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南脐橙产业升级历史变迁考察

齐一摄现美 2021-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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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熊德斌欧阳洪姝李佳欢

摘要：以江西省赣南脐橙产业升级历史变迁为案例基础，采用时间线索，分三个阶段来分析赣南脐橙要素禀赋变化和产业升级的演化过程。采用单案例研究法，从要素禀赋的变化联系到产业升级的变迁，从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两个主体进一步地剖析要素禀赋变化和产业升级背后的推动力量，着重分析地方政府在推动赣南脐橙产业发展上的有为之处。赣南脐橙产业的升级历经了从农业上的自给自足到工业上的崭露头角最后到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通过总结赣南脐橙产业的发展模式，提炼出一条具有借鉴意义的特色农业发展路径。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民收入水平和生活质量不断提高，但是不平衡、不充分发展的矛盾在农村依旧最为突出。2018年1月2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指出，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点，要夯实农业生产能力基础、实施质量兴农战略、构建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体系。[1]人们立足于区位优势、资源优势、环境优势和技术优势，根据市场需要和社会需要发展特色农业，[2]是现阶段很多农村实现脱贫致富的路径之一。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特色农业实现路径是什么？政府在其中又可以发挥怎样的作用？现有文献主要从静态的角度探讨政府行为，较少从特色农业产业转型升级的历史视角关注政府支持特色农业发展的因时因势的动态行为。鉴于此，笔者试图站在历史逻辑和实践逻辑视角，基于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基础，考察江西赣南脐橙产业发展的历史，剖析地方政府“有为”特征及其市场机制共同推动赣南脐橙发展的产业发展模式，为更多山区特色农业发展提供可借鉴的实现路径。本文主要分析三个内容：一是厘清赣南脐橙三个发展阶段中的要素禀赋和产业升级历史变迁；二是探究要素禀赋和产业升级之间的内生机制；三是总结赣南脐橙产业的发展路径，提炼出一条可借鉴的特色农业发展之路。

一、政府有为、市场有效与特色农业发展机制的分析框架

诸多学者对农业发展进行了深入的研究。舒尔茨提出要改造传统农业就需要引进新的生产要素，从传统要素转变到现代要素，以此来满足农业生产的需要。新的生产要素需要政府投资，并且要提供充足的公共服务来应对社会化风险。而新的生产要素也不会自动为农民接受，人力资本投资是改造传统农业的关键。[3]黄宗智则认为，中国的农业革命的动力主要是由于低值的谷物生产转向越来越多的高值肉类和（高档）蔬菜与水果的生产，而这一变化是由中国人民的历史性食物消费所推动的。在吸收借鉴了恰亚诺夫和舒尔茨的观点之后，黄宗智还认为中国农业发展需要实现“产—加—销”和“贸—工—农”纵向一体化经营。[4]黄宗智从需求侧出发，主要探究需求的升级推动农业发展中“种什么”的问题，较少探究推动农业发展的内在推动力。舒尔茨从供给侧去研究传统生产要素改造升级为现代要素，强调了政府支持和人力资本的重要性，但较少关注不同发展阶段政府和市场究竟扮演何种角色推动农业要素禀赋升级。

劳动生产率是产业升级核心。大卫·李嘉图基于劳动生产效率的差异提出了比较优势贸易理论，[5]但是林毅夫、蔡昉、李周认为李嘉图没有回答劳动生产率差异的根源。[6]100年后，瑞典学者赫克歇尔和俄林则认为，各国间要素禀赋的相对差异以及生产各种商品时利用这些要素的强度的差异揭示了劳动生产率的差异，构成了新的国际贸易理论，但是林毅夫等认为该理论没有揭示国内区域之间的产业发展与贸易根源。林毅夫指出，产业的发展必须遵循要素禀赋结构决定的比较优势。要素禀赋结构的升级将推动产业结构的升级，并以要素禀赋及其结构作为出发点来探究一个地区的产业发展。[7]农村地区可以通过不断调整农业生产的要素禀赋，充分发挥其比较优势来发展特色农业。刘志民认为，发展特色农业要将比较优势变成竞争优势，重在技术和观念创新，终极目标是实现特色农业产业化。[8]通过市场、资本、科技、政策等手段，充分提高土地的生产效率，走技术密集型、资本密集型的现代农业发展道路。[9]

国内学者对要素禀赋与农业发展进行了不同方面的研究。魏金义等提出要素禀赋条件是农业发展的根本制约，技术进步是实现我国农业发展方式转变的巨大动力。[10]罗浩轩从中国区域结构差异来研究农业要素禀赋结构变迁的内在机理。[11]吴丽丽等研究要素禀赋变化对中国农业发展增长路径选择的影响。[12]任修霞则从制度创新、技术进步、市场改革三方面研究特色农业发展的三维机制。[13]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相融合的经济。[14]政府需要承担农业农村发展中的兜底职能，政府是农业农村发展中市场和社会力量的最终补充。[15]14市场和地方政府对专业村形成具有特殊作用。[16]所以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两者应相互耦合、相互影响、相互促进。林毅夫提出了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观点，新结构经济学提倡既要重视市场的决定性作用，也要充分发挥政府的因势利导作用，[17]从而实现有效市场以有为政府为前提，有为政府以有效市场为归依。新结构经济学的观点克服了传统经济学关于市场和政府之间竞争且难以协调的观点，实现理论上的重大突破。有为政府因势利导解决市场难以解决的软硬件基础设施协调困境，以促进有效市场的形成为目标，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

本文结合新结构经济学要素禀赋结构决定的比较优势理论以及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相互作用机制，站在历史变迁的视角，构建了如图1所示的政府和市场协同推动特色农业变迁的分析框架，探究特色农业发展与政府的关系。

第一层次：特色农业转型升级可观察的表现。发展特色农业是推进我国农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优化农村产业结构和转变农业发展模式的有效途径。[18]同时，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也是农村经济转型升级的必然要求。[19]一个产业可以从产业规模、产业链条上的分工、产业组织结构、产业技术及其产业效率等五大方面考察不同历史时期的表现，获得产业转型升级的历史变迁事实。

第二层次：要素禀赋结构升级的政府与市场机制。政府职能与市场角色实现同步变迁，才能使政府和市场成为经济社会发展的两大动力，进而推动农业要素禀赋的升级。[20]要构建特色农业要素禀赋升级的市场与政府两种协同机制及政府有为的边界，首先应该诊断特色农业发展困境的性质是属于共性还是个性问题。个性困境需要的新要素一般交给个体市场经济组织通过市场机制解决要素升级。共性困境需要的新要素一般交给政府通过协调、改革、购买公共服务等机制解决要素升级。在特色农业新的发展阶段，农业经济组织会遇到诸如土地流转、病虫害群防群治等难以协调的问题，有为政府化解困境而促进特色农业公共要素禀赋提升，要不断优化地方政府推动农业转型升级的作用。[21]在市场有效的条件下，理性的农业经济组织在要素价格信号指引下，采用最优的生产方式，促进组织自身要素升级。政府有效识别在产业升级过程中的协调难题并因势利导化解，促进特色农业产业公共要素和制度的升级，让市场的有效性得以实现，进一步提升农业经济组织的自生能力。

图1 特色农业变迁分析框架

第三层次：要素禀赋升级与产业升级累积性因果机制。市场作用的充分发挥是现代农业发展的基本动力。自生能力是特色农业经济组织发展的微观基础。市场机制下，农业经济组织遵循要素禀赋比较优势下的生产方式才具有最低生产成本，资本积累才最大最快，进而为特色农业升级积累更多的资本，促进产业升级。特色农业升级是历史的、动态的过程。在每一历史阶段，政府积极有为的措施促进市场有效，进而农业经济组织遵循要素禀赋所决定的比较优势，实现更强的自生能力，为下一期积累了更多的资本。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双重机制作用下，要素禀赋结构升级和产业升级累积循环构成了特色农业动态的、历史的发展逻辑。

二、赣南脐橙产业升级演化过程分析

赣南脐橙作为赣南地区的特色农业经历了几十年的发展之后形成较为成熟的产业链，也实现了多次的产业升级，赣南地区已经成为全国生产脐橙的优势产区。本部分将结合案例资料，以时间轴为主要分析线索，对赣南脐橙的要素变迁以及产业升级的发展历程做基本的分析。

本文将赣南脐橙产业的发展划分了三个阶段，如表1所示。在这三个阶段的要素禀赋从自然资源→资本→技术和知识发生了迁移，带动了产业的升级。赣南脐橙产业在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困境成为下一个阶段政府和市场解决问题的着力点。

（一）引进探索阶段（1991—2000年）：地方政府引导特色农业的发展

赣州市位于江西南部，又称赣南，地处粤闽赣三省交界处，区位优势明显。赣南地区地处亚热带南缘，温度适宜，雨量充沛，无霜期长，昼夜温差大，而且赣南属于典型的红壤浅山丘陵，宜果面积大。赣南以实施“山上再造”和“兴果富农”战略为标志，掀起了柑桔品种由宽皮桔为主转向以脐橙为主的第一轮发展高潮。

表1 赣南脐橙产业的发展过程

在引进探索发展的初期，地方政府在支持特色农业发展中发挥了引导作用。一是引进脐橙品种。赣南脐橙以我国于1978年引进的美国纽荷尔为主要品种，该品种品质上乘，丰产性强，适合商业化栽培。二是宣传脐橙种植业。政府通过宣传和引导农民种植脐橙，激发农民的种植兴趣，从而促进当地经济发展。1997年赣南果业股份有限公司在深交所上市，赣南果业开始实行资本化运作。截至1999年，赣南脐橙的种植面积达到了约4万公顷，产量达到了3.5万吨，脐橙种植已初具规模。

脐橙产业在引进探索阶段的发展主要依靠土壤、气候等自然资源要素禀赋，但在这个阶段也出现了一些发展困境。一是市场信息闭塞。脐橙产业作为赣州市的新兴产业，相关的产业建设还不够完善。以家庭为主的经营模式又使得果农们长期在果园劳作，难以与外界沟通，无法有效获取市场价格信息和销售情况，导致果农的种植意愿较小。二是技术壁垒较大。20世纪90年代初期，果农们对脐橙种植技术知之甚少，盲目地模仿他人以至于管理粗放，导致部分率先种植的脐橙质量不高、单位面积产量低和产品成本高。

（二）产量发展阶段（2001—2010年）：地方政府支持特色农业的发展

2002年3月22日，农业部种植业管理司召开全国柑桔规划会议，将赣南脐橙产区和长江三峡柑桔产区等列为国家优势产业的优势区域，由此掀起了赣南脐橙产业发展的第二轮高潮，脐橙产业进入快速扩张阶段。在这一阶段主要的要素禀赋有两个：一是公共基础设施的改善。政府高度重视公路、水电等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而且还积极鼓励果农建设沼气和猪舍，从而加快脐橙种植业的发展。二是技术条件的提升。赣南地区成立了果业技术服务合作社，引进专业的技术人员对果农进行指导。各乡镇还有农机店出售各种电机设备，从而加大了机械设备的投入。

产量发展阶段的要素禀赋除了市场的作用，也离不开政府的帮扶作用。该阶段政府在推动脐橙产业发展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一是筹措资金建设公共基础设施。2002年，地方政府积极筹措资金，投资1.5亿元建设公共基础设施。对于资金紧张的村落，地方政府提出“以工代赈”的政策，允许农户用自己的时工来抵扣需要缴纳的修路费。二是加大宣传力度，树立“赣南脐橙”品牌。政府积极主办各类展销会来提高“赣南脐橙”品牌知名度，不断拓宽其销售半径。三是地方政府帮助果农寻找客商。每年在脐橙成熟期之前，地方政府就将工作人员安排到全国指定的销售区去联系愿意收购脐橙的客商，在脐橙的销售环节帮助果农减少后顾之忧。

在市场和政府的共同作用下，赣南脐橙产业快速发展，产量和质量都有较大改进，从表2中可以看出，从2000年到2011年，脐橙的种植面积、总产量和单位产量大体呈现上升趋势。赣州成为当时脐橙种植面积世界第一、年产量世界第三的脐橙主产区。

表2 脐橙种植产业的发展成效

数据来源：http://xxgk./c100459rf/list.shtml

脐橙产业快速发展的同时也面临着现实困境。一是种植规模化、机械化水平低。该阶段脐橙还是以家庭式承包山林的方式种植，受地形等条件的制约，种植规模较小，很难形成集约化的管理，所以机械化水平较低。二是销售模式单一，该阶段的销售模式为批发销售，但脐橙的质量不一，用统一的单价无疑拉低了果农的收入，果农赚取的利润较低，容易打击果农的种植积极性。

（三）产量与质量共同发展阶段（2011—2018年）：地方政府助力特色农业的发展

2011年9月26日，赣州市第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召开，市领导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要培育壮大以脐橙为主的农业主导产业，加快产业现代化进程；扩大产业规模；加快中国（赣南）脐橙研究院建设；大力建设赣南脐橙产业科技示范园；深度开发国内外市场。

在这一阶段，赣南脐橙产业发展相对成熟，脐橙产业所需的公共要素禀赋也得到提升。一是交通运输条件的改善。例如，2015年，寻全高速1的建成，极大地提高了脐橙的运输效率。二是技术条件的提升。近年新增了许多专业化的农业喷洒设备，开始定期使用飞机喷洒农药以及标准化的施肥流程；对病虫害的防治有专业化的指导和预防措施。三是互联网条件的便利。互联网的兴起解决了果农和市场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同时，电商平台和微商平台的出现拓宽了脐橙的销售渠道。

随着赣南脐橙产业的发展逐渐完善，地方政府也从主要的帮扶政策转到了后方的支持工作。在这一发展阶段中地方政府的有为之处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1. 集中育苗并实行5+1补贴政策

政府为了保证脐橙幼苗的质量，保证农户未来种植脐橙的收益，集中统一地组织育苗，在幼苗培育好之后按照5+1的补贴政策发放给农户，5+1即幼苗价格为6元，政府补贴5元，农户出1元。

2. 成立赣南供销社

2017年9月，中国供销·赣南脐橙交易中心项目落户赣州市安远县，该供销社负责供销江西安远赣南脐橙及其他农副产品，期望能够建造成为一个覆盖整个赣南及周边脐橙产区、效劳赣闽粤等区域、远销全国甚至国际的脐橙产地市场，并能成为农业技术、信息、农资供应为一体的工业化商场和以“农”为中心、交融多种业态的全工业链式的农商物流综合体。

3. 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无证和越界采矿

赣州离子型重稀土占全国同类保有储量的60%以上，过度的开采已经让赣南地区遭遇严重的水土流失，破坏了脐橙的种植环境，而且很多果农因为出售稀土而放弃原本已经种植好的脐橙。因此，政府部门严厉打击黑矿开采稀土，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无证和越界采矿。

4. 应对黄龙病病虫害

2014年黄龙病席卷赣南脐橙，政府部门迅速采取政策积极应对，组织专人进行集中砍伐，并对砍伐树苗进行补贴。政府也采取过渡期政策，积极组织烟草及猕猴桃种植，提供幼苗和技术支持，尽可能地减少果农在黄龙病中受到的损失。

5. 购买服务实施飞机喷洒农药以及鼓励标准化示范园建设

政府部门每年组织集中的飞机喷药，对成片的脐橙园实施病虫害防治的农业喷洒。地方政府也更加重视标准化生态示范园建设水平和产业效益，加快脐橙产业转型升级，修复果园生态环境，提升果园精简化栽培水平，集成应用先进实用技术，进一步提升赣南脐橙产业的标准化、生态化和机械化水平。

6. 维护“赣南脐橙”品牌

政府为了不让投机分子影响到赣南脐橙的品牌价值，严格规定最早采摘时间，不允许外地脐橙打“赣南脐橙”的品牌；不允许使用高倍农药；设立农药检测中心，对每一批销售出去的脐橙进行抽样检测农药残留；在保证脐橙质量的同时也加大宣传的力度，举办一年一度的脐橙节、脐橙展销会。

7. 借力央视“赣南脐橙”广告宣传，提升知名度

2008年，赣南脐橙率先在央视开展广告宣传，成为全国第一个在央视做宣传的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2018年，赣南脐橙以908的品牌强度、601.13亿元的品牌价值位居全国区域品牌（地理标志产品）第九位、水果类第一。[22]

有为政府不仅为果农解决了销售渠道难题，也为赣南脐橙的品牌推广注入了强有力的支持。赣南脐橙在成熟阶段取得了较大的成果。据统计，2017年，全市农村电商交易额达394.84亿元，同比增长66.6%。其中，脐橙电商交易额达51.14亿元，同比增长112.54%，电商交易额占全市脐橙产业集群销售比重的43.34%。[23]2018年，赣州市柑橘种植面积208万亩、产量147万吨，其中脐橙种植面积156万亩、产量117万吨。[24]

虽然目前赣南脐橙产业发展已经基本成熟，但我们也不能忽略了潜在的风险。一是出现品牌假冒现象。大量赣南脐橙品牌假冒伪劣事件对赣南脐橙发展成为区域公共品牌造成了负面的影响。二是抵御市场风险能力较弱。脐橙产量规模的快速大幅递增凸显市场销售压力和风险。

三、政府有为、市场有效与特色农业发展的机制分析

（一）要素变迁与产业升级内生关系

基于新结构经济学中要素禀赋和产业发展的关系理论，在不同阶段，要素禀赋的变化会影响产业结构的变化。同样，产业结构的优化又会作用于下一阶段的要素禀赋的改变，要素变迁和产业升级之间存在着累积性因果机制的影响。在赣南脐橙发展的引进探索阶段，要素禀赋集中于自然区位优势，所形成的产业结构也是比较单一的家庭式生产经营。在产量发展阶段，随着技术水平的提升，公共基础设施日趋完善，脐橙的产业结构得到了优化，规模化和机械化水平提高，并且也出现了承包式的新型经济组织。进入产量与质量共同发展阶段以后，内外交通网不断完善以及互联网时代下信息化程度不断提高，产业的发展升级趋势更加明显，种植规模和产品质量不断提升，赣南脐橙的品牌影响力不断增强，形成了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的新局面，如表3所示。

（二）要素变迁及产业升级的推动力量

1. 有效市场推动产业组织结构演变

（1）种植经济组织

在脐橙产业组织变迁过程中，经历了单一的家庭式经营到多样的家庭式、承包式、企业合作式共同发展的模式，如图2所示。在脐橙产业引进探索阶段的家庭式经营模式下，生产较为分散，家庭农业机械设备的使用次数少，各类资源的配置效率不高。进入产量发展阶段，市场需求的不断旺盛，脐橙的种植规模不断扩大，家庭式的经营效率已经无法满足市场日益增长的需求，于是出现了林地经营权承包式的经营模式。集中式的承包经营大大减少了单位面积的成本，规模化和机械化让脐橙的种植分工更加专业化。步入产量与质量共同发展阶段后，市场竞争激烈，在这一驱动力的驱使下开始出现了企业合作种植脐橙的模式，企业统一开发和种植，形成更加专业化的分工，从果园的建设到育苗再到定期的管理培育都有一套完整科学的流程，脐橙种植走向规范化和科学化。

表3 要素变迁及产业升级

数据来源：https://www./article/3229.html

图2 种植组织形式变迁

(2）销售经济组织

脐橙的销售模式主要是在市场的作用下逐渐发生改变，一个市场如果是有效的，通过价格信号和价格体系就能使得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有效。农村电子商务的出现，可以促进农产品供需市场对接，完善农村市场化能力。[25]在价格机制作用和市场信息逐渐畅通的条件下，脐橙产业的销售模式由“守株待兔”向“主动出击”发生变化，如图3所示。

脐橙产业在引进探索和产量发展阶段的销售模式为“守株待兔”式。在互联网兴起之前，市场信息较为闭塞，存在信息不对称，果农无法获取外界关于脐橙销售市场的有效信息。果农和客商实现一对一签合同，采用批发、零售等传统的销售模式。这种传统的销售模式解决了大部分果农的销售问题，果农及时获得流动资金用于下一年的种植。

图3 赣南脐橙销售模式的变化

脐橙产业在产量与质量共同发展阶段的销售模式为“主动出击”式。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脐橙产业的发展逐渐打破了地域的限制，信息的传递也更加迅速，赣南地区的脐橙主产区成立了电商平台，根据大小以及质量的不同将脐橙进行分级销售，打破了传统的销售模式，提供了更加多样的销售方式。同时，根据客户的需求，也将脐橙精品作为礼品盒的形式对外销售，实行批发式和精品化并行的销售模式。销售方式的改变，进一步提高了果农的利润。

(3）产业经济组织

引进探索阶段，脐橙产业属于自产自销，仅拥有农业经济组织。产品销售半径仅仅局限于本县或者本市，脐橙主要是直接作为水果进行出售，果农直接将脐橙卖给客商。在20世纪90年代，受制于市场因素，对脐橙的认可度还不高，加之市场信息较为闭塞，果农和外地客商存在信息不对称，所以，脐橙的发展也是局限于传统的种植业。

产量发展阶段，脐橙产业在工业上崭露头角，农业与工业初步融合。完善的农业产业组织体系，能够催生内在发展动力。[26]赣南脐橙在市场上的接受度的提高吸引了外地商人在赣南地区设立工厂，主要集中于做果汁以及果脯类食品，企业就地取材，节省了原材料的运输成本，同时也保证了原材料的质量。在这一阶段，赣南脐橙吸引了诸如农夫果园等大型企业来此设厂。同时，也有一些加工企业开发做脐橙糕，开辟新的市场。从传统的种植业到出现部分工业企业，脐橙产业的发展开始从农业向加工业转型升级。除此之外，赣南还建立“龙头企业+合作社+基地+农户”的贮藏、加工、营销组织体系，培育壮大龙头企业。实现了精深加工开发的突破，加快脐橙饮品、脐橙日用品、脐橙纤维食品等精深加工产品的综合开发利用，提高果品附加值。

产量与质量共同发展阶段，脐橙产业统筹农业、工业、服务业协同发展。通过前期的发展，脐橙的种植技术已经基本成熟，脐橙作为种植业发展逐渐走向正规。“赣南脐橙”的品牌效应已经逐渐在国内彰显，脐橙的上下游产业的不断完善，创造了很多就业机会，并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随着市场一步步发挥作用，脐橙产业的发展不仅仅在农业和工业上，还带动了第三产业的旅游休闲服务业的发展，乡村旅游，采摘脐橙以及各类生态农家乐也随之兴起。

(4）物流组织

在引进探索阶段，果农不仅仅承担种植重任，同时也要担起运输和销售的任务。进入产量发展阶段之后，市场的不断开放和分工的日益明确，果农不需要自己寻找销售渠道，有专业的收购商上门进行脐橙的收购，果农则主要负责脐橙的种植，精细化的物流分工开始出现。脐橙产业发展进入转型升级之后，物流组织的分工更加明确，种植、运输、销售都有专业的机构负责。专业化的分工不仅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时也明确了脐橙产业的社会化分工。

2. 有为政府推动脐橙产业高质量发展

在经济发展中，政府的关注度对区域发展有着显著的作用。赣南找到了适合自己的独特产业道路，并逐步形成规模。在发展阶段中，农业部对赣南脐橙产业的高度重视，将赣南脐橙产区上升为国家优势产业，政府通过完善公共属性和推进制度建设，推动了赣南脐橙产业的要素变迁和产业升级，逐步实现特色农业高质量发展的目标。

(1）完善公共物品

基础设施的完善是生产效率提高的前提。水、电等基础设施属于无法由市场提供的公共物品，在脐橙产业发展阶段前期，政府出资解决了果业用水、用电等问题，为脐橙生产做好了基础性工作，使得脐橙生产效率得以提高。根据新结构经济学理论，在面对市场不能及时有效地解决瓶颈约束时，需要有为政府制定与实施因势利导的政策，通过提供政策扶持，改善硬件条件及基础设施，加速区域要素禀赋结构的改变，提高生产效率，进而促进生产规模的扩大。

农业技术的改进是生产效率提高的关键。农业技术具有效用不可分性、非排他性和受益不可阻止性三大公共物品特性，这说明市场无法提供优质的农业技术，政府是农业科技的投资主体。[27]

政府通过引进专业技术人才、增设专业化农业公共机械、规范施肥过程、指导病虫害的防治、设立农药检测中心等一系列措施，使得脐橙生产效率再次提高，得到了质量和产量的双重保障，提高了脐橙产品的市场竞争力。

交通设施的完善扩大了农业产品物流半径。交通设施成本比水、电等基础设施高，并且公共物品由于存在“搭便车”现象，往往会出现市场失灵。因而赣南地区对外交通的建设只能由政府来承担，只有克服了对外交易的交通阻碍，生产出来的脐橙才会有“出路”。此外，外部交通网的建设也为脐橙产业成熟阶段进一步发展壮大提供了更优越的条件。

农业品牌的建立和维护拓宽了农业产品的渗透半径。政府应该着力打造特色农业品牌。

农业品牌除了具有与农业技术类似的公共物品特性以外，还存在管理、宣传等方面的问题。地方政府对“赣南脐橙”品牌的建设不仅能防止产品内部出现恶性品牌竞争，还可以促使企业自觉提高产品质量，提高产品竞争力。同时，政府介入品牌的营销和宣传，可以聚集各方资源，集中力量为赣南脐橙品牌做推广。

政府搭建交易平台增添了新的销售渠道。农户生产过程中，经济信息的有限性可能会导致“小农户漏出”现象，政府为解决这类矛盾，在发展阶段通过帮助果农寻找客商收购脐橙，解决了脐橙销售问题，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市场信息的不足，降低了市场风险，提升了果农的生产积极性。在产业升级阶段，政府指导农业生产销售，成立赣南供销社，为广大果农提供了一个集中的公共脐橙周转中心，解决了部分脐橙的销售问题，布局了赣南脐橙的销售网络，形成更加专业化的分销中心。

政府购买公共服务提高了生产和交易的效率。吴海峰和郑鑫指出：政府要提供有力而针对性强的政策和公共服务来保证农业生产的可持续发展。[28]政府在种植关键期免费为农户采用飞机统一喷洒农药，不仅能降低农户的生产成本，高效防范果树疾病，还能规范脐橙质量标准、提高生产效率、保障果品质量。如果农户分散自行喷洒农药，农药的选择、配比、喷洒时间、喷洒技术等多方面因素会直接造成脐橙产品质量不一、生产效率不高等问题，从而影响集体品牌的认可度。此外，由政府多渠道引资、牵头开展的产销会提高了赣南脐橙的品牌知名度，进而促进了脐橙交易效率的提升。

(2）实施有效政策

农业补贴政策保障农产品的供给和农户的收益。有学者指出，在具有中国特色的农业现代化进程中，政府要制定农业投入政策、完善农产品价格政策、延续增加农业补贴的趋势。[29]赣南政府实行的集中育苗和“5+1”政策，既是提高补贴发放效率的有效举措，更是对补贴功能和目标的优化集中。其中，集中育苗体现了专业化分工和技术的进步，脐橙发展到现阶段，已经有成熟的育苗技术和手段，集中育苗专业技术，提高脐橙幼苗的存活率，为果农种植奠定基础。另外，非完全免费的“5+1”补贴政策，有效避免了“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这一发展困境，即当时免费的物品往往不被人珍惜，事后人们会为免费买单，代价还很可能非常昂贵。赣南地方政府实施的“5+1”补贴政策可以有效地区别出真正想种植脐橙的农户，减少幼苗的浪费和损失，形成政策累积效应，提高农户的生产积极性。

灾后重建政策为农业发展提供强力支撑。由于农业具有脆弱性，在灾害发生后，政府是农业发展中市场和社会力量的最终补充。[15]13黄龙病病虫害之后，赣南政府积极支援、补贴的“兜底”行为减少了果农在灾后受到的损失，稳定了果农的心情，进而维护了市场的稳定。此外，政府通过对以脐橙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农户，采取过渡期政策，积极组织烟草种植以及猕猴桃种植，提供幼苗和技术支持，帮助用户谋划了新的出路，体现了有为政府在面对市场上出现不可测因素时所履行的后方支持职能，振兴了果农重建脐橙产业的信心，为灾后脐橙产业重新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

环境保护政策促进农村经济可持续发展。赣南地区政府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实施环境保护政策，让农村经济和社会事业长期受益，进而能促进绿色农业的发展，为当地农村经济增长提供新的空间。此外，标准化生态示范园的建设，能加快脐橙产业转型升级，修复果园生态环境，提升果园精简化栽培水平，集成应用先进实用技术，无害化处理废弃物，进一步提升赣南脐橙产业的标准化、生态化、机械化水平和产业效益，打造出全国知名的绿色有机果品供应基地，推进赣南脐橙产业向生态型农业发展。

四、结论

在特色农业变迁发展过程中，政府和市场都有着重要的推动作用，本文主要分析了有为政府对特色农业发展路径的研究。在特色农业引进探索→发展壮大→转型升级过程中，政府功能逐步转变，其推动特色农业发展路径如图4示。

特色农业引进探索阶段，政府主要起引导作用，通过合理地分析当地资源禀赋，创新引领新型特色产业发展，重在帮助农户发现特色并引入特色品种与技术，鼓励农户积极参与，并逐步做好示范效应，初步形成特色农业发展方向。

特色农业产量发展阶段，重在改善特色农业的内外部性基础，实现生产效率提升与市场范围扩大。在这一阶段，政府主要是帮扶作用，为产业进一步发展配套规划好基础设施，积极培育新型产业经营主体。通过资金、技术、政策优惠方面的扶持提高农业生产效率，增添生产、经营模式，带动农业、工业的联合发展。

特色农业产量与质量共同发展阶段，重在激发新型农业经济组织，提升特色农业内部分工，构建特色农业公共品牌，扩大特色农业品牌的市场影响力。同时政府也能起到后方支持作用，通过产业扶贫资金投入，防范化解特色农业面临的重大风险，承担了灾后“兜底”职能。通过维护品牌间接加深特色产业发展层次，整合社会资源，“接二连三”实现产业多维度发展，逐步引导农业现代化。

对于产业发展来说，绿色发展是实现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构建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为主体的生态经济体系是协同推动农村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长远目标。因此，特色农业发展要充分把握区域自然资源条件，以“绿水青山”的目标为抓手，尊重市场机制，确保生态安全体系的底线。