,母亲就尽全力去帮,先是把孙女照顾到上小学,后又因我经常下乡,工作忙,没时间为上高中的女儿做午饭,主动承担起为我女儿做午饭的责任,她每天早上到菜市场买好菜,到我家做好后,等我女儿回来吃,直到我女儿考上大学。

2003年1月,我到市政府任副市长,工作很忙,届时母亲告诉家人和亲戚说:我闺女走到这步不容易,谁也不许给她添麻烦,凡通过母亲找我的关系走后门办私事的,她一律直接拒绝。母亲还经常在家做我爱吃的饭,打电话叫我回去吃,而我因工作忙,偶尔才能回去吃一顿。

记得有一次,我和母亲去青岛,我带她去了一家豪华酒店吃了一顿饭,上了海参和鲍鱼,还有鱼翅,母亲说:″跟着女儿沾光啦!吃了这么多从来都没吃过的好东西…。"那种洋溢在眼里的幸福,让我至今难忘。更忘不了的是之前每次和母亲去青岛,总是她掏钱给我买酸奶、 雪糕等各种我爱吃的好东西…

2005年3月8日,组织上安排我去青岛市委党校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干部培训。3月7日中午,我回去看她,顺便在家吃午饭,母亲蒸的胡萝卜猪肉发面包子,味道非常好。熬的玉米面稀粥也不稠不稀刚刚好。我表扬母亲她今天做的玉米粥是做的最好的一次。吃完饭后,剩下几个包子,母亲让我打包拿回去,早晨起来热着吃。那天我吃的很饱,吃完饭后我和母亲躺在床上聊了很多,她慈祥的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说:“我的女儿真漂亮,当时怀你的时侯,因工作太累,你姐姐又小,不想要你,想尽一切办法,通过用布条绑勒肚子、加拼命蹦跳,用扁担挑水等想把你流掉,可是怎么也没流掉,你长的真结实…。”还说:"幸亏当时没把你流掉,否则,妈妈就没有你这个既聪明又能干的孝顺女儿啦!”母亲还问我电脑是什么?有什么用处?我一一告诉了她,母亲说要给儿媳妇买一台,她自已也想在电脑上,看很多外面没看到过的东西…。因为我下午还有公务要去单位处理,加上第二天还要去培训班报到,就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母亲,嘱咐她在家好好保重,等我从青岛回来,就马上过来看她。可没想到这竟是吃的母亲做的最后一顿饭,见得母亲的最后一次面…。

3月8日凌晨母亲因突发心脏病,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了,享年70岁。

母亲去世后,我们姊妹和老家亲人一起,在胶州市万国公墓给姥姥和父母亲各买了一块墓地,把父亲和姥姥从之前安葬的农村墓地请了回来,按胶州习俗把父亲母亲安葬在了一起,把姥姥安葬在父母身后,完成了母亲一直想为姥姥和父亲在公墓买墓地,因为价格高,一直未能完成的夙愿。姥姥、父亲母亲您们终于可以在公墓安息啦…!

2011年10月,我回新疆乌鲁木齐参加同学聚会,专程去了石河子兵团愽物馆,瞻仰了当年老一辈兵团建设者,解放新疆、建设新疆的多幅珍贵照片。通过一张张实景像片,看到了父母亲等老一代的先辈们,在当时工作、生活异常艰难的环境中,为解放新疆、建设新疆、守卫新疆而牺牲自我、奉献青春、艰苦奋斗的崇高精神品格和战斗精神。作为他们的儿女,我为他们骄傲,为他们自豪…。我含着热泪,仔细的看完了每一张照片,寻找着父母亲的影子…,当我站在现存的山东女兵阿姨们照的大幅照片前的时候,心情更是激动万分,怀着无比敬仰的心情,我对他们说:亲爱的爸爸、妈妈、各位叔叔、阿姨,没有您们几十年的不懈努力和艰苦奋斗,哪有新疆现在的和平稳定和繁荣发展。现在的新疆,风景优美,生活幸福,政通人和…。您们为解放新疆、建设新疆、稳定新疆作出的牺牲和历史性伟大贡献,历史将永远铭记!祖国不会忘记!人民不会忘记!我们更加永远不会忘记!

亲爱的父亲、母亲、姥姥,您们虽已去世多年了,但在女儿的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您们,您们的音容笑貌以及和您们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常常会浮现在女儿的脑海里,小时侯的点点滴滴也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每年的春节 、“八一”建军节,女儿都会在心里默默地与您们一起过。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和姐姐、弟弟一家,去您们和姥姥墓碑前扫墓祭奠。以寄托我们的哀思!您们的养育之恩,天地可鉴!您们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您们的一生是平凡而伟大的一生,您们的优良品质和言传身教,始终并将永远影响着女儿的一生,女儿感谢您们让我出生在这个伟大军人的家庭里,生活幸福的走完了我的前半生,在今后的日子里,女儿将永远缅怀和感恩二老,做一个让您们永远骄傲的人!

父亲母亲,您们安息吧!女儿会在心灵深处永远铭记您们的!在女儿心中您们永远是最伟大的父母亲,衷心祝福亲爱父亲母亲在遥远的天堂里开心,快乐!

现在我们姊妹三人也都步入老年人行列了,孩子们也都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姐姐三年前也因病去世了,我和弟弟以及孩子们会好好幸福的生活的。祝天堂的您们和姥姥还有姐姐一切安好!

作者简介

李军梅 ,1982年1月毕业于山东农业大学农学专业,本科,学士学位。历任 胶县城南公社农技站技术员、中央农业广播学校胶县办公室教师、胶县职业中专教师、山东省农业广播电视学校胶州市分校教师、副校长、胶州市农业局农广校校长、胶州市农业局副局长、高级农艺师。2003年任 胶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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